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被那些羞恥的畫麵困擾著,向朝顏一整晚都翻來覆去的睡不好。
後半夜才勉強睡了一下,結果又夢到了那個夢。
這回是更加清晰的一些事。
是她和宇文徹的大婚。
八抬大轎,十裏紅妝,滿京城都轟動了。
送嫁的隊伍從向府門前排到了也太子府門前。
一路都鋪著紅地毯,銅錢和糖沿路灑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端的是舉國同慶的。
但坐在轎子裏的她卻一點都不開心,和新郎官仿佛有深仇大恨。
發紅的眼睛是哭了一整晚的結果,在厚重的妝容都遮不住。
因為西夏那位君上早已閑雲野鶴多年,行蹤飄忽不定,攝政王監國也不能擅離皇都,所以拜高堂是拜的陛下和皇後,西夏隻來了一位世子殿下,代攝政王和王妃送上大婚賀禮。
這一日,幾乎滿朝文武都到了,司徒鈺也不得不到。
婚禮上她一直關注著司徒鈺,幾次三番差點鬧笑話,好在宇文徹一直在旁提點幫襯,才沒有真的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洞房花燭夜。
新房裏龍鳳紅燭高燒,到處都張貼著囍字,一團喜慶,卻靜的落針可聞,隻聽見蠟燭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嬤嬤和丫頭都被支走,就連喜婆都被叫了出去。
她的繡扇被扔在一旁,宇文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摘下麵具的麵容,溝壑縱橫,坑坑窪窪,比上次見過的更恐怖駭人,又一次將她嚇得魂不附體。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你休想再逃,你也逃不掉——”
他一把扯掉了她的嫁衣。
......
“不要......”
向朝顏奮力一推,終於是醒了過來。
眼前是鴛鴦和喜鵲兩張充滿了擔憂的小臉。
“姑娘,你是不是做什麼噩夢?”
“是啊姑娘,您一直在喊著不要,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向朝顏驚魂未定坐起來,額頭冷汗“嘩”一下流進眼睛裏,又澀又疼,趕緊喊著鴛鴦她們給她遞幹淨帕子。
早上起來便沐浴了一番,換上了幹淨的中衣中褲,向朝顏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兩個丫頭。憂心忡忡,她也沒辦法對他們講那個夢的內容,隻能含糊其詞的糊弄過去,然後就說餓了。
鴛鴦一聽她說餓了,也就顧不上問做噩夢是怎麼回事,去安排擺飯了。
吃過早膳,宇文徹那邊來人,“太子妃,殿下要見你。”
向朝顏又換了身清爽的白月色衣裙,才跟著人去。
宇文徹屋裏總是暗暗的,簾子一直拉著,這會兒也是這樣。
向朝顏到門口就開始有些緊張,但還是盡力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太子妃請進吧,殿下已經在等著你了。”
向朝顏嗯了聲,推門而入。
宇文徹還在養傷,以目前的傷勢不宜起來,都是以臥床靜養為主。
她直接進了內室。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和田玉雕就放在床頭的桌上。
她不合時宜的閃過一個念頭,想看看幔帳後那張臉是不是還是她見過的那張臉。
隔著一層輕紗幔帳,幔帳裏的宇文徹是往這邊看的,卻不能將他的麵容看得真切,隻依稀能感覺到那雙眸子在盯著她。
她暗暗吸了口氣,把一閃而過的那個念頭掐滅在搖籃裏。
“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靜默。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昨日的事,多謝。”
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卻少了幾分威脅的味道,聽起來悅耳多了。
隻是,這種事讓人親口說出謝謝,真的很叫人難為情。
向朝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吞吞吐吐的從鼻尖擠出一句“嗯”,就再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氣氛有些冷凝。
向朝顏斟酌片刻,才說道,“謝謝太子殿下把鴛鴦喜鵲她們接過來與臣女作伴,臣女不勝感激。”
“隻是,青禾那姑娘,該如何安置?”
“這不是你該問的,你可以回去了。虧欠了你的,孤會補償給你。”
嗓子裏流出的聲音又冷了幾分,透著不近人情的味道。
好像在說著一樁錢貨兩訖的買賣。
生怕惹急了他又得發怒,向朝顏也不好再問。
出了院子,才忍不住罵了一句:“狗男人!”
六月的天都沒他變臉變的快。
昨日就該讓他......呸呸呸,童言無忌。
如今,宇文徹的命和向家的命數是連在一起的,他若出事,向家也恐難逃脫幹係。
隻是她想不通,現實裏的宇文徹對她是如此高不可攀的態度。
可夢裏的宇文徹明知道她想要他的命,為什麼還要喝她遞過去的毒酒?他對她愛得深沉?
向朝顏不禁臉紅,這樣的理由她自己都不能信服。
青禾就這麼消失了。
向朝顏雖然囑咐了鴛鴦和喜鵲悄悄向府裏的其他下人打聽,但他們的嘴一個個都緊的像河蚌似的,撬都撬不開。
隻有廚房一個四十多歲的廚娘,人胖胖的,笑起來一團和氣,見鴛鴦四處碰壁,才好心拉著她到四下無人處跟她透露了點消息。
胖廚娘說,她親眼看見青禾被套進麻袋,從角門抬出去了,至於去哪裏,沒人知道。
胖廚娘還說,以前府裏的下人哪個讓太子殿下不舒服的,也都是這麼處置的,反正抬走了就沒有再見過。
這番話印證了外界對昭文太子殘暴不仁弑殺成性的傳聞,嚇得鴛鴦趕緊跑回來跟向朝顏說,臉色慘白,話都說不利索了。
隔天一早,就聽說廚房那個胖廚娘夜裏路過後花園的水池,失足掉進去了,撈起來的時候人都泡發了。
向朝顏當場就把剛吃進去的半碗粥和一個蟹黃包吐的精光。
鴛鴦喜鵲兩個小丫頭就慘多了,頭一次聽見這麼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當事人還是她們剛接觸過不久的人,臉色當場就嚇白了,癱軟在地上起不來。
太,太可怕了。
那個什麼太子殿下,他的真的會殺,人!
如今姑娘還能好吃好喝的,是因為他對姑娘還有興趣。
萬一,萬一哪天他突然心情不好,姑娘豈不是要步這太子府下人的後塵?
向朝顏吐完也冷靜下來了,她匆匆洗了把臉就快步往外走。
“太子妃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呀?”
人影一晃,一張幹枯如老樹皮般的老臉陡然出現在向朝顏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