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室友是個邋遢精，還是個動靜超大的震天王。

但沒人敢惹她，因為她有抑鬱症，愛吃藥，愛爬窗台，還有個難纏的姐姐。

剛見麵，她姐姐就甩出病曆卡，提出四大要求。

一、時刻陪伴清清，哄她愛她不能讓她落單

二、生活學習多幫助清清，保密病情維護清清尊嚴

三、時刻關注清清情緒，任何時候不得忤逆清清

四、其餘事情參照第三條

1、

柳姐姐說完四大要求高昂著頭掃視我們仨一圈。

她指著最高的劉雪，

“這個大壯，以後上下樓就你來背我們清清好了。”

小聲嘀咕一句“吃什麼長這麼胖，一看就嫁不出去。”

劉雪瞪大眼睛，氣得呼哧呼哧直喘。

手指又落到趙晴頭上，

“你回寢室就把床鋪搬上去，我們清清可不能上下爬樓梯，影響她心情的。”

“以後上下床動靜小一點。你幹脆減個肥吧，輕一點動靜小。”

趙晴是個脾氣軟的，眼眶一下紅了。

她這小身板，再瘦就成幹了。

最後輪到我了，柳姐姐挑剔的眼光在我身上巡視一圈，眼睛亮了又亮，

“這個同學以後就專門負責照顧我們清清情緒。”

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

“同學，對室友要大方一點，尤其是我們清清這樣生病的孩子。”

我這暴脾氣，那是一點都忍不了。

“姐姐，我們是來上學的，不是來給同學當奴隸的。沒自理能力的建議退學回家休養！”

劉雪緊隨其後，

“就是，同學情緒不好，我們可以體諒。犧牲我們自己照顧別人，當誰是冤大頭呢。”

趙晴拚命點頭，一連串的就是就是為我們加油打氣。

柳姐姐瞪圓雙眼，口水直噴：

“當代大學生就是這樣的素質，這樣的覺悟，同學都生病了，你們怎麼一點愛心都沒有？你們這樣的還配讀大學？”

“我們清清每天都很痛苦的，活著對她來說就是折磨。你們這些健康人怎麼理解我們清清的痛苦？請你們幫忙照顧照顧我們清清都不行？”

高昂的聲音吸引店內注意力，探索的目光跟針一樣紮在我們背上。

柳姐姐更興奮了，眼珠一轉，揪著我的袖子就跪在我們三個麵前。

“小同學，我們清清心裏苦呀，她得了抑鬱症，自殺過好幾次。

我和清清無父無母也沒個依靠。”

“我就是太擔心我們清清了，求求你們照顧照顧我們清清吧！”

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就要給我們磕頭。

嚇得我和劉雪趕緊拽著她的手，忙不迭地答應一定會照顧柳清清。

柳姐姐攥著我的手，眼睛死死盯著我們，“真的？”

我們一一保證要照顧柳清清，絕不對外泄露柳清清病情。

柳姐姐破涕為笑，一骨碌爬起來。

“那我就放心了，你們這樣的大學生一定不會騙我的，我們清清就交給你們了。”

她拎起我們沒喝的奶茶，笑眯眯走了。

“你們這些大學生真金貴，奶茶也不喝。大幾十一杯呢，我帶回家慢慢喝。”

“哎，真是浪費呀。”

我們看著她拎著奶茶的背影一陣無言。

2

在奶茶店坐到天黑，吃完晚飯，我們三才回到寢室。

柳清清慌忙跟趙晴道歉，

“不好意思，我姐硬是把床鋪給換了，我們再換回來吧。”

趙晴擺擺手：

“不用了，我挺喜歡上鋪的。”

最終柳清清勉強答應，她感動的握住趙晴的手，不停道謝。

又跟我們鞠了一躬：

“對不起，是我姐太在乎我了，我向你們道歉。”

這90度的鞠躬嚇了我們一大跳，慌忙扶起她。

柳清清臉小頭小，一雙剔透的鹿眼，配上她蒼白的臉，虛弱的微笑，有病弱美人那味了。

不想病弱美人是個震天王。

椅子是要拖得嘎吱響的。

電子設備是要外放到最大音量的。

和男友嘻嘻哈哈打電話到一點半都沒有要睡的意思。

忍無可忍我敲敲她的床。

柳清清立馬泫然欲泣，

“不好意思，剛分開我有點焦慮，馬上就掛了。”

