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解除萬人迷係統後，父親被斬，他的妻小也被流放。

辦案的人正是與我退親的新科狀元，謝承瑜。

可是我不恨。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1

深秋涼意很重，我卻穿得十分單薄，一件薄薄的外衫罩在身上，冷得直打哆嗦。

我到灶房的時候，桌上隻剩一份食盒，我便拿了就想走人。

「哎哎哎五小姐，那不是你的。」身材肥胖的管事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攔住我的去路。

「這個才是你的午膳。」他將灶台上幾盤冰涼的菜胡亂塞進另一個食盒遞給我，「拿了就快走，記得把食盒還回來。」

「這麼冷的天吃涼菜不太好吧，李管事能不能給我重新熱熱。」

李管事瞟了我一眼，皺著眉頭驅趕我：「哎呦五小姐啊，你看看我們這忙成什麼樣子了，哪還有時間給你熱菜啊，你們就湊合湊合吃了吧。」

我望過去，已經過了飯點，灶房的火都不那麼旺了，哪裏會忙。

我抿唇，還想與他爭執，卻不想李管事語氣不悅：「五小姐莫要得寸進尺的好，如果不想吃飯以後便都不讓人做了。」

我捏緊手上的食盒，轉身就出了灶房。

再忍忍就好。

宋安樂，再忍忍就好。

迎麵與宋玉瓊的丫鬟擦肩而過，還能聽到身後灶房傳來的聲音：「我們小姐要的燕窩怎麼涼了，趕緊熱一熱，三小姐急著吃呢。」

「瑤枝姑娘別急，我這就讓人去熱。」

......

這樣的情形我經曆了無數次，可一次比一次更讓人失望。

我是禮部尚書家的庶女，排行第五，他們便喚我五娘。

我在這個家裏是個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的小透明。

父親不愛，嫡母無視，就連兄姐也能隨意欺負逗弄，甚至族譜上也沒有我的痕跡。

姨娘給我取名宋安樂，她希望我活得平安喜樂，可是府裏的人還是隻記得我是五娘。

她本是南方一個秀才的女兒，遇上天災逃荒到京城被父親看中納了妾。

府裏的家奴都說姨娘剛懷孕那時極為得寵，人人都以為她會生個兒子，可我落地後卻是個女娃，再加上姨娘因前些年逃難傷了身子，這麼些年也隻有我一個孩子。

日子久了父親的感情也就淡了，府裏的下人貫會見風使舵，見我們失勢也就懈怠了。

我曾央求嫡母替我們出頭，大雨的天跪在主院外麵，隻是想要幾件新衣裳、幾道熱食。

可直到雨過天晴嫡母也沒出麵，她的貼身丫鬟居高臨下站在我身前，身上的衣料也比我好不知道多少倍。

「五小姐快起吧，夫人今日頭痛得厲害，這才剛起身，有什麼事還是等之後再說吧。」

可是我等啊等，我和姨娘的境遇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差了。

一日三餐我們隻有兩餐，餐餐冷食素菜，院子的丫鬟也經常不知所蹤，身上的衣服也還是前些年的舊樣式。

我若不來灶房取飯，那我和姨娘就得餓肚子了。

2

回竹風院後，我招呼姨娘過來吃飯。

她望著桌上的飯菜沉默不言，然後歎了口氣。

「安樂，你恨嗎？」

我搖搖頭：「不恨。」

姨娘不信，手掌握著我，語重心長：「再忍忍吧安樂，這樣的日子會過去的。」

「再忍忍就好了。」

嘴唇動了動，我卻始終沒有落下隻言片語。

我岔開話題，等姨娘吃完飯後我便回了房間。

「宿主，你考慮得怎麼樣啦，試試嘛，又不會吃虧，怎麼樣怎麼樣......」

「閉嘴！」我斜眼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話嘮係統，心情複雜。

它在三天前突然出現，自稱萬人迷係統，顧名思義，它能讓我得到所有人的喜愛。

初見時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什麼妖魔鬼怪，想去稟了嫡母找高僧處理。

可是不止嫡母，就連府裏的下人都嘲笑我，說我得了失心瘋。

我還記得係統當時就在我旁邊，可沒人看得到。

見我不說話，係統又開始嘰嘰喳喳了：

「宿主啊，這麼好的買賣你怎麼不心動啊，隻要使用本係統我保證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麼山珍海味、綾羅綢緞都有人給你送到眼前。」

