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脊一僵,步伐卻未停留。
我住進了我父母留給我的房子裏。
我每個月都會打掃這個房子。
這是我的一個執念,我始終不願意賣掉或者出租這個房子,不願意它沾染上其他痕跡。
在我刷到千禧跨年視頻後,我就找人給房子做了深度保潔。
夜晚,我躺在床上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一晃眼,我就五十二歲了。
我沉沉地睡去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才二十三歲,剛從美術學院畢業。
彼時,國家鼓勵青年子弟跳出國家分配的圈子,跳出非體製內不幹的思維,去南方下海做生意。
我懷著一腔熱血,想去做南方做服裝設計。
我又夢見我初戀了。
他的形象已經變得非常模糊了。
我隻聽見他對我說:“妮妮,你很有天賦,我們以後一定都會有自己的天地。”
然而,下一個畫麵卻是我媽在上吊,她以死相逼道:“你要是出了江城,你要是敢嫁給那個南方小子,我就死在你麵前!”。
她突然落淚了,她的眼淚化為利劍刹那間刺向我。
我驚醒了。
手機“嗡嗡嗡”地叫喚著。
我點開了微信視頻——
是我兒子。
薛景懷有點不耐煩地看著我,“媽,你又和我爸鬧什麼呀?你怎麼連我奶奶都不管了!”
我愣了下,問他:“你也說了,是你的奶奶,你和你爸都不管,我一個外人付出這麼多,有什麼用呢?”
薛景懷噎了下,他慍怒道:“你都管了半輩子了,這會兒撂攤子,你做人也太有始無終了。”
我笑了笑,眼底泛酸,心底如密密麻麻地針紮一般。
“兒呀,你也大了,可以獨立生活了,我也可以離開了。”
“我昨天才明白一件事,就是我不欠任何人。我今年才五十二歲,未來還有幾十年可以活,我想好好做自己了。”
薛景懷嗤笑道:
“我爸和陳阿姨的視頻上熱門了,你刷到也正常。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學不會釋然一些事情嗎?還搞離家出走這一套。”
“沈妮,不過是二十四年的一個接吻視頻,你就能破防成這樣,扔下一大家子離家出走,你根本不配當母親”
我看著薛景懷的臉,記憶又拉到了那晚跨時代夜——
我忍著劇烈宮縮,一個人在雪中行走,幸得鄰居幫忙,才平安進了醫院。
我疼了一晚上,才把他生下來。
我還記得他當時瘦瘦小小,好可憐啊,宛若一個無毛的紅皮猴子。
薛景懷見我沉默,又神采飛揚地說:
“你賭氣走了後,陳清阿姨就上門致歉了。她真不像五十四歲的人,人家頭發還是大波浪,穿著小吊帶、女團褲,還有一雙小皮靴,比一些年輕人都時尚好看!”
“她還聽回神丹樂隊!她說等回神丹來江城了,請我一起去現場嗨皮!”
“你比陳清阿姨還小兩歲,你怎麼這麼土呀!”
我繃緊了嘴角,完全講不出話。
薛景懷許是覺得無聊,倏然掛了視頻電話。
我瞪著天花板,心底也頓覺無趣。
薛景懷年幼時,薛洛安對他總是視而不見。
我在廚房忙得團團轉的時候,薛洛安也任由薛景懷嚎叫致暈,都不願意搭手哄他一下。
我們請了保姆,可他卻總是出現莫名其妙的傷痕。
我隻能全職回家帶他了。
等他長大了,薛洛安卻變成了慈父。
緊接著鄉下的婆婆又癱瘓了。
除了與薛洛安成婚的四年,我真的馬不停蹄地過了二十四年啊......
我撥通了薛洛安的電話。
他秒接了。
“沈妮,你要是現在回家照顧媽,昨天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我沉聲道:“薛洛安,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