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孫子6歲生日那天我為了圖個好彩頭，買了一張彩票。

可沒想到竟然中了千萬大獎。

我準備在生日宴上把這件事分享給大家，並把中的這獎金給大夥兒平分。

可我沒想到，孫子竟然端著一杯滾燙的開水朝我潑來。

我跟孫子理論，我的丈夫卻叫我不要大驚小怪。

這冷漠的一家子，不配得到我的錢。

…………

今天是我外孫陽陽6歲的生日。

不大的客廳已經擠滿了人。

女兒小梅和女婿小李正圍著陽陽，他穿著騎士裝，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

丈夫王祥林也在客廳不時地朝著孫子做著鬼臉。

隻剩我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著，與外麵的歡聲笑語格格不入。

“媽，你記得蒸一碗雞蛋羹，陽陽愛吃。”

“對了媽，我這次帶回來的豬肚你也記得弄了，我想吃很久了。”

“還有那個肥腸也是，做一個紅燒肥腸吧。”

我微微一笑，心裏卻暗自叫苦。

這些菜品，每一道都是耗時耗力的精細活。

我歎了口氣呼喚丈夫王祥林。

“祥林，這東西太多了，等我一個人忙完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你快進來幫我把這肥腸先洗洗。”

門外，笑聲依舊，王祥林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他也並沒有回應我。

我開始手忙腳亂收拾起這些食材來。

三個小時之後，我終於準備好了晚餐。

當我把最後一道菜做好時，才發現王祥林的身邊作坐了一個女人。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她是王紅豔。

那個曾經在我們小學時代就占據了王祥林所有目光的女人，更是他年少時遙不可及的夢。

前兩天我才在朋友圈看見她老公去世的消息，今天她就坐在了王祥林的身邊。

她的動作之快，仿佛是在宣告著什麼。

“做個菜磨磨嘰嘰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一點兒小事都做不好。讓客人們都等著急了。”

王祥林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的話語中滿是對我的不滿，卻毫不吝嗇地將一塊兒排骨夾給了身旁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我不曾看見過的溫柔。

“紅豔，來嘗嘗這菜。她雖然幹別的事兒不行，但在做家務做飯這塊兒，手藝還是不錯的。”

我剛想反駁王祥林兩句，卻沒想到孫子陽陽也附和著王祥林的話，“外婆壞，外婆在廚房偷吃！外婆讓陽陽餓肚子。”

女兒小梅笑嘻嘻地看著陽陽，“寶寶，你怎麼知道外婆在廚房偷吃呀？”

陽陽撅起小嘴，小臉蛋上寫滿了“我就是知道”的神情。

“因為我看見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不大點兒的孩子，卻感覺心痛難忍。

肥腸和豬肚雞這種東西，一來需要洗幹淨，二來烹飪時間長。

我忙活了大半天，在她們眼裏原來是我偷吃了。

陽陽更是為了指責我，而撒起了謊。

餐桌旁，我的丈夫王祥林正笑意盈盈地向一旁的女子殷勤地夾菜。

那畫麵溫馨又刺眼，我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

我將注意力拉回到陽陽身上。

我沉下了臉看向陽陽，“陽陽，外婆沒有偷吃哦，你不可以撒謊。肥腸和豬肚雞需要慢慢燉煮才能......”

可我沒想到，我話還沒說完，王祥林就猛地站了起來。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不滿於怒火，“差不多得了！陽陽就是個小孩子，你跟他較什麼勁？他能懂什麼？”

小梅拍了拍陽陽的背，也是一臉不滿地看向我。

“媽，陽陽就6歲，他懂什麼？你也沒必要這麼上綱上線吧。”

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陽陽小嘴一扁，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王紅豔此刻顧不上吃飯，把陽陽抱在了懷裏。

那副模樣，好像陽陽是她的親孫子一樣。

我壓抑著心中的委屈，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幾乎陷入掌心。

“我......”

