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鴻青垂下眼簾,“銀兩一事我自會另尋辦法,無需公主擔心。”
薑若淩點點頭,端起自己這邊的酒壺,給他酒盞裏斟酒,“殿內煩悶易燥熱,喝點冷酒未必是壞事,能叫人清醒些,不易醉。”
季鴻青點頭,沒有拒絕。
她倒完酒,抬眸朝著薑雲妍看了眼,眼神平淡,可落在薑雲妍眼中,卻似挑釁。
她想阻止季鴻青喝下這杯酒,又擔心剛才的事再度發生。
隻能幹著急的看著他喝下,腦袋裏似是有什麼炸開了花,她連忙吩咐身邊侍候的丫鬟,“沒看見皇姐的酒都涼了嗎?還不快去換一壺來。”
季鴻青冷酒入腹,似是多了幾分清明,也確實品出了冷酒滋味,難得沒有聽從薑雲妍的吩咐,而是道:
“不必了,我多嘗幾杯冷酒。”
薑雲妍臉上的笑意險些沒維持住,她勸說道:“冷酒喝了對身體不好,還是莫要喝了,冬梅,還不快換下。”
她語氣嚴厲了幾分,冬梅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要取走酒壺。
季鴻青摁住壺身,正欲說什麼,就察覺身體出現異樣,一陣灼燒,欲望直逼腦海。
饒是他再遲鈍,也知道自己中了藥,而罪魁禍首......
他怔怔的盯著薑雲妍,似是要看透她的想法,不知是在看她,還是透過她在看記憶中救下自己的小姑娘。
薑雲妍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一雙美目淚眼婆娑的望著他,祈求他不要將這事說出來。
季鴻青閉上了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似是有些哀慟。
放在桌麵的手攥成了拳頭,他起身,道一句:“我身體抱恙,出去走走。”
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腳步依稀可見的匆忙。
為了避嫌,薑雲妍壓著心中急切,硬是等他出了大殿,才起身離開,一同帶走當,還有她桌上那壺酒壺。
薑若淩並未阻攔,好整以暇的用銀叉刺切好的水果吃,心情順暢了些許。
她的目的已經達成,其他的交由他們自己發展,若是再鬧大些,皇後那邊又該盯著她了,眼下她還沒打算撕破臉皮,要的就是季鴻青與薑雲妍生出嫌隙。
細細咀嚼著口中蘋果,她目光無意落在了對麵下座的一人身上。
或許不該說是無意,畢竟是那人用憤恨的目光盯著她在先,想叫人忽視都難。
餘景程,赫赫有名的小將軍,也是......薑雲妍的舔狗。
她眯了眯眼,頗有些愜意的朝他一笑。
他冷冷視她一眼,垂下了視線,焦灼不安的坐了一會,到底是耐不住性子起身離開。
去尋誰了,無需多說。
沒了這幾人,薑若淩可謂自在,與身側薑卓君閑聊了幾句,挨到了宴會結束,寒暄了一番,起身離開。
來到宮門前,季府的馬車找了過來,她兀自上了馬車,叫車夫禦車回府。
車夫多嘴問了一句:“不等駙馬嗎?”
駙馬?
此時怕是在榻上夜夜笙歌抵死纏綿,如何等他?
她似惋惜道:“駙馬先一步離開了,應是去忙了,直接回府吧。”
馬車駛離皇宮,巍峨的宮宇逐漸變得肖小,回府的路上寂寥無人,遠離了喧囂人群,加上飲了些酒,後勁上來了,又不免有些頭疼。
她喚了句:“左恒。”
馬車外,左恒的聲音透過車軸聲傳入她耳中:“奴在。”
她今日的話左恒顯然是聽進去了,每天像之前一樣大不敬兀自鑽進來。
猶豫了半晌,寂靜時總容易勾起前世思緒,她壓下心中躁動,聲音有些沙啞,“進來。”
外麵默了一瞬,左恒的聲音也有些沙啞:“是,公主。”
馬車稍停了一瞬,他鑽進來馬車,旋即馬車又動了起來。
薑若淩不開口,左恒就不說話,也不似之前上前。
她打量了左恒許久,眸光幽深又明亮,朝他招招手,左恒便上前 跪在她跟前。
“你就這般不願離開?”
