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將外婆送上養老審判庭。

理由是欺騙養老，遺產分配不公。

我舍棄一切照顧她，可所有財產卻留給了沒出一份力氣的舅舅。

一旦罪名成立，舅舅將因不孝被抹殺於世間。外婆也會貧窮困苦一生，最後孤獨終老。

而我，則會繼承兩人所有遺產，一生順風順水，飛黃騰達。

如若罪名不成立，我將被抹殺，靈魂當場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人都說我想錢想瘋了，畢竟外婆早已當眾宣告，遺產隻能由我繼承。

我笑笑沒說話。

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1

審判庭上。

驟然被拉入雲空間，觀眾席全都傻眼了，不可置信看向作為原告的我。

“沈嬌嬌瘋了吧？秀梅不過是給了小兒子幾萬塊還債救命，她竟然就要鬧大！”

“這是養了頭白眼狼啊！村裏誰不知道，秀梅所有遺產都在親戚見證下，留給了外孫女！”

鏡頭掃到小姨家的表妹，她撇撇嘴：

“什麼人啊，得了便宜還賣乖！外婆身體好，給她養老可是美差。如今經濟形勢差找不著工作，誰都想當全職外孫女繼承遺產。可外婆偏偏就專寵沈嬌嬌，連小舅舅這個唯一男娃都得靠邊站......”

“這......以後誰還敢養兒防老啊，不被背刺就該燒香拜佛咯！”

“再看看吧，也不一定，總覺得王秀梅平時表現得太喜愛外孫女了，有種刻意作秀的感覺，說不定給遺產隻是個幌子呢......”

“嘁，對你好還不樂意？照這麼說，打是親罵是愛，整天折磨孩子才是愛她？我看你這種人就是欠虐！”

......

【肅靜！肅靜！】

法槌落下，審判長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所有人悻悻閉嘴。

下一秒，兩道光束分別打在我與被告席身上。

【原告沈嬌嬌，請確認是否接受審判，一旦開啟，中途不能叫停，否則當場抹殺！】

這場審判由我主張，理所當然有權決定是否開始。

與之相對應，如若中途叫停或審判失敗，則被視為浪費資源，除被抹殺外，還會落得永世不能超生的下場。

被告席上。

弄清規則的外婆，臉色變了一瞬。

抬眼看我時，渾濁的眼睛滿含淚水和憐愛：

“嬌嬌，你可千萬別開啟啊，外婆已經失去你媽媽了，再經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讓我怎麼活啊！”

舅舅張濤也苦口婆心：

“嬌嬌啊，你外婆拿錢給我是用來救命的，舅舅知道你不開心了，我當牛做馬還你，給你把遺產補齊好不好？你可千萬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看著眼前做戲的母子倆，我隻覺得好笑。

他們就這麼確定，受到懲罰的人是我？

換作上一世，我也許會被假象蒙騙，選擇毫不猶豫相信，畢竟誰也料不到，兩年後，我會被愛我如命的外婆親手算計，落得慘死下場。

就在思忖間，大屏幕上的彈幕快速滾動起來。

【從現場觀眾的話來看，外婆對沈嬌嬌是獨一檔的好啊。這是遇到活的白眼狼了吧？我要被這麼誣陷，隻會後悔出生時沒掐死她。】

【支持！成年的大姑娘，有手有腳的，為了老人家一點遺產居然鬧到審判庭，還想害死親舅舅和外婆，我看她就是被寵壞了！】

【樓上，你這話邏輯不對，如果外婆沒有算計她，舅舅也沒有拿遺產，又怎麼會被判定抹殺呢？】

【不管不管，我已經迫不及待見證這場精彩的鬧劇了，今天有下飯好戲咯。】

【嘖，怎麼還不開啟，該不會是心虛了吧？小妹妹，現在反悔也來得及，不過......雖不會被抹殺，但還是要遭到電擊懲罰的哦。】

看到這裏，我笑了一聲。

上前一步，毫不猶豫按下按鈕。

【滴——，本次審判正式開始！】

【接下來將公布原告三段記憶，由真相AI判定罪名是否成立，全程保持絕對公平公正公開，審判結果不容置疑！】

審判即將開始，全場觀眾被禁言，一齊見證這嚴肅的場合。

【下麵，將公布原告第一段記憶。】

2

大屏幕上顯示的，是我畢業那年找工作艱難，外婆勸我當全職外孫女的記憶。

剛回到家，外婆從廚房探出頭來，喜笑顏開：

“嬌嬌寶貝回來了，先去洗手，你隻管坐在沙發上等外婆，飯菜馬上就要做好咯。”

