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君是鄉裏有名的仵作，一紙詔書他進京三年。

歸期將至，我日夜苦盼，卻隻等來一封和離書。

說他已經是長公主的麵首，不要去打擾他的富貴。

我氣不過上京尋夫，卻在城牆上看到了夫君的頭顱和株連九族的告示。

手中的和離書，此刻卻成了我的保命符。

五年後，公主廣尋名醫，為她侍疾。

我撕下皇榜，成為公主府一人之下的醫女。

可無人知曉，我曾經也是仵作。

仵作不會醫疾，隻會剖屍。

五年後——

京城人人傳言如今已為攝政王妃的長公主身患怪病，五年不曾露麵。

而我，因為揭下皇榜被侍衛送到了公主府。

進來時。

他們個個如臨大敵。

即便長公主如今已是攝政王妃，但自三年前開始，便又回到了公主府中，攝政王與其夫妻恩愛，並不追究。

但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二人生了嫌隙。

剛剛走近，我便聽見了院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長公主臥房對麵，兩根木樁上綁著兩個已經看不出人樣的“人”。

他們的肉片被隨意的扔在地上，撲鼻的血腥味讓人一陣陣作嘔。

我被侍衛送到了正廳之中，裏麵隻有我和長公主兩個人。

我隔著屏風端端正正下跪叩首，隱隱隻能看見一個身穿的華服的女人坐在裏麵。

四下無人，空氣安靜的近乎詭異。

我跪在地上，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你就是新來的醫女？”

我不敢抬頭，可年方二十三的長公主發出的，分明是一個中年老婦人的聲音。

“抬起頭來，看著本公主。”

我緩緩抬頭，一個倩影繞過屏風朝著我走來。

她在我麵前站定，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而我看到的，卻是一個中年婦人的模樣。

我故作驚訝，心中卻明了——這是紅丹的副作用。

可夫君......怎麼敢給她用紅丹？

這其中，必有蹊蹺。

“本公主如今不過二十三，五年前因一個下賤的仵作暗算，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她滿含戾氣和嫉妒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我。

我知道，她現在一定是恨死了我這張臉。

“你若有辦法，本公主賞你黃金萬兩。”

“你若沒有，就和外麵那些人一樣。”

我終於明白，那些揭了皇榜的人，究竟都去了哪裏。

我替她簡單的把脈，確定了她體內紅丹的餘毒未消。

“民女定是有辦法的，殿下不過體內餘毒未消，隻需要配上民女親自研製的養顏丹，再以藥浴為輔，一個月便可痊愈。”

“真的？”

她眼中的驚喜落在我的眼中。隻覺得恨意翻湧。

這些本該就是這個賤女人罪有應得。

但我卻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

“民女出自神醫穀，穀內有一株名叫忘憂草的草藥，與忘憂草製作而成的養顏丹有重返青春，美容養顏的奇效，民女常年以身試藥，可以拿項上人頭保證。”

長公主慢條斯理的看著我，下一秒，她用匕首狠狠地劃破了我的臉。

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我疼的發抖，卻不敢躲。

長公主沒有聽見她想象中的慘叫，有些不高興了。

“你現在就吃了這藥，如果明天不能複原的話，我就把你的臉皮剝下來。”

我被人帶到了偏殿，還好，他們並沒有拿走我的藥箱。

我打開了養顏丹，將自己的血滴在裏麵。

夫君，你放心，這個賤女人活不了多久......

以我鮮血煨的養顏丹，到最後，可是要命的！

2

第二日，我戴著麵紗被帶到了長公主麵前。

揭下麵紗，昨天還猙獰的傷口如今隻剩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她像樹皮一樣的手捏著我的下巴左看右看，確定我沒有做假以後，瞬間大笑出聲。

我讓她先泡了一個時辰的藥浴，每一株香吃一顆養顏丹。

因為藥浴，她痛的拿著辮子瘋狂抽在我的身上。

隻一個時辰，我便被打的遍體鱗傷。

我不敢叫出聲，即使疼的發抖，仍舊跪著服侍她穿衣。

她死死的掐著我的脖頸。

“若是這東西沒用，我定要你的命。”

