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方文墨結婚第六年，他在外麵有了個家。

他帶著五歲的兒子和秘書，睡在我的床上，一家三口笑得甜蜜。

他說:

“你身體不好，我在外麵的兒子是為你生的。”

“你不是想要孩子嗎？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後來，我們自己的孩子到來。

他後悔得瘋了，祈求我不要離開。

我說:

“我不想要孩子了，連帶你，也不想要了。”

0.

出差回家後，在家裏發現沒見過的兒童玩具。

才發現方文墨在外麵有了新的家庭。

兒子已經五歲了。

用電話手表給他發消息撒嬌：

“媽媽和陽陽都想爸爸了，放學爸爸會來接我嗎？”

“爸爸和阿姨會有孩子嗎，爸爸能隻有陽陽一個孩子嗎？”

他回：“會來接你，也隻會有你一個孩子。”

“你丟的玩具，爸爸重新給你買。”

那個玩具，正躺在我手裏。

整理行李時，在衣櫃深處發現了它。

是輛小車，尋常男孩兒最喜歡的那種。

和小男孩兒的頭像一模一樣。

順著小男孩兒的消息，發現了她的母親。

是方文墨身邊的秘書。

朋友圈的置頂視頻裏，

他們一家三口在我腳下的房間，玩捉迷藏，小孩兒嬉笑著跑進了衣櫃深處。

“陽陽慢點，小心別摔了。”

方文墨的聲音。

磁性又溫柔。

還有一家三口的合影，麵前擺滿了禮物。

名貴的禮服，化妝品，方陽陽的玩具，樂高。

配文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還有很多，她屏蔽了我，卻洋溢著幸福的朋友圈。

點進她和方文墨的對話框。

兩人熟稔地交流著孩子的近況，像一對真正的夫妻。

但也隻止步於此。

既沒有露骨的交談，也沒有曖昧的情話。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錄製，點開方文墨的頭像主頁，從頭到尾錄了下來。

隨著方文墨開門的聲音落地，手機也穩穩當當地放回了原位。

02.

他秀氣修長的手指端著排骨湯，頭發沒打理，恰到好處的淩亂。

“出差辛苦了，你最喜歡的排骨湯。”

他帶著笑意。

卻又在看向我手上的汽車玩具時收了回去。

“怎麼把寶寶的東西翻出來了？又在想寶寶了？”

他把湯擱在一邊，輕輕摟住我，如同安置易碎物品。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突然出現了。”

“也許是以前就在，隻是我們從來沒發現。”

“找王媽來徹底打掃一次吧，把不是我們的東西都丟掉。”

我說完，兩人共同陷入沉默。

手指摸上小汽車，難以克製地想起從前給未出生的孩子置辦的玩具。

“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我握緊他的衣袖。

“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不想再讓你承受第二次。”

他表情嚴肅，聲音堅決。

“醫生說你的身體，不適合再有孩子了，聽話，我是為你好。”

“可是你分明很喜歡孩子。”

方文墨聞言，在我額頭上留下一吻。

“為了你，我可以不喜歡。”

“有你就夠了，孩子可有可無。”

至此，他的話真真假假，我分辨不出。

方文墨見我沉默，認定我不高興。

使出渾身解數逗我開心。

可還是做好了一切安全措施。

甚至還親眼看我吃了藥，才安心地睡過去。

男人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我卻遍體生寒。

等他熟睡，我在庫房裏找出曾經給未出生的孩子準備的監控，安在了臥室裏。

沒想到再次啟用，是因為方文墨的背叛。

03.

天氣本還算晴朗，轉眼卻雷聲滾滾，狂風大作。

方文墨的手機鈴聲隨風聲響起。

我閉眼裝睡，聽見電話那頭幼兒的哭聲。

“爸爸，在打雷，陽陽害怕。”

方文墨鑽進廁所，朦朧的身影勾勒出溫柔。

良久，他推醒我。

“公司有急事，我過去一趟。出差辛苦了，湯讓王媽熱著，記得喝。”

“可能是台風，也要去嗎？”我拉住他的手問。

他視線轉到窗外，輕咬下唇。

“情況緊急，別擔心我。”

