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表弟是五百萬粉絲博主，卻在直播間公然詛咒女網友得癌。

我好心勸阻，被他一邊翻著白眼造謠一邊放到網上：

「無語啦閨蜜們，是不是每個人家裏都有一個愛多管閑事的親戚啊？」

在他的口中，我成了私生活不檢點、惡意霸淩同學的惡女。

他在視頻中義憤填膺：「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霸淩別人的人。」

於是，我被他的粉絲人肉網暴，最終不堪重負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再睜眼，我回到表弟直播前一天。

「月月，快去給你弟弟送水果。」

我媽在身後推了我一把，示意我趕緊過去伺候表弟。

而此時此刻，那個毀了我一生的殺人凶手正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擠眉弄眼：

「我覺得吧，女孩子還是不要容貌焦慮。

「現實裏根本沒有那麼多好看的帥哥美女，人和人本身就是不同的呀。」

我感到渾身發冷。

表弟在互聯網靠正能量愛女人設圈了一大波粉，如今混的風生水起，前段時間甚至還帶著舅舅一家出國旅遊。

如若不是他上一世的陰險惡毒還曆曆在目，我真的要相信他是一個正直的小男孩了。

我媽的語氣帶著羨豔：「看看人家，一個月能掙那麼多錢......」

我正在切水果的手一頓，冷笑：

「不用羨慕他。」

畢竟，我很快就會讓他一無所有。

2

餐桌上，舅媽隻要一逮住機會就要和我爸媽炫耀：

「你看看，我當初說什麼了？養兒就是防老吧。

「女娃娃沒用的，累死累活也掙不上幾個錢......現在可是互聯網時代。

「嗐，大姑姐，我嘴快了，你別介意啊。」

表弟自小成績不好，沒少被家裏親戚拿來跟其他同齡小孩子比較。

如今一躍成為五百萬粉絲網紅，自然是想要把年少時沒得到的虛榮全部再重來一遍。

我媽笑容愈發牽強，卻隻能強忍下心中的不快，一個勁兒往表弟碗裏夾菜。

「沒事沒事，我不介意的......來，卡卡，多吃肉啊。」

「不了。」

表弟一把打掉我媽的筷子，不屑道：

「姑姑，我是網紅，要保持體重的。」

他端起碗，走到垃圾桶前，將我媽剛剛給他夾的菜盡數倒掉。

「您做的這菜啊，重油重辣，真不如我帶我媽去國外吃的那家。」

我媽麵露尷尬，麵子有些掛不上去：

「我哪能跟人家專業的比啊......」

他卻像沒聽到那般，反而將視線落到我身上，隨後捂住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您看看我表姐，胖就不說了皮膚也不好，一看就是常年吃這些飯吃的。」

說罷，他還故作好心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表姐啊，我那邊接了幾個品牌方給送的護膚品，要不要給你拿幾個用用？」

我險些笑出聲。

蒼天可鑒，我168的身高，一百零幾的體重，雖不能說是骨瘦如柴，卻也絕不和「胖」這個字沾邊。

而在視頻中口口聲聲勸女生不要容貌焦慮的表弟，在現實生活中卻是一個吹毛求疵至極，哪怕女生臉上有一顆痣也要被他嘲笑「克夫」的人。

我一撂筷子，捏住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隨後狠狠一擰。

他頓時哀嚎出聲。

「啊啊啊！疼！！你在幹什麼？！」

舅媽一臉緊張站起身，惡狠狠盯著我：

「啊呀啊呀，這是幹嘛呀？

「我們卡卡就開個玩笑，你個當姐姐的連玩笑也開不得啦？」

我一臉奇怪的看著她：

「舅媽，你在說什麼呀？我沒生氣，在跟他鬧著玩呢。」

我鬆開擰著表弟胳膊的手，看著臉色發白的他毫不客氣嘲笑道：

「這麼虛，細狗吧你。」

「你！！」

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罵我什麼，卻又被我打斷：

「我就開個玩笑而已，你個做弟弟的連玩笑也開不得啦？」

3

舅媽和表弟被我這一句話懟的說不出來話，隻得臉色陰沉撂下筷子。

「不吃了！」

愛吃不吃。

我並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回到臥室，挨個翻看表弟之前發的那幾百條視頻。

看的越多，我便越覺得荒謬。

他在視頻中哭著說上學時期同學都霸淩孤立他。

實際上是因為小時候偷人錢，被逮住後還拒不承認，甚至罵那個丟錢的女生嘴賤。

他還說他的父親在他上小學時就不接他上下學。

實際上是因為他嫌棄自己家車爛，怕丟臉。

他甚至還說家裏讓他天天餓肚子。

其實是他為了問舅媽要錢，舅媽不給，他就故意鬧絕食威脅。

視頻中的他，陽光、溫柔、極其富有同理心、敢於挑戰資本。

「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脆弱讓眾多不明真相的粉絲直呼心疼。

現實裏的他，自私、粗暴、目空一切。

可是。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他所引以為傲的一切，不過是建立在泡沫上的海市蜃樓。