“長公主放心，若是無效，民女甘願一死。”

她冷哼一聲回了臥房。

我死死的看著她的背影，又一次將我的血滴在玉瓶之中。

短短一周的時間裏。

長公主似乎發現了新的樂趣，她最愛在自己痛的時候看我一起痛。

她的鞭子上滿是尖刺，打在人身上可謂痛不欲生。

她又會逼我吃了剩下的養顏丹，等到第二日我的傷勢如初繼續變本加厲的折磨。

每一次，她都是紆尊降貴的看著我。

“玉思方，你記著，這是本公主的賞賜。”

暴戾，殘忍。

這樣的人，憑什麼是公主？憑什麼高人一等？

我心中恨意翻湧，卻隻能恭恭敬敬的低頭謝恩。

因為她是公主，所以，隻要是她給的就是賞賜。

不過還好，我身上的傷都可以痊愈，她的可不行。

一件半個月以後。

長公主的容貌和聲音全都恢複如初不說，甚至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公主無疑是美的，隻是那顆心已經爛了。

而她恢複如初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將我押入了她府中的刑房。

3

“玉思方，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本公主念在你助我療傷有功的份上，留你一命，隻要你能活著出來。”

她笑著看向我，可我卻毫無畏懼的看著她。

她急功近利，已經忘了我說的治療時間，是一個月。

她將我丟在刑房之中，這裏的嬤嬤熟悉長公主的殘忍，將一件件刑具擺在了我的麵前。

“醫女，聽說你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可以恢複如初，那這一次，你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第一日，她們夾斷了我的十指。

十指連心，我終是痛的慘叫出來。

但想到馬上就要成功，我便不覺得這點痛是痛了。

也在今日，長公主怪病痊愈，在京城大擺筵席，以攝政王妃的身份宴請了京中貴女及其朝廷命婦。

她久病不愈，早已經和攝政王離心多年，她又是一個極其高傲的人，不肯讓心上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所以，她自認痊愈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攝政王妃的身份重新名動京城。

第二日，我被牛皮鞭子打得奄奄一息。

卻隻能聽見婆子們在我耳邊得意洋洋的炫耀。

“醫女當真是厲害，王爺昨夜見了公主以後，聽說一晚上叫水就叫了三次呢。”

我在牢房中計算著日子，身上再痛，也不及我此刻心中的激動和期待。

不急，快了，我馬上就可以看見那個賤女人跪在我的腳邊求我了。

第三日，她們刺穿了我的琵琶骨，拿著冒著寒光的刀片緩緩逼近我。

“醫女，你的傷都可以痊愈，那失去這雙眼，還能痊愈嗎？”

我卻是死死的看著這兩個婆子，吐出一個諷刺的笑。

“姑娘在笑什麼？莫不是已經瘋了？”

“我們打個賭，猜猜誰會被這刀片挖了眼睛？”

那兩個婆子顯然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隻一門心思的以為我已經瘋了。

其實......

她們想的也沒錯。

我早就瘋了，在我夫君死的那一刻，就瘋了。

就在刀片直直的朝著我的眼睛襲來的時候。

我們都聽見了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醫女，救命啊！”

4

我被帶到長公主房中的時候，迎麵收到的，就是長公主狠狠地一個耳光。

“賤人！你居然敢騙我！”

隻看見，三天前還風華正茂的長公主竟又變回了那副老婦人的容貌，甚至更老了幾分。

她在宴會上容貌突然極速衰老，直接嚇退了一眾人，其中甚至包括攝政王。

她氣急殺了當時在場所有伺候的丫鬟侍衛，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

現在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長公主是個會突然變老的老妖怪。

我雖顫抖著身子跪在地上，心中卻滿滿都是快感。

“長公主，民女早就說過，切不可急功近利，您操之過急，原本需要一個月才能徹底清理你身體裏的餘毒，但您......”