我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微顫，此刻更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目光在家人間遊移，試圖尋找他們理解的眼神。

但最終卻隻能看到一張張疑惑或冷漠的臉龐。

就在這時，那個本該是我最疼愛的外孫，此刻卻指著我，“外婆壞，我不要外婆，我要紅豔奶奶。紅豔奶奶對我最好了。”

我循聲望去，隻見王豔紅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那笑容裏夾雜著得意與挑釁。

她輕柔地抱起陽陽，哄道，“好好好，不要外婆不要外婆，以後陽陽啊，就跟紅豔奶奶在一起。”

小梅站在王豔紅身側，她摸了摸陽陽的頭，“不要外婆了，咱們以後都不要外婆了。”

這一刻，我仿佛被全世界孤立。

家裏的每一處角落都顯得那麼陌生，那些曾經的記憶融通鋒利的碎片，刺痛著我的每一處神經。

“行了紅豔，你先別管陽陽，你先吃飯，呆會兒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王祥林接過陽陽，貼心地替王豔紅擺好凳子。

“陽陽乖哦，不能吵紅豔奶奶吃飯。”

望著這一切，我忽然想起我剛生小梅的那段日子，心裏的苦澀簡直要從喉嚨裏蔓延出來，

小梅不算好帶，她總是沒日沒夜地哭。

特別是一到飯點，小梅的哭聲仿佛整棟樓的人都能聽見。

她每次一哭，王祥林都會不耐煩地讓我把小梅抱出去。

哪怕他吃完飯，也要讓我把小梅哄睡著才能吃飯。

那段時間，我好像一口熱飯都沒吃過啊。

原來，他也是會帶孩子的。

我坐在餐桌的另一端，目睹著他們幾人的互動，一句話也沒說。

“陽陽6歲的生日，你非要擺一副臭臉給誰看？你能吃就吃，不吃就滾出去，看你這張死人臉我就煩。”

或許見我久久沒有動靜，王祥林猛地將手中的筷子放在了桌上。

小梅也道，“媽，差不多行了，陽陽今天生日，你非得鬧得所有人都不開心嗎？天天整這一出，你累不累啊？”

“就是啊，媽，雖然我是你女婿，但我也想說兩句，今天陽陽生日，您就別鬧了成麼？我和小梅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是來看你臉色的。”

“壞外婆......”

餐桌前的幾人一致對外。

不過這個外人，是我罷了。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王祥林，我們離婚吧。”

話音剛落，幾人目瞪口呆地看向我。

王祥林冷哼一聲，“宋梅英，你今年已經60歲了，你以為你還是二十來歲年輕的小姑娘呢？你說這話，也不怕別人聽了笑掉大牙。”

我深吸一口氣，側頭望向王祥林的手此刻正肆無忌憚地搭在了王豔紅的腿上。

“你們都不嫌丟人，我嫌什麼丟人？”

話音剛落，王祥林的臉色瞬間陰沉，他猛地站起，椅子因慣性向後滑去，發出刺耳的聲響。

“宋梅英，你別給臉不要臉，今天陽陽六歲的生日，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心中苦笑，難道是我想吵架嗎？

我在廚房累死累活大半天，在這個家裏，似乎都成了理所當然。

更讓我寒心的是，就連我視為珍寶的外孫陽陽，也學會了撒謊，指責我在廚房偷吃。

而我的家人，竟無一人站出來為我說話。

回想起來，我竟然過了大半輩子這樣的日子。

在王家當牛做馬四十年，到頭來卻成了王祥林嘴裏給臉不要臉的人。

這樣的日子簡直糟透了，我一天也不想過了。

“媽，你非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嗎？”

“今天紅豔阿姨也在，你非要讓別人也看這個笑話嗎？”

“宋梅英，你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人了，你就別跟年輕小姑娘一樣作妖了！”

“外婆好壞，我明明沒有撒謊，紅豔奶奶我真的沒有撒謊。”

“紅豔奶奶相信陽陽，陽陽一定是一個不會撒謊的好......”

