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當日,老婆為了秘書的狗,親手挖了嶽父的墳。
我在大雨中捧起嶽父的骨灰,向她提出了離婚。
她的秘書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說:
「司總,我們給小白換個地方吧?別因為小白的遺願傷了你們夫妻感情。」
「蘇先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別跟司總置氣呀。」
司清冷笑一聲,拉過他的手輕聲安撫。
「就算他蘇庭親自埋在這墓裏了,也得給我們小白讓位!」
我卻隻是留下一抔骨灰和離婚協議,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1.
我剛給嶽父上完香,準備倒酒時,司清帶著一隊人趕來。
她一看見我,眉頭就皺了起來,語氣責備。
「你不在家照顧爸,來墓地幹什麼?」
吳餘站在她身後,視線掃過我全身,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蘇先生,你在外邊就穿這種衣服啊!多給我們司總丟臉。」
我剛處理完嶽父的喪事,渾身疲憊,衣服都穿了三四天來不及換,比不得他光鮮亮麗。
司清也跟著笑起來,眼神嗔怪地剜了吳宇遺言。
「真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年輕帥氣呢?他都多大年紀了。」
說這話時,她絲毫不掩飾對我的嫌棄。
從前我們相愛時,能夠看見對方最深的優點,渾身都閃著光。
如今,她卻隻看得見我身上難以掩飾的狼狽。
我沒有理會他們,隻是自顧自地把酒撒在墓前,默念了一句一路走好。
司清不悅地看著我,因為我沒有附和他們的玩笑而生氣。
她一把扯住我,供品被她掃落在地。
「行了,你別在這裝樣子了,你一個孤兒哪有親人能祭拜,趕緊走,一會小白就要下葬了。」
我心裏突然湧出些慌亂,連忙問她。
「在哪下葬?」
「就在這裏啊。」她指了指嶽父的墳。
我慌了,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墓前,試圖解釋。
「司清,你知不知道這是…」
「我不知道!是誰的重要嗎?一個墳而已,你趕緊給我讓開!」她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
吳宇在她身後,抱著一個小骨灰盒,上邊印著一隻小狗的模樣,語氣可憐地說:
「小白就喜歡這裏,這是它唯一的願望了。」
司清冷了臉,讓保鏢把我扔到一邊,親自挖了第一鏟。
我不敢相信,司清居然為了一個秘書的狗,親手刨開了自己父親的墳。
我被保鏢們死死壓住,隻能看著司清一點點刨開嶽父的墳。
「司清!你會後悔的!你現在停下還來得及,司清!」
聽見我撕心裂肺的喊聲,司清隻是讓保鏢把我的嘴堵上,然後平靜地跟我說: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越來越煩人了。」
我被堵住嘴,隻能在地上不停地「唔…唔…」。
嶽父的骨灰盒露了出來,我目眥欲裂地看著司清毫不在意地把它踢到一邊。
裏邊的骨灰散落一地,隨即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濕。
我見狀掙紮得更厲害了,身體都被粗糲的地麵磨破,生生拖出一地血痕來。
司清見狀臉色驟變,她扔下手裏的鏟子,毫不猶豫地給了我一巴掌。
「你這麼在乎這個死人,是不是因為她是你小三啊!」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我卻隻覺得好笑。
「司清,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
她咬緊了牙,耐下性子跟我解釋:
「吳宇他剛畢業,我隻是順手關照他,你至於天天因為他無理取鬧嗎?」
我卻笑了,一咧開嘴,血就流了出來。
「你真是做賊心虛啊司清,我可沒說是吳宇啊!」
她一僵,臉上多了些惱羞成怒。
「好好好,你好得很!」
她揮手讓保鏢把我放開,咬牙切齒地看著我。
我一脫困就急忙向骨灰走去,現在雨還不大,還能收集起來。
司清卻在身後冷笑一聲,狠狠踩住了我伸出去的手。
高跟鞋鋒利的跟幾乎踩斷了我的手指。
司清慢悠悠地碾了碾,如願以償地聽見了我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吳宇抱著小狗走到司清身邊,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轉頭對司清小心翼翼地說:
「司總,雨越來越大了,我們先把小白下葬了吧。」
司清臉色緩和,點點頭。
神情溫柔地接過那個小骨灰盒,輕輕地把它放置在土上,一點點填平。
一切做完後,她還不忘把嶽父的骨灰盒徹底踢碎。
「好了,這就是你惹怒我的下場!」
2.
我呆呆地看著被雨水衝刷殆盡的骨灰,突然衝過去將所剩不多的骨灰緊緊護在身下。
隨即聲音哽咽地衝司清開口:
「我們離婚吧!」
司清臉色驟變,毫不猶豫地上來踹了我一腳,氣急敗壞地說:
「不就一個墳嗎?你至於跟我提離婚?這個死人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你居然敢綠我?」
不,司清,這個死人跟我沒有關係,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但事已至此,我也懶得解釋了。
「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我們離婚。」
聽見我再次重複了一次離婚,她怒極反笑。
「行,你有種,蘇庭,你一個孤兒離了我怎麼活?」
「沒了我,看誰還願意要你!」
我苦笑一聲,滿是自嘲。
最痛的傷疤被最愛的人毫不留情地撕下,原來是這種滋味。
痛不欲生。
吳宇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說:
「司總,我們給小白換個地方吧?別因為小白的遺願傷了你們夫妻感情。」
「蘇先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別跟司總置氣呀。」
司清冷笑一聲,拉過他的手輕聲安撫。
「就算他蘇庭親自埋在這墓裏了,也得給我們小白讓位!」
我閉了閉眼,任由淚水流下。
這就是我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這就是我執迷不悟的代價。
看著他們郎情妾意的模樣,我啞聲開口:
「好,我讓位!」
我努力護起一捧骨灰,支起身體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身後傳來女人氣急敗壞的咒罵和男人溫柔小意的勸慰。
「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我提離婚!」
「給臉不要臉!我養了他這麼多年反倒養出來個白眼狼!」
3.