她認錯這麼快，看上去又可憐。

我指責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兩點半，柳清清終於掛了電話。

不到十分鐘，就傳來震天的呼聲。

她睡得到是快。

柳清清的個人衛生也完全暴露。

她看上去光鮮亮麗，大夏天的能好幾天不洗澡。

衛生巾胡亂扔，床上、櫃子、書桌上、洗手池裏，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她放不了的地方。

衛生紙、垃圾沒有一次是扔進垃圾桶裏的。

襪子、內褲穿個遍，休息一輪就幹淨了可以再穿了。

短短幾天，全寢室除了柳清清全都精神萎靡，身心創傷無數。

說柳清清兩句她立即真誠道歉，轉頭就躲在被子裏嚶嚶哭，一大把一大把的吃藥。

我們幾個嚇得夠嗆，再也不敢說她了，別提有多憋屈了。

沒幾天，我跟劉雪又發覺不對勁。

“她天天借我的東西用，洗發水、護膚品、衣服、首飾借了個遍。”

“我給柳清清帶了四天飯了，垃圾也都是我帶下去的。”

“我還給她打了三次水。每次兩瓶。”

我和劉雪對完賬，一問趙晴才知道。

這丫頭已經給柳清清洗了幾天衣服了。

“她的內褲、襪子也是我洗的，都結痂了，惡心得我直翻白眼。”

“她跟聽不懂拒絕一樣，態度還特別陳懇，千恩萬謝的。”

對上了，柳清清也是這麼對我們的。

我們三個打定主意不再過多幫柳清清。

柳清清倒是沒什麼反應。

她柔柔弱弱，別人幫助她會真誠的一再道謝。

做錯事會真誠道歉，下次依舊。

沒等我們鬆口氣，柳姐姐又找上了我們。

3

熟悉的奶茶店。

柳姐姐徑直跪下，大聲說：

“你們是不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孤立我們清清了？她最近心情很不好，說想跳樓一了百了！她還是個孩子呀。”

店裏的人全看了過來，還有好事的拿手機拍攝。

她心情還不好，我們三個都快成她的奴婢了。

劉雪和趙晴慌忙去攙扶柳姐姐。

我拍了下桌子，也放大聲音：

“柳姐姐，你真是太過分了。”

“她是軍訓後加入寢室的，我們做什麼都帶著她。寢室雜事她不用做。她衛生差，睡眠習慣不好，我們也忍了。作為室友，我們自認已經做得很好了。”

“有一點事你就找上門來。她年紀小，我們就年紀大了嗎？”

“什麼都沒說就下跪，你是在道德綁架我們嗎？”

劉雪也說：

“就是，她生病我們很同情，也盡力幫助。但我們好心不是你們得寸進尺的理由。”

趙晴也鼓起勇氣，

“就是，你太過分了。”

這受氣小媳婦樣，我差點笑出聲。

我肅了肅神色。

柳姐姐慌忙爬起來，伸手抹淚。

“同學們，姐姐是關心則亂。我們清清太可憐了，她是生病了，一點小事就情緒上過不去，求你們多多包容吧。”

“她沒爹沒媽的，我跟她也說不上話，也沒什麼朋友，你們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呀。你們多幫幫她吧。”

柳清清有親親男友。

遊戲裏也有好幾個親密哥哥。

我看著柳姐姐淚眼婆娑的樣子，還是咽下了這句話。

柳姐姐胡攪蠻纏是真的，她和柳清清可憐也是真的。

我一下子就沒了脾氣。

一旁的趙晴已經陪著哭了，劉雪也靜默不語，臉上劃過心軟。

4

柳姐姐拉了群，重申千萬不要外傳柳清清病情，怕她走極端。

再次答應柳姐姐要好好照顧柳清清，她拎著幾份奶茶離開。

劉雪咬牙：

“這大概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又沒奶茶喝了。”

拍拍劉雪，我們帶上奶茶回去。

柳清清正坐在我的座位上，試戴我的手表。

自然的放下，“萱萱，你的手表真好看。”

