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梁的長公主。
我的父皇討厭我,我的母親憎惡我。
是蕭辰闖入我的世界,他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是我灰暗日子裏的唯一救贖。
他將我拉出泥潭,帶給我生的希望。
可是,在我們成親後,他貶我為妾。
他用一碗湯藥打掉我三個月的孩子,隻為了給他的恩人做藥引。
他親手將匕首插入我的胸膛,取出我的心頭血。
他說讓我體諒他,讓我等等他,等他報了這場恩,我們便好好生活。
可他不知道,我早已病入膏肓,他口中的那一天,我等不到了,也不想再等了。
1
「恭喜公主,公主已有三月的身孕。雖然公主身體底子比較虛弱,但隻要好好調理,一定可以平安地誕下孩子。」
「公主此番身孕來的極其不易,務必要多休息,切莫傷神。」
太醫麵露喜色,自從我和蕭辰成親以來,我的身子便是由趙太醫一手料理的。
他知道我急切地盼望一個孩子,今日我終於得償所願,他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掛滿了笑意與祝福。
我示意琉璃,讓她好生送太醫離去。
我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肚子,這裏是我和蕭辰愛的結晶,是我與蕭辰最密切的聯係。
我吩咐琉璃去準備一桌宴席,親手做了蕭辰最愛吃的蟹粉酥,溫好了他最愛的酒。
我害怕蕭辰正在議事,派人去催促會耽誤他們的工作,我便坐在桌前等著。
隻是我從夕陽西下等到星辰滿天,蕭辰也沒回來。
菜肴一熱再熱,我也漸漸感到疲憊。
我趴在桌角緩緩睡去。
在夢裏我夢到了蕭辰,還有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可不知怎的,可孩子卻如同幻影般逐漸遠離,無論我如何呼喊追逐,都無法改變......
我在掙紮中驚醒,天色已經大亮。
來不及我細想,琉璃急匆匆地跑進前廳「公主,駙馬回來了......但是......哎呀,您直接過去看看吧!」
聞言,我立即讓琉璃為我上妝梳洗,遮住我眼底的烏青,扶著我走進前廳。
「夫君......」
我剛踏入前廳,便看到坐在蕭辰懷中的女子,她的麵容如同春日裏綻放的桃花,嬌豔而不失清雅。她的長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幾縷發絲輕輕拂過她的臉龐,更添幾分柔美。
蕭辰的手臂環繞在沈凝兒的腰間,他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背,動作溫柔而自然。
二人的關係不言而喻,我的心在這一刻似乎被緊緊揪住。
還沒輪到我開口,蕭辰便摟著那個女子緩緩開口「蓁蓁,凝兒是我的恩人,我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我呆愣在原地,她做妻子,那我算什麼?莫非還要讓我做妾?
「蓁蓁,你那麼愛我,其實做妾也沒關係的對吧?」
「蓁蓁,凝兒先前救了我一命。後來她的父母都去世了,隻能來投奔我。」
「蓁蓁,凝兒她不能做妾。我讓她做妻子是為了報恩,我最愛的隻有你。」
「蓁蓁,相信我,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愛的妻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心中的波瀾。
「夫君,」我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我曾說過,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成為妾室,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甘情願。」
蕭辰聞言大喜,他扭頭對沈凝兒笑道「看吧,我就說蓁蓁不是如此不通情理的人!」
「對了凝兒,我先帶你去你的凝露院看看,那裏離我的書房最近了,以後我可以常去看你。」
蕭辰摟著沈凝兒走出前廳,沒有再看我一眼。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
罷了,為了蕭辰,我做什麼都可以。
2
我與蕭辰認識是在兩年前。
我從小在冷宮長大。
我的嬤嬤庇護我到十六歲就去世了,我靠偷偷地拿一些宮女太監的吃食活著。
那天我聽聞禦膳房的點心是桂花糕,從未吃過桂花糕的我趁著無人偷偷溜了進去,想嘗一嘗桂花糕究竟是什麼味道。
不料,卻被太監總管康海抓到。
宮裏位高權重的太監總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他抓住了我,力氣之大讓我無法掙脫,他給了我兩個耳光。
趁我耳鳴眼暈的時候,一把撕開了我的衣服,將手放在了我的胸脯上。
我想要咬舌自盡,這時,蕭辰宛如神兵天降。
就這樣,光風霽月的蕭辰與卑微到泥土裏隨意一個太監都可以欺淩的我相遇了。
他將懷中的大氅蓋到了我的身上,將康海送去了慎刑司。
在我過去十六年的生活中,除去我的嬤嬤,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我永遠記得他衝我伸出的那雙手,是那樣的溫暖安心。
後來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雖然是長公主,我的母親是被皇帝擄進宮裏的。
我的生父全家一百四十口全部被殺。
我的母親蘭貴妃進宮時已經懷有身孕,皇上舍不得蘭貴妃受苦,給了我一個長公主的名頭任我自生自滅。
蘭貴妃視我為恥辱,皇上對我隻有蔑視。
宮中人人都欺辱我,隻有蕭辰待我如同朋友。
他會偷偷的派人送吃食到冷宮,琉香閣的鴨子,京城的酒釀,還有各式各樣的蜜餞和糕點......