「還有你姨娘，她不是生病了嗎，到時候你還可以尋遍名醫給她看病。」

不得不說，這係統很有口才，句句說到了我心坎上。

尤其是這最後一句......

那便，試試吧。

3

次日，我出現在灶房，李管事又想拿幾道剩飯剩菜打發我。

「這是今日的午膳，五小姐......」卻在看向我時頓住，眉眼居然變得和藹起來，「您還在長身體，吃這個不好，我讓人給您重新炒幾個菜。」

這居然是真的，難不成我在做夢？

係統：「宿主你瞧，本係統的本事大吧。」

我剛想誇他幾句，便被剛進灶房的瑤枝吸引注意。

「三小姐今日要的點心呢，怎麼還沒做好？」

李管事連忙迎上去，討好似地解釋：「瑤枝姑娘稍等，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然而事情並沒有消停，在看到唯一一個生火的灶台上居然是在給我炒菜後，她便嚷嚷起來。

「三小姐的點心你們不趕緊做，反而給無關緊要的人炒菜！」

「這事我定要告訴三小姐，說你們怠慢了她，哼。」

他轉頭朝我撇嘴，扯出一絲敷衍的笑意：「哎呦，這不是五小姐嘛，奴婢這才看到，您不會怪罪吧。」

「不過這都過了飯點了五小姐怎麼還吃啊，小心身材走樣了可就不好了。」

「要我說就別吃了，讓夥夫給我們三小姐做點心要緊，我們小姐可不像您，飯後就喜歡用點清淡的小點心，最討厭這些油膩的東西了。」

諷刺得要死，是沒看到我嗎，隻是故意忽視我而已，我不過想吃頓飯都得受人白眼。

真是可笑，堂堂尚書府的小姐，過得比丫鬟還不如。

我不想與她爭執，等飯菜都備好後，我提著飯盒直接就走了。

瑤枝氣得跺腳，看向我時麵帶氣憤。

她是宋玉瓊的丫鬟，平日跟著她作威作福，宋玉瓊欺負我的時候，她可沒少出力。

我能想到無視她的後果，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用過午飯沒多久，宋玉瓊領著一群丫鬟婆子，招呼也不打就闖進竹風院。

她穿著亮麗，身上的小襖想必又是今年的樣式了，珠釵、玉鐲、項鏈掛了一身，坐下時發出哐哐的聲音，但她毫不介意。

她進來的時候我正坐著，同是庶出小姐，誰也沒比誰尊貴，我自然也就不願行禮。

可宋玉瓊坐下後，硬壓著我跪在地上，她挑起我的下巴，字字誅心。

「你這臉黃是黃了點，不過還真好看，和你那難民娘一樣，難怪父親堂堂一個三品官員非要你娘。」

「嗬，你們也就這張臉拿得出手了。」說罷，手上使力把我的臉狠狠一甩。

「聽說你今天故意和我搶東西吃？」

聞言我看向她身側的瑤枝，那丫鬟絲毫不緊張，滿臉得意。

「我沒......」

不等我說完，啪一聲，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用手帕揉搓著自己的掌心，嘴裏念叨：「不愧是流民，這臉真結實，打得我手都痛了。」

「小姐說得是，你金嬌玉貴哪是她們能比的，可別傷著自己。」

我咬緊唇瓣，低垂著頭，試圖掩蓋眼中的恨意。

房內的動靜終於是將姨娘引了過來，我頓時便慌張了。

我不願讓姨娘看到我這幅模樣。

我掙紮著想起身，卻被婆子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三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沒什麼，不過妹妹不聽話，想必是白姨娘你不會教，我就順手幫你好好教導她了。」