既然他敢引導粉絲網暴，就要做好被這洪流反噬的準備。

4

半小時後，門被敲響。

表弟離門最近，卻沒有任何要起身開門的意思，反倒是對我大呼小叫：

「吳瑤月！沒看見我正忙著呢嗎？

「土鱉，知不知道我一分鐘能賺多少錢，耽誤了你能賠得起嗎？

「還不快去開門，墨跡什麼？！」

我沒有跟他吵，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小女生，她拎著一大袋狗糧，鼻尖很紅，似乎是哭過。

「我，我來找卡卡......」

這個女孩子我見過，是表弟同小區的粉絲，之前沒少偶遇。

表弟聽到有人喊他名字，挑釁似的看了我一眼。

「沒人理的可憐野種。」

他站起身，以為女粉絲是要找他要合照，裝模作樣拿起手機道：

「以後這種事不要追到我家裏，我不太喜歡被別人打擾。」

卻沒料到女粉絲「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卡卡......這是你代言的狗糧......」

女粉絲的手在不斷顫抖，那袋狗糧掉在地上，圓滾滾灑了一地。

「我給我家小狗吃了三天......它就得急性腎衰竭去世了嗚嗚嗚......」

表弟一聽這話瞬間慌了神。

他以為對方是來索賠的，語氣分外惡劣，甚至想要直接把門關上。

「不是，你有病吧？怎麼別人家狗吃沒事，就你有事？」

女孩眼眶發紅：「不，不是隻有我......我去問過了，還有很多......」

「閉嘴！」

表弟怒不可遏打斷了她的話。

「狗糧有問題，你去找生產它的人啊，找我幹什麼？！」

女粉絲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情緒會這麼激烈，顯然是有點被嚇到了。

「可，可是，這是你代言的東西，我們是相信你才......」

表弟麵目猙獰：「那又怎麼了？關我屁事。

「攤上你這種事多的主人，狗死了也是你活該！

「要不然，你去陪它啊，別來我這兒發癲！」

說罷，他一把關上門。

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而我在這一刻也同樣心滿意足關了錄像。

5

是的，這個女孩是我找來的。

我仍舊記得，上一世她在小狗死後一個人蹲在小土坑前哭了好久。

而在我被網暴的那段時間，她也是為數不多肯站出來，敢於對其他網友說「不要被帶節奏，不要聽信一麵之詞」的人。

可為我發聲的後果，便是被那群不明是非的網友一起攻擊。

「多少錢一條啊姐妹，發出來大家有錢一起賺。」

「三觀扭曲吧......」

「別理，估計是想蹭卡卡流量的。」

這一世，我自然要連著她的仇一塊報。

趕走那個女孩後，表弟發視頻，滿臉真摯：

「閨蜜們，卡卡知道，一路走來不易。

「你們能陪我能留到現在，並且一直願意相信我，卡卡真的很感動。

「至於那些質疑我的，可能本來就是為了抽獎活動什麼才關注的占小便宜路人......

「這種人，不要也罷。卡卡隻要有你們的支持就好。」

我看著他，胃生理性的翻江倒海。

我仍舊記得，上一世，那些人將無數攝像頭對準我時我的無助。

他得意洋洋對我說：「看吧表姐，我隻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你生活徹底翻個底朝天。」

工作上，領導逼我向他道歉，求他刪視頻，以免影響公司名譽。

可那時的他早已將我聯係方式全部拉黑，帶著家人去到處旅遊。

我甚至找不到他。

三天後，我收到公司辭退通知。

理由是他們無法接受一個品行不端的人與他們共事。

哪怕對方的業績再好。

我也試圖學著他的樣子發視頻澄清解釋，可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

那些狂熱粉絲在我視頻評論區拚命攻擊，斷章取義，最後又將其舉報下架。

一個普通老百姓沒有粉絲，沒有流量，隻能認命。

但，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個我。

6

等他拍完視頻後，我微笑著問他：

「你這麼厲害，不考慮開個直播嗎？」

他格外不屑：「嘁，看我像是缺直播那點錢的嗎？」

上一世，我也是這麼嘴賤問了一句，才把自己引入深淵。

但這次不一樣了。

我假裝不經意小聲嘀咕道：

「噢，原來是害怕自己在新領域摔跟頭啊。」

「嘖。」他翻了我一個白眼，「頭發長見識短的東西。」

我強忍住把他嘴撕爛的念頭，轉身離開。

我知道，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在我麵前炫耀的機會。

不過三個小時，便有搬家師傅上門，扛著大包小包專業設備將我們家客房改造成直播間。

他得意洋洋看著我：「表姐啊，你可要小心點，別隨便亂碰。

「畢竟這些東西裏的隨便一件，可都是你打十年工也買不起的呢。」

我笑：「是嗎，那你可得小心保護，別用一次就讓它落灰啊。」

他並沒有在意我的話，專心致誌調整角度，神情活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他粉絲看穿他真麵目的那一刻。