外婆瘸著右腿，忙前忙後為我做了桌滿漢全席，累得滿頭大汗。

我心下不忍，連忙把包往沙發上一扔，擼起袖子想上前搭把手。

“外婆，我來幫您切肉備菜吧。”

卻見外婆突然變了臉色，一把將我推出廚房。

“嬌嬌，你是被寵大的，天生的大小姐命，怎麼能沾手這些油汙臟活呢，乖，趕緊歇著看電視去，不然外婆可就生氣了！”

外婆故意瞪大眼睛嚇唬我。

我苦笑，無奈搖頭，隻能乖乖聽勸。

直到吃飯，外婆也沒讓我沾手家務，反倒一直往我碗裏夾肉菜。

碗裏麵的肉，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外婆滿眼心疼：“我們嬌嬌今天工作找得怎樣了？累著了吧？多吃點肉好好補一補！”

我說沒找到，還得繼續努力。

餘光一瞥，就見外婆迅速拿起筷子，敲掉小舅舅夾肉的手。

色厲內荏道：“幹什麼幹什麼？！這都是給你外甥女做的，跟小女生搶菜吃，你羞不羞！張濤，你就吃你麵前那盤青菜就夠了！”

舅舅氣急，摔筷子回房。

外婆讓我別跟他一般計較，然後提起了讓我做全職外孫女的事情。

“工作那麼難找，嬌嬌還不如多陪陪外婆，給外婆養老既輕鬆又賺錢，以後外婆給你發工資怎麼樣，等我百年之後，遺產都留給你！”

說著，她還生怕我不信似的，連忙掏出手機。

“我知道，嬌嬌你怕外婆隨便說說，以後沒保障對吧？這樣，我給其他親戚打視頻，咱們公證一下，以後遺產都留給你。”

不待我反應，外婆迅速撥通一個又一個視頻，將自己的決定告知所有人。

眾親戚都抱怨外婆偏心，尤其是小姨家的表妹，說要跟我競爭上崗，卻被外婆一口回絕。

“我就願意嬌嬌照顧我，我的錢愛怎麼花就怎麼花，這你們管不著！”

雖然有了保證，但直到最後，我也沒答應下來，隻推脫說還年輕，有自己的事業要忙。

不過我答應外婆，工作之餘會多陪陪她，等外婆行動不便後，肯定會給她養老的。

【這也太嬌慣外孫女了吧，沒吃完的肉寧可倒掉也不讓小兒子吃，太拎不清，活該被審判。】

【外婆對沈嬌嬌是真沒話說啊，主動提出來給遺產就算了，還告知所有親戚，給足外孫女安全感。】

【樓上，退一萬步講，外婆就不壞了嗎？她最壞了，壞就壞在對一個白眼狼太好！】

【......掏出來的刀，差點收不回來。】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有點怪嗎？沈嬌嬌明明不願意全職，王秀梅卻直接跟親戚打視頻交代，多少有點道德綁架吧？】

【是是是，就你最厲害就你最清醒，行了吧？】

見彈幕一邊倒地偏向被告席，舅舅明顯鬆了口氣。

外婆也看向我，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

“嬌嬌，你這又是何必？外婆對你如何，別人不清楚，難道你也感受不到嗎？”

聽了這話，我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臉。

當然感受到了。

不過......他們似乎沒弄明白，結果可不是由彈幕評定的，而是懸浮在正中間的真相AI。

下一秒，冰冷的電子機械音響起，對麵兩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經判定，被告欺騙養老罪名成立！】

彈幕熱火朝天討論起來：

【臥槽，真的假的，我怎麼看都覺得沒問題啊！】

【我反正相信外婆，想對一個人好，是裝不出來的。】

【偏個題，審判真的能保證絕對公平嗎？我總覺得AI不能取代人類。】

【不管怎麼說，先看看吧......】

3

鏡頭一轉，開始播放外婆的記憶。

吃完飯，我出門了。

外婆忙敲響舅舅房門，輕聲哄道：

“乖崽別氣，午飯沒吃飽吧，媽不是不讓你吃肉，是怕你吃了生病，那肉放兩年都長黴生蛆了，媽又實在舍不得浪費，隻能多洗幾遍喂那死丫頭吃了。”

“這樣吧，媽給你五千塊，你出門和朋友去大酒店吃頓好的。”

可舅舅開門接過一遝紅燦燦的票子後，還是很生氣，並不買賬。

“別以為我沒聽到，你想把遺產全留給那個賠錢貨，這麼拎不清，也不怕我不給你養老！”

