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是一個建築天才。
除工作外卻有點無能,會搞砸一些事還不自知。
我總是善後,也盡量包容他。
我以為他隻是小事上習慣性不動腦子,大事還是拎得清的。
可後來,為了救他的媽媽,他不顧後果,親手把一具爛臉女屍扔進了剛澆築的樓板裏。
女屍的小腹微微隆起,浮在水泥砂漿上久久不落,他一鐵鍬斬斷,送了下去。
他不知道,這具爛了臉的女屍正是我,他曾許諾未來的妻子。
得知真相後,他徹底瘋了。
1
我看著雨水混著泥,打在自己模糊不清的臉上。
殘缺的身體被泥水泡的發脹發臭。
一定很難受吧。
還好我已經感覺不到了。
男人用麻袋將我裝好,連同掉落在地的爛肉一起。
他站在原地很久未動,最後扛著我的身體走向了建築工地。
這個男人是和我相伴8年的丈夫,樓逍。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為了救他那個正在尋死的媽媽。
兩小時前,樓逍接到了他爸的電話。
“你媽出事了,非要鬧著自殺,你快回來看看吧!”
“兒子,你讓媽去死吧,別管我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他媽撕心裂肺的聲音。
待到樓逍急匆匆趕回鄉下老家,就看見院子裏擺著一具被砍的有些亂的屍體。
我激動的指著自己的身體,朝樓逍大喊。
“那是我的屍體!樓逍,快報警抓凶手,替我討回公道!”
然而沒有人能看得見我,隻能等樓逍自己認出來是我。
夫妻多年,即便毀掉了麵容,殘缺了身體,應該也很好辨認吧?
樓父蹲在牆根抽著旱煙。
“你媽誤殺人了,不想做牢,鬧著要死,我暫時把她綁起來了。
“我想著給分塊好處理點,沒想到這女娃骨頭忒硬,不好弄。
“總這樣也不是辦法,你看咋辦吧。”
樓逍無法相信,抓著他爸就問為什麼,怎麼會這樣,這是誰。
然而隻有“我怎麼知道。”這一個答案。
最後冷靜了下來,樓逍僵硬的點頭。
“知道了,這事我來處理,你看好媽,別讓她出事。”
樓父臉上如釋重負:“沒白養你小子。”
我苦笑,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認出來地上那個是我。
我和樓逍微時相識,相伴至今。
他是個挺簡單的人,是有一些缺點,倒也還能忍受,畢竟人無完人。
工作上他是個天才,工作之外卻有些無能。
經常會有些拎不清,搞砸一些事情還不自知。
每次都是我來善後。
事後他總會愧疚的和我說。
“老婆多虧有你,以後我一定遇事多想,不捅婁子,不讓你再這麼辛苦。
“爭取讓你實現夢想,做個富貴閑人。”
我認為他隻是小事上習慣性不動腦子,大事上還是分得清的。
怎麼也想不到,他為了包庇他媽,居然做了這種選擇。
2
我的靈魂隨著樓逍的動作,由錐痛到麻木。
他喬裝出門,騎著不知名的小三輪,把我的身體運到了公司的建築工地附近。
輕車熟路的扛著我去了下午剛澆築的那層。
把我從麻袋裏倒出來,仔細檢查著我身上有沒有會指向他媽媽的證據。
我一次次期待他認出來是我,希望卻一次次的落空。
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有序,順暢。
仿佛已經在腦海中演練過很多遍。
5年的枕邊人,第一次讓我感覺到了陌生。
確認無誤後,他沒有猶豫,撈起我的身體直接扔進了剛澆築的樓板裏。
幾小時的時間不足以讓水泥砂漿凝固,但也在表麵形成了一定張力。
加上身體的小腹有些隆起,被丟在砂漿裏更為突出,久久都沒能沉下去。
我在樓逍的臉上看到了一瞬的慌張,他應該是注意到了屍體的肚子吧。
也會有愧疚感嗎?是為那個未成形的孩子?
慌張也隻持續了一瞬。
樓逍找來了一把鐵鍬,對著屍體用力一鏟。
殘缺的身體被斬斷。
一半沉入了樓板,一半順著力道滑進了一旁的承重柱。
永遠禁錮在冰冷,不見天日的水泥裏。
樓逍如釋重負的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他掏出手機對著電話那邊。
“我已經處理完了,告訴媽讓她放心,別總想著死了。”
電話那頭樓父一陣道好,過後傳來樓母興奮的聲音。
“我的好大兒啊,媽就知道你舍不得媽遭罪!
