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還是不給周安做飯。
周安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
“孫子來了,你怎麼著也得做點好吃的吧?”
看著孫子也一臉委屈地朝我看來,我終究還是心軟了。
飯桌上,周安見氣氛還算和諧,又開了口:
“雲芳,我們在一起都五十年了,人生苦短,我們都沒有多少年可活了。”
“而且這人生就怕留有遺憾,有了遺憾下輩子就投不了好胎,你也不想下輩子......”
我停下筷子,死死盯住周安的眼睛,周安被我看的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我倏然一笑:
“好啊,離婚可以,我要你淨身出戶。”
這些年,我都有記賬的習慣。
小到生活開支,大到子女教育,都有記錄。
周安就是個甩手掌櫃,他花錢從來大手大腳,要不是我管著,這個家早就喝西北風了。
我將這五十年來積累的厚厚幾疊賬本一一擺在周安麵前,開門見山道:
“這些年,家裏大大小小的開支都有記錄。”
“我平日裏在家裏省吃儉用,買衣服都隻敢買打折的,可是給你和孩子買的衣服都是最好的。”
“你這個人愛麵子,和別人吃飯就喜歡請客,我顧及你的顏麵我在外頭什麼也沒說。”
“我自己呢?別的老太太閑了都是打麻將打牌,我成天伺候你連門都很少出。”
“這上頭的賬你仔細看看,有多少是給你們父子花的,有多少是花在我自己身上的?”
我越說越委屈,忍不住落了淚。
周安的臉色有些難堪,他翻著那些賬本,遲遲沒有開口。
“這些年,我洗衣做飯帶娃收拾屋子,還要經常照顧喝醉的你。”
“就是請保姆,每個月照顧你們這一大家子尚且還要上萬呢?”
“整整五十年,你仔細算算,得償還我多少才夠!”
說到最後,許是委屈多年在這一刻終於爆發,我的聲音裏都帶著些許顫抖。
他一句沒感情,把我這些年的婚姻經營當作了什麼。
可不就是把我當成了保姆嘛,還是免費的那種。
白白照顧他老周家大半輩子,臨了還被否定了所有功勞。
周安最終隻歎了口氣,離開了飯桌。
晚上兒子來接孫子的時候又念叨我:
“媽,你這麼些年怎麼連買根蔥的錢都記賬上啊?這也太小氣了吧!”
“你真要讓我爸淨身出戶啊?你一個老太太守著那麼多錢能幹什麼呀?”
我冷笑一聲:
“小氣?若不是這一根蔥一根蔥省的,你連媳婦都娶不起!”
“至於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環遊世界,買衣服買首飾,能幹的事情有很多!”
兒子聽了有些生氣,站起來焦急道:
“媽!你大孫子還得上大學,我和你兒媳婦再幹幾年也要退休了,你怎麼這麼自私啊?”
聽了兒子的這話,我有些難過地看著他。
這幾十年裏,我什麼都緊著他,錢真到我手裏,我會不給他花嗎?
不爭饅頭爭口氣,我讓周安淨身出戶是為了什麼,兒子他不知道嗎?
可他現在這副嘴臉,就好似我是要和他搶財產。
這一刻,我的心如墜冰窖。
興許是真的怕我和他爸搶財產,兒子竟然開始勸周安別離,周安也沒有再提。
隻是我們之間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周安開始和沒事人一樣每天出門遛彎,經常很晚才回來。
我的心裏堵著一口氣,怎麼也不舒暢。
這天,我鬼使神差地跟著周安出門,跟著他到了一個老舊小區房。
周安走到一處房子前,一個瘦弱的老太太扶住了他,兩個人緊握著雙手進了裏屋。
親密得就像一對老夫老氣。
我認出了那個老太太,就是劉素梅。
原來明著不行,他們開始暗度陳倉了,這也算是出軌了吧?
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細想起年輕時,周安也會經常出門應酬,是不是他們那時候就開始見麵了?
我打電話給周安的一位老兄弟,開門見山道:
“老董,我老伴在你那嗎?”
那頭先是頓了頓,隨後連忙笑著答道:
“在啊!嫂子你找老周嗎?真不巧啊,他上廁所去了,等他回來我讓他給你打個電話哈!”
我道了聲謝,掛斷了電話。
所以,他們真的從很早就開始了吧?從前老董就是這樣給他作掩護的。
這麼看來,我這五十年還真是個笑話。
我整理了下自己的東西,不算多,就一些衣服,幾個首飾。
首飾都是剛開始那幾年周安給我買的,後麵就再沒買過。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都很窮,後麵才寬裕些。
看著那些首飾,我不由紅了眼眶。
年輕的時候,周安工資並不高,隻是個廠裏的小工。
可他硬是花了兩個月的工資給我買了枚金戒指,說是時興的,代表一生一世鎖定我了。
他是鎖定我了,鎖了我五十年,我所有的青春年華。
我將手上的那枚金戒指摘下,粗糙的手指上有著一圈白色的痕跡,五十年的印記,也不知道多久能消。
沒多久,劉素梅的子女又找上了門。
他們這次看也沒看我,一上來就嚎啕大哭,哭得我以為劉素梅沒了。
“周叔,我媽今早咳血了,她快不行了!”
劉素梅的兒子衝周安哭喊道。
周安聽了身子一個踉蹌,轉身就想出門,被劉素梅的兒子及時攔住。
“叔!我媽的遺憾是什麼你清楚,你得有個章程啊?”
周安臉色有些蒼白,猶豫了片刻,還是咬了咬牙看向我。
那一刻,我已然明白他的決定。
果然,下一秒就聽周安說“
“離婚吧,我都答應你!”
說完,周安頭也不回地跑了。
劉素梅的子女連忙跟在身後,臨走前還轉頭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我目送他們三人遠去,心裏有些空嘮嘮的。
苦肉計隻對真心愛她的人有用,劉素梅這招,用的可真好啊。
誰能想活了一輩子,半截入土的人了,還搞真愛這一套呢?
不過半天周安就回來了,麵色很不好。
我也不墨跡,趁著民政局還沒關門,和他迅速辦理了離婚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