聽了這段孩子氣的話，外婆卻笑了。

“你說你，都不問清楚就冤枉我。我是你親媽，家裏就你一個男娃，遺產不給你留給誰啊？”

“媽這不是怕你累著？大男人做端屎端尿這種瑣事，讓人知道，會說沒出息的！我總得找個好拿捏的賠錢貨接手吧。放心，媽早立好遺囑了，不信你看，等利用完沈嬌嬌，那幾百萬的存款，不還是你的！”

舅舅接過文件，一瞬間喜笑顏開。

“媽，你就是我親媽，我就知道你不會害我！”

看到這段，被告席上的外婆忙垮起臉：

“冤枉啊！濤濤腸胃不好，我不敢讓他吃啊，吃進醫院，花的錢不都得從留給嬌嬌的遺產裏扣嗎？”

“至於立遺囑，是因為年紀大了，想要兩個小的多陪陪我，才會想著一碗水端平安撫濤濤，沒想到會弄巧成拙，我太難了！”

舅舅也忙出聲解釋：

“僅憑這段也不能直接定罪啊？不信你們可以往後看，我媽之後又給嬌嬌立了新的遺囑！”

原本對他們罵罵咧咧的彈幕，慢慢緩了下來。

【老人家都節儉，肉也貴，舍不得扔情有可原。】

【要我說，所有事情都有兩麵性，AI不通情感，做出的判決難免有失偏頗，再觀望一下吧。】

【樓上，AI可沒出錯。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欺騙外孫女養老，目前看來是板上釘釘的罪名。】

人之所以作為人類，其所有行為和判斷都會受到各種因素影響，或情感，或私心，或利欲，或一念之差......

始終沒法做出最公正的審判。

而我要的，就是撇除一切情感和詭辯幹擾，求得一個公道。

這也是我冒著被抹殺，永世不能超生的風險，選擇開啟審判庭而非告上人間法庭的原因。

無論大眾反應如何，AI可不會理會人類如何爭吵。

隻會按部就班繼續播放下一段記憶。

4

那是我工作一年後。

外婆因為中風，導致半邊身體偏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行動能力，脾氣變得愈發古怪起來。

她躺在床上，疼得翻來覆去，嘶啞著嗓子叫喚。

“水，我要喝水......哎喲，我要死了啊，外孫女不孝，家門不幸啊！”

哀嚎聲音大到鄰居頻頻探頭圍觀。

而舅舅卻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打著遊戲。

等我端水進房，外婆突然又變了副模樣，惡狠狠地抄起枕頭奮力朝我砸來。

“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我不喝，渴死算了，反正你也不照顧我！”

手中的水杯和藥片摔在地上，應聲而碎。

下一秒，我目光一頓，臉色都變了，氣衝衝跑進廚房重新接了一大杯水。

二話不說掐著外婆的下巴，給她用力灌了進去，接著使勁擠壓她的喉嚨。

幾乎要把她嗆到窒息，然後不停嘔吐。

我沒管外婆死活，將她拋在腦後，趕緊跑出了門。

畫麵到這裏就停止了。

【我去！沈嬌嬌報複心好強！這是赤裸裸的虐待吧？老人家生病身體不舒服，脾氣古怪情有可原，她也確實端茶倒水了沒錯，但這行為怎麼都跟照顧二字不沾邊吧？】

【她怎麼有臉說自己費心盡力給外婆養老的，這已經構成不孝的罪名了吧？居然還敢上審判庭？】

【我說，有些人別太雙標，照顧精神不正常亂發瘋的人，還不讓沈嬌嬌有點脾氣了？】

【有一說一，就算欺騙養老罪名成立，沈嬌嬌也壓根沒有實打實用心照顧老人，所以不該拿到外婆遺產。】

【額......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次我不站隊了，怕被二次打臉。】

此人猜得沒錯。

很快，真相AI的聲音響起：

【經判定，被告欺騙養老罪名依然成立！】

彈幕停滯一瞬，然後飛速刷起來。

【woc，臉再次被啪啪打得通紅，我是又錯過什麼重要信息點了嗎？】

【樓上，有沒有可能是審判不公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明晃晃不孝的證據擺在這裏，審判長還偏向沈嬌嬌。】

【不會吧不會吧，真有人覺得被告是個好東西嗎？能做出背地裏悄悄立遺囑的事情，能是什麼好鳥？】

......

彈幕吵得熱火朝天，而屏幕上，接著播放外婆的第二段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