落下一吻後，轉身離去。

我跟在他身後，開車去第一幼兒園。

方陽陽的學校。

車載音樂不合時宜地響起——《陽光下的花兒》。

方文墨最喜歡的歌。

他說我就像他手上陽光下的花兒，陪他一起長大，又永遠需要他嗬護。

但如果我沒記錯。

他那個秘書，方陽陽的媽媽，就叫譚花。

回憶一旦開閘，就刹不住車。

記憶裏還有一次，譚花同《陽光裏的花兒》一起出現，是在我和方文墨的結婚紀念日上。

譚花把禮服遞給我，說是方文墨送來的。

皺皺巴巴的，根本沒熨過。

是方文墨送的，我不可能不穿。

因此，我成了當天餐廳裏穿得最寒磣的人。

就連方文墨眼裏也流露出些許慌亂。

但他最終隻是歎氣。

“下次我們在家過。”

我苦笑。

原來那個時候譚花就向我發出了挑戰。

隻有我還傻傻的，成為她口中的笑話。

不知道他們倆背地裏，笑得多歡快呢。

04.

雨已經下大了。

我把車停靠後麵，和前麵的方文墨保持距離。

停下來的瞬間，手機上的消息跳出來。

【念念，雨下得很大,不知道有沒有把你吵醒。】

【我在公司開會，馬上回來。】

【回去的時候給你帶小蛋糕，親親老婆。】

還附贈上了一個可愛的親親表情。

我有一瞬間恍惚，覺得他還是在路盡頭一直等待著我的十八歲少年。

可當熟悉的身影矗立在雨中，等待的人卻不是我。

我才回神。

【不用了，趁休息我回媽那兒一趟，你讓王媽來打掃屋子吧。】

我回。

【好，明天我來接你。】

方文墨穩穩地抱住方陽陽，喜笑顏開。

沒幾分鐘，和老師交談的譚花出來。

穿著貼身的裙子，勾勒出女人姣好的線條。

譚花親昵地挽上方文墨的手臂。

一家三口才上了車。

雨聲，歌聲，都按下靜音鍵。

世界在一瞬間安靜。

隻剩下那輛車，算是有點顏色。

【明天我早點過去，想吃學校門口的小籠包了。】

方文墨的車還在開。

消息卻彈了出來。

是譚花替他發的吧。

就算是線上的三言兩語，也要騙我。

05.

我騙了他。

沒去找我媽，去了我們在老家的新房。

很多年了，因為沒人住，牆皮脫落發黴。

隻剩個形，勉強維持樣子。

我就著潮濕的空氣，點開監控。

“今晚就在這兒吧，明天一早把你們的東西都拿出去。”

“她差點知道了。我給你們重新買棟房子。”

方陽陽拍手歡呼，想住新房子。

譚花卻滿臉愁容。

“我和陽陽就這麼見不得人嗎？就連你的家以後也不準進了？”

“譚花。”

方文墨壓低聲音，俊朗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怒意。

譚花自知說錯了話，雙手勾在方文墨脖間，輕聲撒嬌。

“那最後一晚，你給我吧，我想在這兒。”

譚花勾著方文墨倒在床上。

“在你和她的床上，肯定很刺激吧。”

方文墨沒說話，正要抬手，被衝進來的方陽陽打斷。

“爸爸媽媽要睡覺嗎？陽陽也要睡！”

“還有還有，陽陽的玩具好像丟在這裏了。”

方陽陽打開衣櫃門，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

反倒把屬於我的衣服，全都丟在了床上。

方文墨拎著方陽陽的衣領，輕輕地打他的屁股。

罵他是小搗蛋鬼。

“這些衣服上麵有討厭的味道。”

方陽陽說。

方文墨有片刻沉默，又很快嗬斥。

“不許胡說！”

把小家夥放到外麵去。

直至天色暗下來，才又回到畫麵裏。

“他睡了。”

“所以要在這裏嗎？枕著‘討厭的味道’幹點刺激的事情。”

“穿好你的衣服。”

他們沒在這裏幹見不得人的事。

卻還是同床共枕，在我的枕頭上。

第二天早上，方陽陽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鑽進兩人的被窩。

“爸爸，你愛我嗎？”

“當然。”

方文墨眼皮都沒抬。

“那你也愛媽媽嗎？”

“我們是一家三口，怎麼還問這種問題。”

他斬釘截鐵。

“那爸爸和阿姨會給陽陽生弟弟妹妹嗎？”

“不會的，爸爸隻會有你一個孩子。”

我向外看。

初升的太陽很刺眼，卻不足以驅散新房的潮濕陰冷。

06.