「白姨娘不用謝，這都是我做姐姐應該的。」

宋玉瓊捂著嘴笑，在丫鬟婆子兒簇擁下離開了竹風院。

姨娘將我抱在懷裏，眼淚不要錢一樣滴在我的臉上：「對不起安樂，都是姨娘的錯，都怪姨娘這樣的出身，害苦了你啊。」

我被姨娘扶著，躺在了床上。

4

等姨娘走後，我頓時就黑了臉。

「係統，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就是你說的萬人迷？」

房間一片沉默。

我氣笑了，這不靠譜的東西。

「你再不回答我的話，我就解！除！」

「別別別，宿主你等等。」

它支支吾吾半天：「我就是一個初級係統，還沒辦法讓所有人喜歡你，現在隻能針對異性......」

這回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瑤枝和宋玉瓊的態度沒有改變。

我沒躺太久，下午的時候我蹲守在府裏的池子旁。

果然，宋玉瓊正領著瑤枝散步，目光時不時望向外院的方向，我知她在等誰。

這裏是父親每日必經之地。

我假意遇到宋玉瓊，捂著左臉後退幾步：「對，對不起三姐姐，你不要打我。」

她想讓人來抓我，我便跑，跑到池子旁借著瑤枝的力，撲通一聲落了水。

刺骨的冰涼，還沒入冬便這麼冷，我焦急地喊救命，池水灌進鼻腔，我慢慢就沒了意識。

等我再次清醒，並不是在竹風院，而是在父親書房的榻上。

轉頭對上父親的雙眼我就知道，穩了！

他親切地問我發生什麼了。

我猛的大哭撲進他的懷裏，哽咽道：「父親，不怪三姐姐，也不怪瑤枝，都是我的錯。」

「我不應該因為三姐姐打我而躲閃，我錯了父親，求你讓三姐姐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沒看父親的臉色，隻能感覺到他的手掌安撫地輕拍我的背。

我享受著難得的父愛，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以為父親愛我。

可沒過多久，往日的記憶便又讓我清醒了。

我不過是父親對母親見色起意才有的產物，也不是能延續他血脈的男子，他又怎麼會愛我。

府裏的姐妹加上我一共有五人，父親疼愛嫡出的大姐姐，也對其他三個庶出的姐姐親切有加，唯獨我，總是得來他的冷眼。

其實我想不明白，都是他的子女，為什麼他不愛我。

可後來我明白了。

因為嫡母是侯府嫡女，因為二姨娘是是嫡母的陪嫁，因為三姨娘是富商之女，因為四姨娘是禮部侍郎的庶女，唯獨我姨娘無依無靠。

我從父親的懷裏起身，我看見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左臉上。

......

我沒有把我的計劃告訴姨娘，以至於我因為受涼發燒的時候，迷迷糊糊聽到她在我床邊哭得淒慘。

等我退燒已經是次日中午了，姨娘守在我旁邊，見我醒來激動地抱著我。

從她口中我得知，宋玉瓊被父親下令禁足三個月，至於那個瑤枝，被打了三十個板子皮開肉綻的。

我心情大好，總歸這些苦都不是白受的。

但是不夠，我想要的還遠遠不夠。

父親聽到我清醒的消息後也趕了過來，我們一起用的午膳。

我一邊吃一邊落淚。

父親問我怎麼了。

我說：「隻是太久沒吃到熱騰騰又這麼豐富的飯菜了，女兒心裏高興，真想多生幾回病。」

一時飯桌無人說話。

可是當天下午姨娘就來給我報喜，她說我們要換院子裏，一個嶄新寬敞的院子，丫鬟婆子也都按照規格重新配置。

等我病好後，去主院給嫡母問安。

她留下我，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我：「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