為了不離開,壓下自己展露在薑若淩跟前的滔天欲望。
“是。”左恒看著薑若淩撫上他臉頰的手,臉上微妙的觸感讓他止不住吞咽唾液,唇齒察覺出幾分苦澀意味。
“既然要跟,就千萬不要背叛本宮,不然本宮會親手殺了你。”薑若淩聲音低沉。
“是。”左恒應聲,答應的很快,似乎並未將後果聽進去,又或是這後果他甘之若飴。
看她闔上了眸子,撫在他臉上的手將要落下,不禁伸手握住。
見薑若淩並無抗拒神色,細細摩挲掌心柔夷,試探性的湊近薑若淩,親吻她眼瞼,如佛子虔誠,小心謹慎。
隻一下,察覺她並無排斥,基本斷定了自己猜想,聲音很輕,但足以叫薑若淩聽見。
“公主又頭疼了。”
她的頭疾無藥可解,饒是關陽霽也隻覺得是憂心重,以為開些方子便能醫治。
薑若淩身上夾雜著淡淡的酒氣,並不難聞,反而叫人有些陶醉。
他的指尖挑開宮絛,探入衣襟,觸碰到一繡著花紋的軟物,低頭一看,手中的是關陽霽給的香囊。
上等的金帛所製,上繡一支桂花紋樣,右下角紅線勾勒一‘關’字。
這應是關陽霽貼身攜帶之物,左恒眸光幽暗,隱晦不明。
關陽霽不會不知道送人香囊意味著什麼,更何況是自己隨身攜帶的,縱然長公主已名花有主,也這般肆意妄為?
薑若淩察覺他停下,那雙被酒氣暈染過氤氳的眸子微微睜開,看見了他手中的香囊。
左恒緩緩道:“公主的頭疾,有奴舒緩足以,這香囊還是棄了好,以免留下把柄,落人口舌,公主以為如何?”
薑若淩盯著他的臉,似是將他那點心思看在眼裏,遲遲沒有答複。
左恒捏著香囊的手緊了緊,心裏生出幾分忐忑,又倔強的不肯退步,非要等她一個準確的答複。
薑若淩到底鬆口了,漫不經心道了句:“隨你處置。”
左恒眼眸微亮,她並未加主語,因而他所想的便不隻是香囊,還有長公主她自己。
他將香囊暫時收入自己懷中,又傾身吻上了薑若淩的纖細白皙的脖頸,低聲喃喃一聲:“公主......”
聲音繾綣纏綿,似是愛人低語。
薑若淩許是屬實難受,換成以往早該將人踹開,今日卻並無所動,任由他胡鬧,半闔的眼眸多了幾分迷離。
正欲進入下一步時,突聞一陣馬蹄聲而來,於馬車前慢了下來,旋即一句話傳入馬車中:“公主為何先行一步?”
她原本迷離的眼眸在辨別出聲音出自誰後,頓時多了幾分清明,而後眯了眯眼。
季鴻青?
他怎來了?
她推開左恒,看到了左恒眼底的不悅,僅一刻,再抬眸望著她時帶著幾分幽怨。
薑若淩沒空與他扯皮,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唯恐他胡來。
說道:“今日喝了些酒,有些乏了,便想先回府歇息,以為夫君有事要留宿宮內,才未等你一同。”
她聲音慵懶,摻雜睡意,和以往清冷嗓音不同,季鴻青竟聽出幾分魅意。
他一向敏銳,坐於駿馬上,詢問:“如今深夜,若無人護送危險重重,公主的影衛為何不在?”
薑若淩微微蹙眉,看向罪魁禍首,她頭一次體驗到金屋藏嬌不被人發現的麻煩。
左恒赤裸的目光望著她,忽而手心一道溫熱舔舐而過,連帶著心房也跟著泛起癢意,薑若淩瞪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些。
她道:“本宮方才飲酒頭疼,喊了左恒入內為本宮揉太陽穴。”
季鴻青不禁蹙眉,“他是男兒,與你同處一處,於禮不合。”
薑若淩反嗆道:“他是本宮的影衛。”
影衛的職責,是能為她做一切事。
以前季鴻青從不會管這種閑事,而今插手,總歸說明他的心沒有以往那般穩了。
外麵一陣寂靜,季鴻青沒說話,烏雲遮住了懸月,他的臉顯得陰沉,看不出神情。
薑若淩不屑於與之解釋,又或者說,她知曉季鴻青生性多疑,在問出左恒為何不在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揪著這件事不放。
若是她存心欺瞞,叫他識破,隻會對她更為不信任,她賭不得,倒不如坦坦蕩蕩些。
馬蹄聲一直跟在身側,今夜是做不了什麼了,薑若淩鬆開了他,取了帕子擦拭掌心濕潤。
左恒雖對季鴻青的突然來訪抱有不滿,卻也無法多說什麼,默默為之揉太陽穴,好叫她緩解一二。
酒意催人夢,於馬車輕微顛簸中,薑若淩到底是倚在左恒懷中睡下了,身上搭著一件外袍。
她叮囑左恒到了府門前將她喚醒,左恒滿口應下。
馬車停在了府門前,季鴻青下了馬,將韁繩交給門侍,轉而看向馬車處,就見是左恒將人扶了下來。
薑若淩沒睡多久被喚醒,低垂著眉眼,眼底夾雜著幾分不耐,但遠遠瞧著,又顯得恬靜乖巧,略帶懵懂。
季鴻青不禁打量了眼這個他之前一直未曾留意的影衛,二人對視下,他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冷漠和敵意。
他二人同為男子,他自然明白這影衛眼中的敵意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