我摸了摸手串，沒當回事，遞過奶茶。

柳清清笑眯眯接過奶茶，回到自己座位上，就著奶茶吃藥。

我們仨對視一眼，默契移過視線。

我憤憤吸著奶茶，看著柳姐姐在群裏發的抑鬱症二三事，又要冷臉洗內褲了。

柳清清變本加厲，借我的東西十借兩還。

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就當花錢買自在了。

直到我洗澡出來，沒找到我的手鏈。

明明就放在書桌上的。

那是外婆送我的最後一件禮物。

5

我掃過對麵端坐的柳清清。

一把扯住她，擼起她的袖子，

“我的手鏈呢？”

她右手還帶著我的手表，不見我的手鏈。

柳清清掙開我的手，拍著胸口，

“幹什麼呀，萱萱，你嚇到我了。”

她眼珠轉了轉，“什麼手鏈，我不知道呀。”

我冷笑一聲，

“別裝了，那條碧璽葫蘆手鏈你不是一直想帶嗎？那是我過世的外婆送給我的，立刻還給我！”

柳清清大說：

“萱萱，我知道你家有錢，看不起我這樣的有病的窮學生，但我真的沒拿你東西！”

我氣得直喘氣，趙晴慌忙過來扶我，給我拍背。

“萱萱，別氣了。是不是誤會了呀。”

柳清清立即應聲，

“是啊，萱萱，你丟了東西急我理解，但是你不能冤枉人。”

我指著她的鼻子，

“不還是吧，那我報警了。”

我掏出手機，按下110。

一隻手直接奪過我的手機。

一串重物擦過我的臉，掉落在地。

“還給你，誰讓你碰都不讓碰，我就是開個玩笑。”

“有錢就是了不起。”

“嗚嗚嗚”

伴隨一聲脆響，手鏈四分五裂。

柳清清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我撿起我的手鏈，外婆的音容笑貌從我耳邊遠去，仿佛再也不會回來了。

眼淚流了滿臉。

6

見我真的傷心生氣了，柳清清哭著往窗台上爬：

“是我不對，我就不該活著，我現在就去死，行了吧。”

“我爛命一條給你的手鏈賠罪！”

說著還偷瞄我。

劉雪趙晴大驚失色，忙拉住她。

我冷眼看著。

劉雪朝我使眼色，

“萱萱，你看柳清清也知道錯了，讓她給你誠懇道歉行嗎？”

趙晴白著臉不敢說話。

我嗬嗬，

“不說手鏈是我外婆遺物，就說它價值二十五萬，要不你幫我我問問柳清清怎麼個誠懇法，像現在這樣尋死覓活綁架我嗎？”

劉雪說不出話了。

柳清清掙開鉗製，蹬蹬幾步到我麵前：

“你有錢你了不起，我知道你你看不上我。你們也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無父無母，嘲笑我有精神病，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這就去死！”

她摔門而去。

劉雪忙掏出手機聯係柳清清姐姐。

柳姐姐來的很快，她一個滑跪，抱著我的腰就哭。

“同學你大人有大人量，別跟我們清清一般見識。我們爸媽走得早，清清沒人教，不懂事。”

“她不是故意的，她生病了呀，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我知道你家裏條件好，一條手鏈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求求你就這麼算了吧，來世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劉雪趙晴也勸我，

“萱萱，柳清清有抑鬱症，報警她也不用負責的。”

“搞不好，搞不好，刺激到她，她直接自殺，可怎麼辦呀？”

“我看柳姐姐也不像有錢的樣子，又很難纏。”

我的心一梗，說不出來的惡心。

7

最終柳清清向我道歉，寫道歉書，我沒再追究。

跟她撕破臉，我要回我的東西，在校外租了房子。

當初也是傻登，為了照顧柳清清情緒，愣是在宿舍忍了那麼久。

元旦假期前，我回寢室拿東西。

床上幾乎不睡，我幹脆沒脫鞋翹著腳爬上上鋪。

刺啦一聲門響，有人回來了，我剛要看是誰。

“對呀，陸萱灰溜溜的走了，什麼也沒讓我賠。”

柳清清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伸出頭就要罵她。

“還是姐聰明，裝抑鬱症好呀，誰也不敢惹我。”

我縮回頭，扯下床簾，點開手機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