“累壞了吧?快回家來,媽給你包了最愛的排骨包子!”
我看著滑落柱子的那半身體,整個魂悶的難受,可掉不出一滴淚來。
那裏,是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
是我竭力想保住的孩子。
3
樓逍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他。
剛結婚的時候,我們並沒有馬上要小孩的打算。
那時候是事業的上升期,我們一起創立的公司,很忙。
我們達成共識,先立業後成家。
樓逍是建築天才,設計建造方麵他總是走在前沿。
我擅長管理社交,拉業務談合作沒有我搞不定的事情。
公司在我們的努力下也越發壯大。
慶功時,他常說。
“婉婉,我們是天生互補的一對,你的存在彌補了我所有的短板,感恩有你。”
無論是陪客戶喝酒喝到吐,還是處理公司瑣事到半夜,或是拉投資三十多個小時不合眼。
有他這句話,這些好像都不算什麼了。
那時候覺得,我是在為我們的未來努力,一切都值得。
可惜身體不爭氣,一次宿醉後的早晨,我暈倒在了廁所。
再睜眼時,他心疼的握著我的手,一遍遍的說:“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那時候他在醫院寸步不離的照顧了我半個月,我才好轉出院。
那之後他對我說。
“婉婉,我不舍得你再這樣消耗身體了。
“公司現在已經步入正軌,我自己可以應付的來,你回家休息好不好?
“就當是為了我,養好自己,好嗎?”
我有些猶豫,他的性子我很清楚,擔心他會處理不好。
樓逍握住我的手,鄭重其事。
“老婆,你放心,我以前就是不願意在工作以外的事上動腦子,以後我會多注意的。”
又把手附在我的肚子上。
“而且老婆,現在我們的事業也已經穩定了,也是時候要個孩子成家了,對不對?”
我被他說動了。
孩子一直是我的執念,隨著年齡的增加,這份執念愈演愈烈。
“好,從前我們沒有條件,現在有了條件,也是時候迎接我們的寶寶啦!”
可是事情並沒有往我們設想的方向發展。
4
多年的虧空還是傷了身體,當時的我不適合生育。
醫生讓我先調養好身體,強行懷孕很危險,孩子不要心急,慢慢會有的。
我聽話照做。
這一調養就是一年多,身體有了好轉,肚子卻沒有動靜。
我努力平穩心態麵對,可有人坐不住了。
婆婆總打電話過來催生,每當這時他就會打開公放,之後朝我無奈的笑笑。
“你們都結婚多少年了?別光想著玩,看看現在誰家沒個孩子?
“孩子又不是給我生的,你不想想你現在那麼大個家業,以後不得有人來繼承?
“有病就去看病,現在幹什麼都方便的很又不像以前,要個孩子怎麼就那麼費勁?”
我隻能被迫聽見來自外界的壓力。
樓逍說這件事他會解決,讓我安心。
可他的解決辦法就是告訴婆婆,我的身體現在不適合生育。
婆婆直接搬來了家裏,還帶來了一堆偏方。
我每天隻能喝著難聞的中藥,忍受著她一遍遍的洗腦式發言。
後來不知在哪聽到的偏方,說是總懷不上是哪裏堵了,去艾灸一下就好了。
於是拉著我就去了一家理療店。
我忍著惡心做完了2小時的背灸,出門隻覺得頭暈目眩。
婆婆說我矯情:“行了你自己快回去吧,我還要去買菜,一天就圍著你們服務了,我可真命苦。”
說完丟下我就走了。
我實在暈的難受,打電話叫樓逍來接我。
他很快就來了。
我和他傾訴著艾灸後的難受。
頭暈,眼花,渾身沒有力氣,張嘴說話都費勁,喝多了一樣。
口幹的厲害,可是1小時內不能喝水。
他說:“我還以為和拔完罐一樣輕鬆呢!”
我難受的趴在沙發上,頭暈目眩。
他問:“媽說沒說晚上回不回來做飯了?”
我有點不開心,問他。
“我說我不舒服,你有在聽嗎?”
他坐在了我身邊:“我在聽。”
有些失望他的反應,深深的無力感。
身體的疲憊讓我心力交瘁,最終放棄了想要他會主動關心自己的想法。
看了眼時間,努力開口:“幫我倒杯水。”
“好的。”
“......”