剩下的話，我沒說出口，臉上便又挨了一巴掌。

“照你這麼說，是本公主的錯了？”

“民女不敢。”

我被重新抬到了偏殿之中，為她重新治療的第一條件就是，那兩個婆子的眼睛。

不出半個時辰，就有侍衛將這兩個婆子的眼睛端到了我的麵前。

“長公主請醫女過目。”

我點點頭，心裏都是複仇的快意。

看著她長大的婆子都被她挖了眼睛，我倒是要看看，這府中還會有多少人會忠於她。

第二日，我在後花園曬藥的時候，卻意外遇見了攝政王。

攝政王是外姓王爺，手段狠厲，封王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娶長公主，二人青梅竹馬。

隻是......多年的青梅竹馬也都在兩人的性格之中消散。

長公主極端善妒，不允許攝政王身邊有其他的女人，可兩個人五年不曾見上幾麵，早已麵和心不和。

今天，他帶著欲望的看我的那一眼，就是證據。

隻是他今日來，是為了昨天的事情來的。

她身為攝政王妃，鬧出了那麼大的醜聞來，攝政王此刻前來，必然是來問責的。

果不其然。

等到我端著藥走到臥房的時候，就聽見了兩人隔著一道門爭吵。

“曦陽，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病才五年不肯見我？你到底瞞著我什麼？”

“裴子源，你若是不信我，現在就滾，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攝政王從未被人直呼過全名，如今在我的麵前，他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下來。

“沈曦陽，你要是還像現在這樣大吵大鬧，我看我們也不必再見。”

說完，裴子源看了我一眼，拂袖離開了這裏。

而今天，我為長公主泡藥浴的時候，她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折磨我。

而是等到我跪著為她穿好衣裳以後，突然勾起了我的下巴。

我在那張臉上看見了恨意。

和我一樣，濃烈的恨意。

我差點沒有忍住，卻在下一秒被她甩開。

“玉思方，清楚你是個什麼東西，別妄想勾王爺。”

被帶到了刑房深處，我終於知道她今天為什麼沒有折磨我了。

我眼前出現的，是數十個被裝在酒壇子裏的女人。

她們都被毀了容，關在酒壇裏。

她指著那些壇子，蒼老的臉上是不符合年紀的天真殘忍殘忍。

“這些人，都是之前王爺身邊的侍妾和妄圖勾王爺的人，你不希望成為其中之一吧？”

我連忙跪下，立即拿出匕首，朝著自己的臉上狠狠劃去。

“民女不敢，民女隻為錢財，絕不為權，絕對不敢動一絲一毫勾王爺的心思。”

她隻是冷哼一聲，睨了我一眼。

“有什麼用？你這張臉明天依舊會好起來。”

“明礬！忘憂草最怕的就是明礬，主要我塗了明礬，這張臉就不會好起來了。”

隻是明礬敷在臉上奇痛無比，我因為疼痛叫出聲來。

長公主卻隻是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不愧是這些人裏最有本事的一個，慘叫聲都比他們的好聽多了。”

我倏地感受到了一股涼意，但不知道這次，究竟誰的會更好聽。

5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飛逝，這一次，長公主不敢半途而廢。

一個月過後，她又一次出現在了人前。

這一次，為了以防萬一，她將我帶在了身邊。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的臉並沒有任何異常。

這下，她總算是放下心來。

而我，也能放心了。

因為治好了長公主，我明麵上得到了黃金萬兩，京城關於我的故事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

可是背地裏，她卻命人將我綁了回去。

我和那些郎中一樣，被她綁在了臥房對麵的木樁上。

她一身華服坐在高位，臉上傾城之姿更甚

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可身上傳來的，卻是濃濃的血腥味。

“玉思方，說出養顏丹的秘方，我給你一個痛快否則......”

我緊閉雙唇，不發一言，像是認命了一般。

長公主有些氣急敗壞的拍案而起。

“玉思方，你不要不知好歹，本公主有的是手段逼你開口。”

我依舊不說話，在心中默念著。

她眼看著我始終不肯開口，怒極反笑。

“好，給我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剮下來，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侍衛拿著刀，猶豫著向我逼近。

“3......”

“2......”

“1......”

刀子還沒落下，門就被人踹開。

“太後懿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