再度睜眼,一個身穿太監服的人坐在我床邊,他微笑著看我,身後是跳動著的燭火。
我心頭一緊,抬手扯下一條絲綢床蔓繞住脖頸,勒緊綢布怒視著他:“別過來,否則我就勒死自己。”
他俯身按住我的雙手,低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沅沅這般厭惡我,是有了新歡,要背棄與我的婚約嗎?”
我渾身一震,呼吸頓住,隻定定望著他。
待反映過來,我急急扯過他的左手,他小指指背月牙形的傷痕清晰可見。
我的淚奪眶而出:“嗚嗚......雲哥哥,沅兒找得你好苦呀......”
我和沈雲躺在床上,欣賞著彼此手上一大一小的月牙形疤痕。
這是十歲那年我倆躲在地窖裏故意燙的,那時正被抄家,我們怕一旦分開,長大後會不認識對方。
我慶幸地說:“疼痛總算沒白受,我們當真用到了這個疤痕。”
沈雲莞爾:“沒有它,我也認得你。”
我們敘了一夜的舊,終於把我倆那險些被遺忘的娃娃親重新敲定。
大約怕我夜裏說的都是夢話,晨起時沈雲跟我再三確認:
“沅沅,如今我是個太監,你若不願......”
我立時打斷他:“我願意,隻要是雲哥哥,我就歡喜。”
若不是他,今日我定如師妹料想那般自盡身亡。
沈雲跟我青梅竹馬,被抄家後換名裴翊隱在宮中,如今是宮裏安插在惠民藥局的大太監。
連範璋都要對他馬首是瞻,畢竟,他才是惠民局的實際掌權人。
有他照拂,再無人敢折辱我。
如今,我不必死,還有機會翻身複仇,自然歡喜。
沈雲黧黑的眸子深深望著我:“沅沅,我化名裴翊隱忍七年,就是為了洗刷我們沈趙兩家當年的冤屈,你放心,事成之後,我必許你鳳冠霞帔。”
我含淚點頭,若有那日,父親也可瞑目了。
沈雲剛走,師妹就來了。
她屏退左右,一身華服居高臨下望著我:“被太監玩弄了一晚,你怎麼還有臉活著?”
我疊好被子,揚唇一笑:“師妹有所不知,太監自有太監的情趣。”
她沒想到我會如此說,手心奮力拍向桌案:“趙餘沅,你不是一向視貞潔如己命嗎?如今怎地這般厚顏無恥,你對得起師父的教導嗎?”
我走上前抄起茶杯狠狠砸在她臉上:“賤人,你也配提起師父?”
師妹的臉立時青了,捂臉的指縫中透出不可置信的光,仿佛想要窺探明白一向老實巴交的我是何時學會反擊的。
她叫隨行婢女進來按住我:“趙餘沅,不要以為伺候過裴公公就能踩在我頭上,他要那麼容易被蠱惑我也不會送你過來,你隻是他一夜的玩物罷了。”
“你知不知道那些伺候過他的婢女怎麼說?她們說裴公公花樣眾多,卻喜新厭舊,每晚都要換新人在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