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墨的夜色像是床遮天蓋地的被褥，繁星皎月不再閃亮，陷入深沉的夢鄉之中，天地都為之黯然失色。

殮房外，燭火搖曳，守在這的差人，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走。”

女子壓低的聲音悄然傳來。

就見兩道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唰”地一下，從差人身邊掠過，直奔殮房。

嘎吱！

老舊的木門響起刺耳的尖鳴。

在寂靜的環境下，很是瘮人。

宋珞歆搓了搓手臂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站在門外，看向屋內，遲遲不敢邁出一步。

隻見寬敞的屋內，擺了許多木板床，每個床上都躺著蓋有白布的人；微風撩起一角，隱約能夠看見些許已經潰爛的皮肉，青紫交加的臉，眼眶周圍的青筋暴起，像是死不瞑目地在瞪著你一樣。

再配著周圍燈火飄搖，晃動的陰影在牆麵扭曲爬行，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鬼下一刻就會朝你撲來！

別提有多駭人了。

更別說，古代可沒有什麼製冷技術，屍體放在這，要不了幾個時辰，就會開始發臭腐爛。

一股像是變質的肉泡在臭水裏混雜的味道，彌漫在殮房內。

宋珞歆緊緊捂著嘴，險些沒快吐出來。

要不是有生命危險，她發誓自己絕不會踏足這一步。

簡直是對身為現代人的她，身心的折磨與考驗。

“姐姐！”

少年壓低的音色從旁傳來。

宋珞歆扭頭，一下子就撞入楚淮臨即使在深夜，也亮如繁星的眼裏，似有些許擔憂，又帶著安撫的意味。

有沒有安撫到不好說。

但宋珞歆被他這樣看著，一下就支棱起來了。

“那個......你、你要是害怕就說，可以躲…躲在我身後。”

宋家女人，絕不服輸！

哪怕人慫，嘴也得硬！

“好！”

楚淮臨乖眉順眼地低頭，視線不經意掠過她微顫的身軀，眼底含笑，臉色卻很害怕：“那就要姐姐保護我咯。”

他說完就牽住宋珞歆衣角，一副“我很害怕，你保護我”的樣子，但身位卻是悄然往前了半分。

宋珞歆也沒管他的小動作，按住狂跳的心，一步一挪地向屋內走去。

人天然就對同類的死亡抱有恐懼，這是基因裏就有的。

何況宋珞歆還是個現代人，哪見過真實的死人。

但是害怕之餘......就是深深地興奮了。

因為沒有見過，所以才會抱有最大的好奇。

嘔——

這腦袋怎麼都扁了。

還有這個......

宋珞歆視線環顧，臉色不時變化一下，全然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

就在旁邊的楚淮臨，心裏無奈一歎。

得！

還得是他來！

“姐姐，找到了。”

須臾，少年掀開一襲白布，裏麵躺著的人，正是他們要找的人。

此人臉色青紫，嘴唇發烏，嘴角幹涸的血跡散發著濃濃的腥臭味。裸露在外的肌膚像是牆膩子一樣，煞白煞白的，已有腐朽糜爛的痕跡。

看起來倒像是窒息而死，又或者......毒發身亡！

宋珞歆看了一眼，就險些要吐出來，拎著刀的手都在抖，更別提解剖驗屍了。

“那個......臨臨啊，你來。”

宋珞歆將刀塞給楚淮臨，一臉義正詞嚴：“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你不要誤會哈，姐姐這是在考驗你。”

“是是是，多謝姐姐。”

楚淮臨斂住笑意，配合著她，接過刀，殺雞一樣，手起刀落。

唰唰幾下，就將人解剖完了。

宋珞歆原本對此還有些詫異，但在見到那人發黑的喉頭時，臉色陡然一變。

“這毒......”

“讓我測測這是什麼東西。”她反手掏出測毒儀器，針口插入滴的一下，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結果，她臉色大駭，驚呼。

“西域奇毒——絕命封喉毒！”

“非權貴，或豪商不可得，平安縣這樣的小地方，怎會有如此奇毒？！”

楚淮臨眸色幽深，忽地輕笑一聲。

確實是小地方，隻偏偏臥虎藏龍，不知暗地裏有多少朝廷和敵國的人在此處藏匿行蹤。

有意思，這可有好戲看了。

燭燈被微風吹動，少年帶著淺笑的臉龐在燭火搖曳之間，恍若神明。燦若繁星的黑眸裏點綴著零散火光，像是容納著宇宙星辰一樣。

他說了什麼，宋珞歆是一點沒聽，光顧著看他去了。

“姐姐，你在看什麼呢？”

視線炙熱，少年故作不知，俊濤的臉頰含笑湊來，一下子就在宋珞歆眼裏放大。

從外看來，就像是跟她臉貼著臉一樣。

氣息熾熱，掠過頸窩，宋珞歆鼻尖都是他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像是午後的暖陽一樣，臉頰“騰”地一下紅了。

“你你你......”

她眼底慌亂，推著他的胸膛，連退幾步，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楚淮臨卻像是毫無覺察一樣，一臉無辜：“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這樣的話......”

他眼底藏笑，語氣很是為難：“那就有點難辦了，我們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會打草驚蛇，那背後之人保準會起警惕之心。”

“既然如此，也就隻能辛苦我抱著姐姐走了。”

話音剛落，他上前一步，作勢就要去抱宋珞歆。

人在緊張的時候，腦子也會宕機，是分析不了太多信息的。

宋珞歆現在就是這樣，麵紅耳赤，心跳加快。

他說的......她是一點沒聽，反應過來，便是身子騰空而起，穩穩落在某人的懷抱之中。

纖細的腰身，弧度曼妙的腿彎，皆被少年結實的臂膀穩穩摟住。

抬頭，看見的就是他含笑的臉，深深凝望的黑眸裏盡是她的倒影，再容不得旁物。

靠在他胸膛上的宋珞歆......臉更紅了。

“你你你......快放我下來！”

她掙紮著，腳剛一落地，就快步朝著門外跑去。

她怕再留在這待會就要被人吃幹抹淨了。

楚淮臨淺笑，剛要跟上，含羞帶怯的聲音便被微風送來。

“你…你記得把罪證帶上，我先回去了！”

又得是他！

楚淮臨捏捏眉心，掌心傳來少女身上好聞的香味，縈繞在鼻尖，心情也不由跟著大好。

“姐姐的吩咐，莫敢不從！”

少年帶著調笑，自娛自樂的聲音，低低在屋內響起。

......

一炷香後。

宋家，書房內。

“歆兒，你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