本想著這件事到此為止,可兩天後我出了一些血。
以為是例假來了,可隻有一點就沒了後續。
我有些擔心去了醫院,檢查後醫生告訴我,懷孕了,但是有先兆流產的跡象。
得知我才做過艾灸,醫生冷聲訓斥。
“孕婦怎麼可以做艾灸!還好是沒什麼大事,萬一流產了怎麼辦?自己的身體都不在乎嗎?”
我頓時心裏很不是滋味,盤算著,想要找到這件事的罪魁禍首,為我的孩子討個公道。
可後來發現,我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我不夠關注自己的身體,沒有阻止潛在危險的降臨。
我腦袋亂極了,隻能專注記住醫生說的保胎事宜。
我的寶寶不能再出任何問題。
至於樓逍和他的家人,我選擇了先不說。
一連串的事情讓我有些失望,有些問題需要好好考慮。
隻是沒想到,我已經沒有了考慮的機會。
5
樓逍收拾好現場,離開了建築工地。
我的靈魂也隨著他的位置移動。
他父母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夜宵,用來犒勞他這位‘功臣’。
樓逍沒有理,把自己鎖進房間,倒頭就睡。
直到第二天,在樓父樓母再三催促下,樓逍才慢吞吞的出來吃飯。
餐桌上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有他父母的養女樓藝。
看到樓藝的那刻,我的魂體止不住顫抖。
就是她,在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毀我麵容,讓我活生生疼到斷氣。
如果沒有她,我或許,不會死。
瘋狂的用魂體撞擊她,卻觸碰不到分毫。
我隻能無力的飄在空中,一時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隻能圍著這些爛人打轉。
樓逍進屋臉上不算好看,他環視一圈問。
“婉婉呢?媽你怎麼沒叫她過來?”
——哐當。
樓母手中的碗落地,濺起了一片米花。
樓藝忙上前收拾,僵硬的笑了笑。
“你媳婦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嘛,惹媽生氣了也不管,還先告狀,和你鬧離家出走了。”
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張紙條:“喏,你看,自己跑出去逍遙了。”
樓逍蹙眉查看,確實是我的筆記。
“你怎麼有這紙條?”
樓藝歎了口氣:“還不是我擔心她,想去勸她和媽好好相處嘛,誰知道人早就走了,隻在你家看到了這。
“聽媽說你今天在,就帶過來給你看了。”
樓逍一把將紙條拍在桌子上,表情很是陰沉。
“一天天的全是破事,沒一天消停!”
樓母此時也緩過勁來。
“行了兒,咱不和她置氣,來嘗嘗媽做的排骨包子。
“昨天晚上特意給你包的,你回來就睡,媽都沒舍得吃,又給你熱了熱。”
我不知道樓逍那句話說的是誰。
但那張紙條確實是我留下的。
6
艾灸差點小產後,我就拒絕了來自婆婆的一切催生手段。
因為對寶寶的愧疚,我對她不再有什麼好態度。
我的本意是想讓她離開,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
可她或許覺得權威受到了挑戰,不僅每天在家裏挑理找事。
還以給樓逍送飯的名義,去公司散播我的謠言。
我保胎無暇分心,放任她作了一段時間。
一方麵也想看看樓逍的態度。
不出所料,他根本不關注這些事情。
後來婆婆越來越過分,甚至給樓逍安排起了相親。
對方正是她的養女樓藝。
“養個不下蛋的雞幹什麼,有什麼用?你說說。”
“媽你消消火,別為早晚得事生氣,不值當。”
一次母女倆和我進了同一部電梯,假裝沒有看見我,背對著我這麼說。
我全程錄像,拿給樓逍。
他說:“老婆你別多心,是媽在家裏養的母雞老了不下蛋,這個事阿藝和我提過。”
我問:“那你媽張羅你和樓藝相親的事呢?也是我多心嗎?”
樓逍沉默,無奈的扶額。
“這件事確實是媽的問題,不過我有分寸的。
“老婆你相信我,樓藝我從小都當妹妹,不可能有別的想法,我也不會跟我媽一樣瞎胡鬧。
“你給我點時間處理好不好,絕對不讓這件事影響到我們。”
我點點頭:“你想按你的方法處理沒問題,但是她們從現在起不可以再出現在家裏。”
我已經沒有要爭辯的精力,一切都沒有寶寶的安穩重要。
孩子無辜,我很期待她的到來。
樓逍垂著頭,表情很痛苦。
“婉婉,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你知道的,我不擅長處理這些問題,或者你給我個方案?”