我媽知道我回來，把自己尋醫的三大袋子藥塞進我懷裏。

許久未見，開口第一句還是：

“怎麼肚子還是沒動靜。”

“媽，如果文墨出軌了，我能離婚嗎？”

我問。

“你想什麼呢？文墨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那麼一個老實孩子，怎麼可能犯錯。”

我媽沒什麼底氣，卻還是硬著頭皮。

“你跟他從十幾歲到現在，他有錢了，你變老了，離婚你圖啥。”

“趕緊生個孩子吧。”

“不然拴不住男人，也隻能是你的錯。”

我媽歎口氣，去廚房搗鼓那晚黑漆漆的藥。

仿佛使勁攪拌，就能從裏麵憑空蹦出一個孩子出現在我肚子裏。

我喝了，令人作嘔。

難以抑製地想起方文墨口中的小籠包。

五元八個。

上學時，我們一個星期才能吃上一次。

我吃六個，他吃兩個。

“我不喜歡吃，你多吃點。”

他總這麼說。

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站在包子店門口了。

回頭望去。

這條路，他來接我上學要走，找我偷偷約會要走，父母提親時也要走。

結婚那天，鞭炮裂開，整條路熱烈得像火海。

“念念，在看什麼呢？”

“是不是想我了？”

他笑著，小心翼翼地牽起我的手。

我落淚。

撲進他懷裏。

“你愛我嗎？”我悶聲問。

他輕柔地擦去眼淚，珍重又珍重：

“我愛你。”

“就算我生不出孩子，也愛我嗎？”

“當然，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07.

小籠包送進嘴裏的時候，才發現和預料之中的味道差了幾分。

物是人非。

“是不是媽又催你生孩子了？你別聽。你的身體永遠是第一位。”

“小哭包，別哭了，我在呢。”

他將蒸屜上的包子放在自己碗中晾涼。

沾滿了辣椒和醋，才放進我碗裏。

“今天不用上班嗎？”

“上班哪有老婆重要。”

他笑得開朗。

從年少時的校草到如今的總裁。

能看見他直達眼底的笑意的人，屈指可數。

也許我就該這麼接受呢。

方文墨對我挺好的。

細心體貼溫柔大方，不管人前人後都是難得的好老公。

等方陽陽長大，接到我身邊來，就當做我們的孩子。

我們一家三口過活，到時候我是他名義上的母親，他必須盡孝。

一切好像和我幻想中的【幸福】家庭沒什麼兩樣。

何況我們從校園走到中年，耗費了太多時間。

幾乎是半條命。

“喂。”

方文墨的電話打斷我思緒。

“知道了，一小時到。”

“公司有事？”

我問。

“對不起念念，我必須去一趟。”

“我保證下次......”

“去吧。”

我打斷他的話，機械地往嘴裏塞東西。

指甲陷進筷子裏。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

我耳朵挺靈。

偏偏就聽見了方陽陽哭著叫他爸爸的聲音。

算了吧。

我起身離開。

“還有這麼多不吃了嗎？要不要打包？”

身後的老板娘高聲問我。

“算了，不要了。”

08.

狀態不好，我打了個車。

心神不寧地玩手機。

手指向上滑，看見了譚花的主頁。

最新的作品，是方陽陽紅著臉蛋，大眼睛濕漉漉的。

一直吵著鬧著要見爸爸。

配文：

【孩子昨天淋雨發燒，吵著要見爸爸，心疼死了，還好爸爸快到了。】

沒到一小時，又更新了動態。

骨節分明的大手包裹著小手。

是方文墨的。

無名指上的戒指還沒來得及摘。

配文是：【好幸福，有爸爸在我們就什麼也不怕。】

幾分鐘後，這條視頻設置成了私密。

或許是怕暴露。

又存著幾分被我刷到的僥幸。

如她所願。

我跟在他們後麵，一路直達譚花的住所。

方文墨很謹慎，叫了醫生上門。

又不忘發消息給我：

【今晚恐怕要加班到很晚，不能來接你了。】

【你要早點睡知道嗎？明天老公接你回家。】

我熄滅屏幕。

回想以往他發來的每一條加班消息，不由苦笑。

【好。】

【但我現在在這裏。】

一張譚花家門口的照片發出去。

我也敲打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