王紅豔話還沒說完，我雙手成拳，伴隨著一聲怒喝。

餐桌上的碗碟應聲而落，碎片四濺。

憑什麼要我累死累活伺候一大家子，還落不到半句好話？

這頓飯既然我沒吃，那大家都被想吃了。

陽陽被嚇得臉色蒼白，躲在王豔紅身後。

小梅和小李更是一臉錯愕。

也對，他們從未見過我如此失控。

我提高了音量，看向王祥林，“你聽明白了嗎？王祥林，我要跟你離婚！”

王祥林站在餐桌的另一側，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仿佛在極力壓製怒火。

“宋梅芳，你在發什麼瘋？別怪我沒提醒你，趕緊過來把這些東西都收拾了。”

我站著沒動。

既然要離婚了，這些東西憑什麼要讓我來收拾？

站在餐桌旁的幾個人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腿？

“離婚不是兒戲，我既然開了口，就沒打算回頭。”

轉身之際，我仿佛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手剛觸及到冰涼的門把手，身後便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與稚嫩的呼喚聲。

“外婆，不要走！”

我本能地回頭，卻見陽陽手中緊握著一個盛滿滾燙開水的杯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腦一片空白。

我試圖阻止，但為時已晚。

滾燙的開水瞬間被陽陽潑在了我的胸前。

我癱倒在地，劇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壞外婆，讓你掀桌子！燙死你！”

陽陽站在不遠處，手中還握著一個空蕩蕩的馬克杯，臉上掛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酷笑容。

一股無名怒火騰地升起，我失去了理智，伸手推了他一把。

陽陽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哭聲。

小梅登時走了上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冷漠而又疏離，

“媽，你跟一個小孩兒計較什麼？誰讓你先掀桌子的，陽陽不過隻是給你潑了一杯水，你用得著推他麼！”

我愣住了，望著眼前這對母子，喉嚨像被堵住一般，說不出半個字。

王豔紅這時也走了過來，她一把攬過陽陽，輕輕地拍著他的背，“陽陽乖，陽陽不哭。紅豔奶奶下午帶陽陽去買最愛的奧特曼好不好？”

說著話，她將陽陽拉去了不遠處的沙發上，細心地替他檢查身上是否受傷。

這一刻，我心裏的疼痛遠比身上的疼痛強上萬分。

我無比慶幸自己做出了離婚這樣的決定。

“宋梅芳，你夠了！”

王祥林怒氣衝衝地瞪著我，身旁圍繞的是女兒女婿以及王豔紅一臉的不悅。

王豔紅道，“梅芳，雖然你是陽陽的奶奶，可你也不能跟陽陽動手呀，陽陽才幾歲呀？你趕緊給陽陽道歉吧。”

我抬頭，目光掃過這一家子，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對我的不滿與厭惡。

仿佛我是這個家中最大的罪人。

“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

說著，我緩緩站起身，“是你們！是你們所有人！讓我看清了這個家的真麵目！還有你王豔紅，你老公剛死，頭七都沒過吧，你就這麼著急忙慌地跑來我家。怎麼？不就是等著我退出，給你讓位嗎！”

下一秒，王祥林臉色驟變。

他如同被激怒的野獸，猛地站起身，一巴掌帶著風聲呼嘯而來，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臉頰上。

“給豔紅道歉！”

我驚愕、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不顧一切地揮出了自己的手，這一巴掌，不僅是對他暴力的回應，更是對這幾十年給王家當牛做馬不公的反抗！

望向王祥林那張扭曲的臉，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這婚，我離定了。

我轉身，推開束縛了我四十年的牢籠。

我再也不要踏入半步。

“讓她走！她娘家人都死完了！我就不信她還有地方去！過不了兩天，她不是得灰溜溜地跑回來！”

王祥林特意提高了音量，“陽陽，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再讓她給你認錯！”

我冷哼一聲 ，我不會回來了。

以後都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