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va從買來時就很奇怪。

頂著一張葉佳恩二十歲時的臉，做出一副葉佳恩從前對我的卑微樣子。

若不是明確知道她是機器人，我都要懷疑是不是二十歲的葉佳恩穿越過來了。

可有時候她又會表現出不一樣的強勢。

比如現在。

我死命拉住衣襟，羞憤讓Eva滾出浴室：“說了多少次，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洗！”

“像上次那樣摔出浴缸，受傷流血嗎？”Eva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顯出一種無機質的冰冷。

我不服軟，瞪回去，一字一頓：“那也不關你的事，這是命令，滾。”

Eva垂眼，突然俯身托住我膝彎，將我抱進浴缸。

在我應激想直起身的時候，Eva猛地靠得很近，長而直的睫毛似燕羽。

我僵住，聽她慢條斯理告訴我：

“我的小主人，很多時候你可以命令我......可惜這種時候，例外。”

最後的結果是我被Eva洗得濕漉漉，裹著浴巾抱出來，整張臉到脖頸紅了一片。

純屬氣的。

類似狀況之前我給葉佳恩說過好幾次，讓她把Eva送走。

但葉佳恩根本沒聽進去，低頭擺弄手機，不知在和誰聊天，敷衍我：“機器人所有表現都在安全程序範圍內，是為你好。”

次數多了，葉佳恩深呼吸閉眼，靠在椅子上看我，似笑非笑，語氣很淡：“怎麼，Eva當替身不行，非要我像從前一樣給你當舔狗，你才滿意？”

我難得沉默。從此再也不告狀。

於是Eva愈發得寸進尺，甚至......爬上了我的床。

翌日天明，我側頭睡眼惺忪間，看到了一張美臉距離我不過三指。

我霎時睜眼，驚愕看著Eva的睡顏，喃喃：“你不要太過分......”

Eva聞聲醒來，眼睛裏一片清明，笑得純良，趁我不防備，湊近親了我額頭一口，隨即起身幫我換衣服。

Eva提醒：“今天要回家。”

我神情一僵，抵觸皺眉。

出車禍後，我身邊的倒黴事接二連三。

先是養父母找到親生兒子，對我不管不問，然後親生兒子回來，竟是葉佳恩的前男友，陸旭。

如果當年陸旭沒有走失，他和葉佳恩才是青梅竹馬，兩人會順順當當步入婚姻。

不會像我，性子又壞又作，把所有人都氣跑。

現在又得了個什麼躁鬱症，大家認為是我性格陰暗。

當初陸旭執意孤身去新西蘭，父母愧疚，擔心他人生地不熟，便常常讓葉佳恩去看望。

因為名義上，葉佳恩算他的嫂子。算家人。

所以我的生氣憤怒，便隻能算無理取鬧。

隻有Eva不同意，她說躁鬱症不是小病，為了讓我重視，還出具了一份二十頁的論文。

看到開頭的德文我就兩眼一黑，於是被Eva連哄帶騙看了幾次心理醫生，效果一般。

我依然食欲低，莫名其妙哭泣，發完脾氣後又陷入自我厭棄。

除了Eva，沒人願意和我相處。

今天陸旭生日，葉佳恩親自飛到新西蘭把人接回來，陸家為此專門辦宴會歡迎他們的親生兒子回家。

陸母還勒令我必須到場：“從小我怎麼教得你？男孩子要獨立自強，不是像你斷個腿就畏畏縮縮怨天尤人。阿旭他受那麼多苦怎麼從不抱怨一句？”

到了陸家，Eva不方便出現，外麵自有管家送我進去。

望著這棟燈火通明的別墅，明明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我卻有點害怕進去，下意識回頭看Eva。

她坐在車裏，目光柔和，敲了敲手腕。

我手上戴著她做的電子環，隻要監測到我情緒波動，她就能接收定位，找到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很聽Eva的話。

仿佛隻要她在這裏，我就能有一個可以藏起來被保護的巢穴。

這是好現象嗎？

反正葉佳恩覺得正常，她認為我隻是把對她的依賴轉到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機器人身上。

總結來說，我離不開的人，或許依然是葉佳恩。

意識到這種情況，葉佳恩神情不明，並不怎麼高興。

前幾天我們才吵過架，此刻她待在我身邊不斷整理劉海，好像和我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讓她透不過氣。

好在陸母叫她過去，請她跟陸旭跳第一支交誼舞。

四周意味不明的打量就沒消失過，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無非是嘲笑我曾經不可一世，如今卻殘廢坐輪椅，眼睜睜看著妻子和前男友親密起舞，一聲不吭。

我轉動輪椅，盡量忽視那些窺視，往露台去。

不想身後有人跟過來，濃烈酒氣撲鼻，湊到我耳邊歎息：“好可憐啊假少爺，落魄鳳凰不如雞，陸家放棄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哥還有點人性，不如你學幾聲狗叫，讓老子滿意了，明天就來我們廠房當看門狗吧？”

他頓了下，笑道：“要大聲叫，狗不凶，嚇不到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