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行毅一路沉默著回家。
到家,他踢開了鞋櫃外的鞋,皺著眉批評我:“家裏這麼亂,也不知道整理一下。”
“天天在家閑著不上班,還懶成這個樣子!”
在學校當老師這麼多年,他訓我就像訓學生一樣。
可他自己換好拖鞋以後,也沒把換下來的皮鞋收進去。
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跟在他後麵收拾他脫下來的鞋子外套。
我不想再給他當保姆了。
周行毅很煩躁。
他假裝看了一會兒電視,又去給花草澆水,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我。
“劉素琴,你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他拔高了音量,指著我問:“你憑什麼和我離婚?”
是啊,他在外麵是有頭有臉的大學教授,我隻是個埋頭家務的家庭主婦。
他沒和我提離婚,已經算是對我仁至義盡了。
我去書房,把那本厚厚的集郵冊搬出來,放在他麵前。
我指著那些五彩斑斕的郵票說:
“這裏麵那麼多地方,你都是帶著秦月柔去的吧?”
周行毅臉色一變,下意識反駁道:“你胡說什麼呢?我都是和老李老楊他們一塊去的!”
我把秦月柔的視頻點開放給他看,他一下子沒了聲音。
很快,周行毅就不耐地將手機扔到一旁,他高聲質問我:“這又能說明什麼?我都和你說了,我們一群人一起去的,隻不過帶上了月柔而已。”
“劉素琴,一輩子老夫老妻了,你還在懷疑我?!”
我看著他頭頂的白發,有些恍惚。
半輩子,四十年的時間,真就一眨眼過來了。
周行毅越說越生氣。
“是,我年輕的時候是喜歡過月柔,但我們現在彼此都有家庭了。難道做不成夫妻,我倆就不能做兄妹了?”
“再說了,大家都這把歲數的人了,還能幹什麼?你拿本破相冊來質問我,簡直不可理喻!”
他站起身來要走,我拿起那張1995年大興安嶺的郵票,紅著眼問他。
“95年,你媽癱瘓第一年,我85斤,她10斤,我扛不動她,想讓你留下來幫幫我。”
“可是你怎麼說的?你說你和朋友們約好了必須去,一去就是兩個月!”
周行毅的腳步頓住了,他沒轉身,我隻能看著他的背影發泄。
“我把你媽伺候的一點褥瘡都沒長,你說要謝謝我,給我帶了禮物,把這張郵票送給我,讓我收起來作紀念。”
我又拿起另一張。
“08年,北京辦奧運,你說你要去北京開會,我也想去,你說不行,那是工作場合不能帶家屬。”
“臨走前孩子發燒,我求你開車先帶我去醫院,你說到點了必須得出發,一腳油門走了。”
越是回憶,我的心就越是疼,像是被人生生撕開一般。
“周行毅,這麼多年,我在你們周家當牛做馬,可是你呢,你怎麼對我的!”
我聲嘶力竭地吼出了聲。
周行毅怒目圓瞪,轉身對我大吼:“夠了!”
“你要離婚就離!誰離了誰活不成似的!”
我的眼淚一下就幹了。
我擦擦鼻涕,點點頭。
“行,下周民政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