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他不是個男人。
“不用了。”
我衝到婆婆的房間,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不同意,我們大吵了一架。
後來我報了警,把她從我家請了出去。
事情結束,世界安靜。
樓逍頹唐的坐在地上,問我。
“這樣你就舒服了?”
或許吧,至少比憋著好受。
7
餐桌上的排骨包子所剩無幾。
一家人都吃的很好,難得平和的氣氛,樓母舊事重提。
“兒啊,你結婚這麼多年都沒個孩子,蘇婉那身體我看也夠嗆了。
“要我說你別和她過了,還能跟著無兒無女一輩子啊?
“我看我們阿藝就不錯,從小身邊長大的,也不瞎搞亂混的,身體肯定沒問題。”
死老婆子又來了,這次直接造謠到樓逍麵前了。
我的魂體穿過她的脖子,好像掐死她,可惜依舊辦不到。
“行了。”樓逍有些不耐煩。
“媽你別管我們的事了,再怎麼樣也沒有和自己妹妹相親的,別想了。”
樓藝扯了扯樓逍的衣袖,嗔怪道。
“哥你怎麼回事,是那女人惹媽生氣了好不好,你怎麼還幫著外人凶媽呢!”
樓逍煩躁的抓了把頭發:“知道了,等她回來我帶她來給媽道歉。”
我飄在空中就看見他掏出手機,給我發了條信息。
【鬧夠了就回來吧,你這樣我很難做。】
挺無語的,怎麼鬧了,在鋼筋水泥裏鬧的嗎?
笑一下算了。
信息剛發出去沒一會,樓逍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對麵傳來了焦急的男聲,我認得,是樓逍的助理。
“樓總不好了,工地出事了!”
“大晚上能有什麼事,你慢慢說。”
“工地澆築的樓板裏發現了屍塊,警察已經到現場了。”
我鬆了口氣,身體終於被發現了,被水泥封死真不是個好去處。
-
8
報警的是工地上一個小工。
可能是水泥砂漿的質量不達標。
拆模的時候小工不小心磕了一下樓板,我的一塊皮膚就這麼露了出來。
工地停工,警察現場調查,從樓板裏挖出了我的半個身體。
樓逍也被請去派出所問話。
他一時間慌亂了起來,掏出手機本能的給我打電話。
可惜已關機。
而後我又看見他給我發消息。
【公司出事了,老婆你在哪,別鬧了好不好,回來幫幫我。】
靈魂應該不會生氣,不然我現在早就炸了。
幹壞事的時候不告訴我,出事了想著找我。
找吧找吧,樓板挖穿就找到我了。
樓逍作為公司負責人,被請去配合調查。
警察問:“昨天你們工地樓板澆築後,都有什麼人進出?”
他說:“這我不太清楚,工地有專門的負責人,可以聯係他問問,或者調監控查一下。”
“監控沒有拍到可疑人員,你對常駐工地的人員有多少了解?”
“我們公司有很多工地,這個真不太清楚,不過可以提供一份人員名單。”
樓逍麵上神色如常,回答問題應對自如。
經過初步調查,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警方隻好從死者身份入手。
問詢結束,警察讓樓逍去辨認屍體。
“警官,我就不用了吧?”他自認為自己扯不上關係。
“去認認吧,我們不排除任何可能性。”
停屍房內,人並不少,很多人都被叫來辨認。
樓逍隻匆匆看了眼,登記了不認識之後就往外走。
卻被人一把拉住。
“哥,你也來了,嫂子呢?沒跟你一起?”
來人是公司合夥人之一,徐斌。
樓逍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
“她啊,最近脾氣大得很,這不又和我鬧了,說是要出去旅遊散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徐斌拍拍他肩膀。
“這你也不能怪嫂子,阿姨去公司說的那些話都傳開了。
嫂子畢竟也是合夥人,這樣被家裏人在公司抹黑誰受得了。”
樓逍蹙眉,表情有了些不悅。
“村裏老太太沒事就愛瞎說八道,沒人會當真的,這點事也要放在心裏?”
“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在中間調和,怎麼還和上稀泥了呢?”
“徐斌,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別忘了你的身份。”
樓逍明顯不高興了,擺出了老板的架勢。
但徐斌也是有脾氣的。
“你以為誰願意多管你的閑事?
“你不覺得那屍體眼熟嗎?警方說屍體年齡32左右,嫂子今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