直播間剛開三分鐘，便有不少粉絲湧了進來。

「啊啊啊我看到了什麼，卡卡竟然開直播了？」

「天呐天呐，我的寶藏男孩！哈哈哈哈！」

「卡卡會玩直播嘛？」

表弟瞥了一眼彈幕，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那還用學？我又不是女人，腦筋沒那麼死。」

好樣的。

看來他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

底下彈幕沉默幾秒，才又開始刷屏「哈哈哈哈哈哈」。

畢竟表弟的人設是心直口快，像這樣隱藏在人設下的潛意識歧視，恐怕在一時半會兒也隻會被當成玩笑。

我來到隔壁房間，注冊了一個新賬號，隨後點進表弟直播間。

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讀著彈幕跟粉絲互動求禮物，一邊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凸顯他什麼都敢說的人設。

我微微一笑，靜靜等待上一世那條導火索出現。

果不其然，十分鐘後，我看到一條淹沒在浪潮中的彈幕：

「啊啊啊，隻有我不喜歡他嗎？」

直播間裏的表弟愣了一下，迅速鎖定目標攻擊，陰陽怪氣道：

「謝謝啊，我也討厭你呢。」

女網友有些意外，開玩笑回道：

「好好好，爽了，這怎麼不算雙向奔赴呢？」

卻沒料到表弟當場炸了毛。

他先是對著攝像頭翻了個白眼，罵道：「有病吧這種人，你們不覺得嗎？真的，有病治不好就趕緊去投胎吧。」

他怒氣衝衝點開女網友主頁，「一不小心」暴露了對方的賬號和視頻。

明明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知道以自己的影響力完全可能會引起網暴，卻還是覺得不夠。

他想起自己心直口快的人設，終於徹底放下心中那條道德底線，直接破口大罵：

「怎麼了，隻能她罵我，我不能回複她？你們真搞笑。」

「寶寶，你得癌了吧？」

我知道，在直播間這種快節奏的環境下，隻需要有那麼幾個清醒的人充當「領頭羊」，便可以率先引領一大波風潮。

而剩下的那些，等他們反應過來後，也自然會明白表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我，自然會充當這頭羊。

我甚至不用說太多，僅是一句「卡卡，掛素人不好吧？這可是網暴啊！」便讓眾多網友回過神。

這句之後，相同的彈幕迅速暴漲。

「怎麼能用得癌來詛咒人？太惡毒了......」

「奇怪，主播人設不是很愛女嗎？怎麼這麼攻擊女性？」

「又不是人民幣，還指望人人喜歡？好笑，不喜歡你犯法嗎？」

表弟終於慌了神，感受到事情在一點點朝著他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臉色蒼白，做了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他沒有道一句歉，就這麼火急火燎直接下了播。

仿佛隻要這樣自欺欺人就可以當這一切沒發生過。

可身為五百萬粉絲博主的他似乎忘記了網絡傳播速度有多麼恐怖。

同一時刻，我將表弟與那個女粉絲爭吵的視頻放到網上，讓他的粉絲看清這張人皮下到底藏著什麼東西。

表弟四肢冰涼，在關掉的鏡頭前呆呆坐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哆嗦著手打開手機。

而映入他眼簾的第一條，便是我發的那條視頻。

「像博主寶寶這樣的人才應該下去陪小狗吧嘻嘻。」

「能不能不要侮辱狗！我要告你虐待動物！」

「冷知識冷知識！！不喜歡卡卡犯法！！」

表弟瞳孔緊縮，不可置信的大喊我的名字：「吳瑤月！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他媽想害我！！」

他瘋了一般去廚房拿刀，闖進我的臥室。

我驚恐萬分，一邊解釋一邊哀求：

「不，不是，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發的。

「那個視頻存在草稿箱，我是一不小心按了發送......

「卡卡，你冷靜一點，千萬別衝動啊！」

他擰著脖子，眼白處浮現出幾條紅血絲，宛若惡鬼：

「臭婊子，你們這群女的都一樣賤，想讓我往碧梨塞取是吧？」

「你他媽......」

他還欲再罵，卻忽然感覺到什麼不對勁。

轉頭一看，電腦屏幕中正映著他那張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