尖利的話語變成利刃,狠狠攪碎了我脆弱的心臟。
陳舊的傷疤又一跳一跳地痛了起來。
因為她的父親,我選擇回歸家庭,到頭來變成了她嘴裏的白眼狼。
雨越下越大,路也看不清了。
我跟司清,也有過好時候。
大學辯論賽中我們認識,我帶領的隊伍力壓群雄奪得冠軍。
司清是亞軍,她主動來圖書館找到我,我們的命運開始交織。
愛上司清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對我來說也是。
但我隻是一個孤兒,沒有任何靠山,我隻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著她。
我們一起創業,互相打氣,走得越來越近。
終於,我們在一起了。
她的父母強烈反對我們的戀情,覺得我配不上她。
直到她家裏出事,母親被人蓄意殺害,我替她父親擋了刀。
在ICU生死掙紮了一個月,才幸運地活了下來。
一睜開眼,就看見她淚眼婆娑地單膝跪下,顫抖著為我戴上一枚戒指。
我還記得她說:
「蘇庭,讓我愛你,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我發誓,司清這輩子都不會辜負蘇庭,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我信了,可不過短短六年,一切天翻地覆。
那次事故之後,我的身體沒辦法再進行超負荷的工作。
司清見狀,順勢讓我回歸家庭,照顧她和嶽父。
嶽父的脾氣實在不算好,加上癱瘓多年,脾氣更古怪了。
即使我救了他一條命,他也覺得我跟司清的婚姻是我挾恩圖報,我是個小人。
但司清卻堅決地維護著我,她說我是她這輩子最不願傷害的人,她永遠不會放棄愛我。
久而久之,嶽父也就接受了我,我們一家三口是那麼幸福。
原本我們打算在今年中秋節後補一個婚禮,彌補當年的遺憾。
這是早就定下的計劃,我以為是無可動搖的計劃。
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嶽父猝死,我甚至都無法聯係上司清,隻能一個人處理他的後事。
等我好不容易能喘口氣時,司清卻又給了我重重一擊。
她踢碎了嶽父的骨灰,甚至將我踩在腳底。
我最愛的人,為了一個秘書,將我羞辱至此。
直到今日我才恍然明白,司清早就不再愛我了。
守著當年舊夢不肯離開的隻有我一個。
4.
回到家中,我頂著高燒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我在這個家的痕跡少得可憐,兩個行李箱都裝不滿。
回望這個我生活了五年的‘家’,我感到無比的諷刺。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家,為什麼又要去奢求呢?
司清做不到,為何還要承諾呢?
我在桌子上留下一抔骨灰,一份離婚協議,便離開了。
再待下去,隻是自取其辱。
臨時找了一個酒店,我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來逃避一些事情。
直到我看見吳餘發在朋友圈的視頻。
司清穿著潔白的婚紗,美得不可方物。
她挽住吳餘的胳膊,二人穿著西服婚紗在燈光下翩翩起舞,又為對方套上戒指,認真地宣誓。
這是屬於他們二人的小小婚禮。
遲來的痛苦將我淹沒,我將吳餘拉黑後埋頭痛哭。
短短的生命裏,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愛也沒有死。
沒有了雨水的掩蓋,眼淚落在枕頭上的痕跡是那麼明顯。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是司清
我下意識地接通了電話,迎麵就是她毫不留情地辱罵:
「蘇庭,你什麼意思,在我家擺一個骨灰盒故意惡心誰呢?別一天到晚沒事找事了行嗎?」
「你為什麼拉黑吳餘,你以為你是誰啊!人家好心好意加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還有,我爸呢?怎麼回來沒見他,你離家出走就算了,幹嘛還要帶上老人,你知不知道他身體不好,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鬧完了就趕緊滾回來,沒空跟你玩!」
她劈頭蓋臉一頓罵,我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嶽父都去世三天了,她才發現他不在家。
還罵我沒有良心,到底誰才是沒有良心那個啊!
我身體疲憊到極致,連跟她爭吵的力氣都沒有,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口:
「我看了那個視頻,你倆挺般配的。」
司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什麼視頻,她放軟了語氣,難得給我解釋了一次。
「那是我讓吳餘陪我試試的,過兩天就是我們婚禮了,你又不在,我這不是怕不合適嗎。」
我沉默片刻,無奈開口:
「司清,我說過了,我們離婚,婚禮你再找一個新郎吧,我看吳餘挺合適的。」
司清那邊傳來劈裏啪啦的碎裂聲,她又砸了什麼東西。
「蘇庭,我說了,我們不會離婚!你能不能不要繼續鬧了!」
「你以前沒這麼無理取鬧的,再說了,你離開我,又能去哪呢?」
她誘哄的語氣無端讓我反胃。
曾經有異性靠近她,她都會一蹦三尺高,笑嘻嘻地湊到我麵前表忠心。
可現在,她讓吳餘穿上我的西服,戴上我的戒指,摟著我的老婆,還要我不要無理取鬧。
人就是如此,愛會消失。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不想再多說無謂的話。
「司清,你說得對,我不如吳餘年輕帥氣,也不如你們般配」
「所以,我們離婚,我給他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