隻要是京城時興的,無論食物還是首飾衣衫,他都會偷偷的贈與我一份。
後來他說,隻要我願意,他便去求皇上給我們賜婚。
他在殿前跪了三天,跪的暈了過去。
醒來第一句話卻是和我說。
「蓁蓁別哭,皇上同意了,你會是我的妻子,永遠是我的珍寶。」
3
三天後,是沈凝兒與蕭辰成親的日子。
婚禮的樂聲悠揚,從清晨到夜幕,府邸內洋溢著喜慶的福祿之氣。
前來恭賀的賓客來了一波又一波。
而我與蕭辰成婚時,蕭辰說蕭家剛剛被皇上赦免了罪過,不宜鋪張。
隻有一抬小轎,一場家宴,我就成了蕭辰的妻子。
罷了,蕭辰對我那麼好,隻要蕭辰心裏還有我,我做什麼都可以。
第二日,是我作為妾室要去拜見沈凝兒的日子。
琉璃幫我挑選了一件素雅的衣裙,她知道我的心意,卻也心疼我。
她輕聲勸慰:「公主,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琉璃,為了蕭辰,我願意。」
我帶著琉璃向前廳走去,還沒走到門口,便聽到婆婆、蕭辰與沈凝兒的說笑聲。
「凝兒,你不必為府中事物煩惱,一切事情交給管家去辦就好了。」
「是啊凝兒,你的任務就是安安心心的做好你的蕭夫人,其餘的一切都不用管。」
可是蕭辰並不是這麼對我說的呀。
他說婆婆養他長大不容易,要我一定體諒婆婆的艱辛,一定要對婆婆好。
為了他的一句話,我每日晨昏定省不曾有過一次懈怠,婆婆的衣食住行我要照顧,府中的開銷采買我也要管理,卻從未得到過婆婆的一次理解和關心。
怎麼沈凝兒來了就都變了?
沈凝兒瞥到了站在門口的我「呀,是姐姐來了,別在門口站著,快進來呀。」
蕭辰麵上閃過一絲不悅「蓁蓁現在是妾,合該她來拜見你才對。」
沈凝兒聞言得意的拂過耳畔的發絲「哎呀,真是忙忘了,那可真是麻煩妹妹了。」
我走上前去恭敬地向沈凝兒行了妾室禮,沈凝兒的侍女明月端給我一杯茶水。
我恭敬地端著杯子,微微地彎下腰。
「妾室秦蓁蓁見過夫人,願夫人與大人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我保持著低頭的姿態,緩緩的走上前去,卻突然被一顆石子打中了腳踝。
我向前倒去,滾燙的茶水趴在了沈凝兒的衣裙上,我看得清楚,那茶水隻是鄱濕了衣裙,並未濺到皮膚上。
沈凝兒卻蒼白了臉色,眼睛裏飛快的沁滿了淚水「姐姐......我知曉姐姐心中不快,可是姐姐也不能趁此機會妄圖用這麼滾燙的茶水毀我容貌呀。」
「夫君,看來凝兒沒有這個福氣與姐姐待在一處了,不如夫君休了凝兒,讓凝兒回家孤獨終老吧」
蕭辰聞言怒不可遏,走上前來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這一巴掌將我掀翻在地,我的嘴角湧出獻血。
我直起身子來不及擦去嘴角的鮮血,抓著蕭辰的衣袍,急切的解釋道。
「我沒有潑她,我隻是一時沒有站穩......蕭郎......求求你不要不信我......」
蕭辰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是看到在他懷中哭泣的沈凝兒,這一絲不忍很快被決絕代替。
「來人,秦蓁蓁冒犯主母,拖下去,家法鞭刑二十以儆效尤!」
「以後在這蕭府,見凝兒如同見我,我看誰還敢對凝兒不敬!」
蕭辰摟著哭啼啼的沈凝兒離去,我被帶到庭院裏,在眾人的注視下接受刑罰。
我硬生生地忍下了鞭刑,琉璃也衝了上來,為我遮擋了大部分的傷害。
琉璃攙扶著我回到房間,為我上藥。
「公主為何不說自己懷有身孕?那沈凝兒分明就是在故意為難公主。」
「公主身子本就虛弱,萬一動了胎氣可就麻煩了。」
我強忍下嘴裏的鮮血:「琉璃,蕭郎說沈凝兒有恩於他,如果我不服,那麼不就讓蕭郎處於兩相為難的境地了嘛?」
「你知道的,蕭郎是世間對我最好的人,我不能給他添麻煩。」
琉璃還想再分辯什麼,可我已無力再支撐下去,順著這困倦感沉沉地睡了過去。
4
我再醒來時,看到蕭辰坐在我的床邊。
「蓁蓁,你怎麼這樣傻。」
「懷了孩子也不和我說一聲,還是琉璃跑來告訴的我。萬一你和孩子有點閃失,我可怎麼活。」
蕭辰語氣滿是責備,可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
笑容與當年救我逃脫康海魔爪時的樣子逐漸重合。
做妾又如何,蕭郎還是愛我的。
「蕭郎,我不願你為難......」
我話還沒說完,明月帶著三個侍女就急匆匆的推開房門,琉璃顯然沒法攔住這麼多人。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她突然暈過去了,還吐血了,求求大人去看一下吧。」
蕭辰聞言急忙的站了起來,手裏的安胎藥也打翻在地。
「蓁蓁,凝兒於我有大恩,我必須去一趟。」
「蓁蓁,一會我再回來陪你。」
說罷便急匆匆地走了。
5
蕭辰去了兩個時辰,聽琉璃說凝露院那裏一連請了好幾個太醫前來問診,對沈凝兒的病情幾番商議不下。
可我明明記得,今早給她敬茶時,沈凝兒麵色紅潤有光澤,聲音也沒有虛弱之感,怎麼突然就病倒了?
正當我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蕭辰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走了進來。
「蓁蓁......喝了它。」
我隻當這是他為我準備的安胎藥,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我感激地接過碗,毫不猶豫地將藥湯一飲而盡。我未曾察覺到蕭辰眼中那複雜的情感,那糾結與不舍。
藥被我喝了個精光,我直起身來看著蕭辰「蕭郎,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可好......」
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來,我捂著腹部,痛苦地倒在床上。我能感覺到鮮血從我身下汩汩流出,腹中那脆弱的小生命,正在迅速地離我而去。
「蓁蓁,你究竟為何要對凝兒下此毒手?」蕭辰的聲音中帶著不可置信和深深的痛楚。
「若非你在敬茶時暗中下毒,那杯茶水怎會如此致命,它的毒素不僅觸及了凝兒的肌膚,更是深入骨髓,難以拔除!」
「若非你下毒,怎麼會要用我們未出世孩子的鮮血來解除這毒?」話語中充滿了憤怒。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心中一緊,掙紮著坐起身來「你真的相信沈凝兒的一麵之詞嗎?」
「我沒有下毒。」
「你如今都不願意相信我了嗎?」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蕭辰的麵容如同冰雕一般,沒有一絲溫度。他的眼神裏,我看不到往日的溫柔,隻有深深的失望和懷疑。
「你為何要這樣做?」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冷,更硬。
我感到一陣無力,身體裏的疼痛似乎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我緊緊地抓著床邊,指甲幾乎要嵌入木頭之中。我努力想要解釋,但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我......我真的沒有......」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成了呢喃。
「蕭郎......」我再次呼喚他,但聲音已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他隻是冷冷地扔下一句:「你最好祈禱這血真的可以救凝兒!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間內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躺在那裏,感受著生命的流逝,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和孤獨。
我不明白,為何一切會變成這樣,為何我深愛的人,會如此冷漠地對待我。
曾經的蕭辰,眼中滿是深情和寵溺。我們在花叢中漫步,他輕聲對我說:「蓁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風景。」
還有那個夏夜,我們在月光下許下永恒的誓言,他緊緊握著我的手,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永遠保護你,愛你。」
「為什麼?」我輕聲自問,聲音在空蕩的房間中回響。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淚水無聲地滑落,與我身下的血跡交織在一起。我閉上眼睛,任由痛苦和悲傷將我淹沒。
6
蕭辰再沒有踏入我的院子一步,隻有太醫常來看我。
他說藥性凶猛,這輩子不能再有孩子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本就沒幾年可活了。
琉璃日日在我床邊哭泣,她懂我對蕭辰的感情,那是溺亡之人抓著的唯一一根稻草,她是整個蕭府唯一心疼我的人。
命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我。
沈凝兒帶著幾名仆人氣勢洶洶地闖入我的房間。她的眼神中滿是得意與狠毒,指著琉璃大聲斥責:「這個賤婢偷了我的燕窩!」
我心中一緊,那燕窩分明是太醫為了我的病體特意送來的,琉璃隻是拿去廚房烹飪
「不,不是的!」我掙紮著從床上爬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凝兒:「夫人,求你放過琉璃,她沒有偷,那是太醫給我們的!」
我的額頭上滿是鮮血,我卻仿佛感覺不到痛意,一下一下地磕在地板上。
但沈凝兒不為所動,她冷笑著揮手,命令仆人將琉璃拖了出去。
院子裏傳來琉璃的呼救聲,一聲聲淒厲而絕望。
我無力地跪在地上,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