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書和我在一起時,從來不肯做到最後。
夜裏十點,我躺在沈洛書的身邊,渾身冰涼。
半小時前,他吻著我的嘴角,溫熱的氣息逐漸往下。
我渾身緊繃,偷偷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直到尖銳的鈴聲響起,他拿起手機要接電話,我顫著胳膊阻止了他,“別......”
這種時候接電話,對我來說無異於羞辱。
沈洛書隻停頓了一秒,在看到來電名字時,還是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
“什麼事?”
他背對著我,我隱約聽到那邊是個女人的聲音。
片刻後,沈洛書回過頭來看著我,“南梔,我需要出去一趟。”
我一下抓緊他的袖子,腹部卻傳來一陣抽疼,“別走!我、我不舒服......”
沈洛書蹙眉:“怎麼了?”
“可能是生理期......”
我經期一向不準,每次來都疼得死去活來。
“洛書,你陪陪我。”
這次他沒有猶豫,緩緩扯開我的手,“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我明天再回來陪你。”
說完,他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便匆匆離開。
隻是夜裏,腹部的疼痛越來越明顯,我剛睡著,便被一陣劇痛驚醒。
我給沈洛書打了很多電話,他一個都沒回。
無奈之下,我隻能一個人打車去醫院。
醫生說我是急性闌尾炎,還好手術及時,不然差點就要休克了。
動完手術,我元氣大傷,想要吃點東西,卻發現身邊沒有一個人。
我又給沈洛書打了電話,依然沒接。
術後的疼痛讓我少見的脆弱,迫不及待想要看見他,想要他陪著我。
我從不打擾他,但也忍不住打了第二個
這一次,竟然直接關機了。
我的心臟頓時一縮,有種窒息的慌張。
他為什麼突然關機了?明明剛才還打得通。
是嫌我打擾到他工作了嗎?
我本就是內耗的性格,不敢再給他打電話,強忍著疼痛從病床上爬了起來。
夜已經很深,我不想麻煩護士,一隻手拿著吊瓶,另一隻手捂著傷口,穿過長長的走廊去對麵的衛生間。
拐角處,我卻聽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慢點,不要傷到自己。”
男人的聲音低沉清列,還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心。
我瞬間便抬起頭,看到沈洛書正扶著一個身形纖弱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從病房出來。
他說他在公司加班。
我手裏的吊瓶一下掉在地上,慌忙低頭去撿,那個女人也轉頭看到了我,一臉的驚訝,“......南梔?”
她露出整張臉的那一刻,我如墜冰窖。
馮雪——沈洛書天之驕子的人生中唯一的例外。
跟她分手,幾乎要了沈洛書半條命,後來是我將他這半條命給拚湊完成。
馮雪看到我,眼裏沒有什麼敵意,倒還有些同情,輕輕扯了一下沈洛書的袖子,“洛書,你去看看她。”
沈洛書這才看到我,大步朝我走了過來,“南梔,你怎麼在這裏?”
他的衣角飛曳,帶起一股氣流,吹得我的臉有些疼。
我忙著低頭拾撿滾落的吊瓶,都沒注意到手背已經青紫一片,更沒注意到他。
他在我麵前蹲了下來,用力扣著我的胳膊,眉頭皺得很緊,“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手背上已經走了針,鮮血從針眼裏冒了出來,他連忙拿出紙巾按住,我突然生出一陣反感,直接將他的手甩開。
“別碰我!”我低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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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他似乎也有些驚訝。
“南梔,我......”
我甩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沈洛書似乎才意識到我生氣了,沉聲解釋道:“不要誤會,隻是剛好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我直接拔了針,望向他的眼睛,“你跟我說你在公司加班。”
沈洛書隻沉默片刻,便不著痕跡地避開我的視線,“既然你不信,那就沒有解釋的必要。”
他轉身回到了馮雪身邊,自然而然地扶著她半個身子,動作溫柔又仔細。
但他對我永遠都隻有這麼點耐心,連解釋都這麼敷衍。
馮雪見氛圍尷尬,不好意思地對我笑笑,“南梔,抱歉,洛書就是這樣的脾氣,我代他向你道歉。”
頓了一下,她又說道:“我丈夫前段時間去世了,我剛回國,遇到點麻煩,沒有人能求助,洛書隻是來幫忙,我跟他什麼都沒有,都是陳年往事了。”
我沒有回應,而是看向他們走出來的辦公室,上麵掛著產科的牌子,我直接問她,“什麼麻煩,你得婦科病了?”
馮雪臉色頓時煞白,沈洛書表情也十分難看,慍怒地看著我,“南梔,你胡說什麼!”
我淡笑了一聲,“我看她從產科出來,難不成是懷孕了?”
沈洛書的憤怒瞬間被凝固,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我莫名有些緊張,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該不會是你的吧?”
馮雪忍無可忍,“南梔,我知道你生氣,但沒必要這麼刻薄。”
我收起笑意,“倒是沒有半夜讓別人的男朋友陪在身邊刻薄。”
頓了一下,我又說道:“不過沒關係,他現在不是我男朋友了。”
說完,我便一瘸一拐地回了病房,沒有去看身後兩人是什麼反應。
剛躺到病床上,傷口就劇烈地疼了起來。
我差點落淚,心臟也酸酸漲漲的。
十年的陪伴,似乎永遠抵不過馮雪的一句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被人推開,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來人。
沈洛書在我身邊坐下,用手按住我的肩膀,聲音清冽好聽,“我剛問過醫生,你做了急性闌尾炎手術,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聲音冷淡,“你關機了。”
沈洛書神色一凝,立刻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眼神微微閃爍,“抱歉,自動關機了。”
我不想理會他,閉上眼睛,“我們已經分手了,麻煩你去照顧馮雪吧。”
他卻低笑了一聲,將我翻轉過來,“別吃醋了,我隻是照顧她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我還是不說話,他突然湊到我耳邊,聲音沙啞地道:“結婚吧。”
“什麼?”我詫異地看著他,難以置信。
我們在一起十年,結婚的事我不是沒有提過,但他總是避而不談。
剛才提分手,並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為了爭風吃醋,而是我想結婚了,但沈洛書似乎沒有娶我的意思。我也有些累了,如果他同意分手,我也是時候該放手。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提出了結婚。
“南梔,我已經準備好婚房,就在你喜歡的小區。”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將頭發挽在我的耳後。
我的眼眶有些熱,酸酸漲漲的心思也開始動搖。
他總是這樣,忽遠忽近、忽冷忽熱的折磨著我,可我堅持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看到曙光......
我吸了吸鼻子,決定最後給他一次機會,靠在了他的肩頭,“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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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將近,多少也衝淡了我跟沈洛書之間並沒有過實質性肌膚之親的不安感。
我總想著,我們就要結婚了,並不急於這一時。
等我們成了夫妻,或許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南梔姐,最近是有什麼好事?氣色這麼好!”
經過秘書室的時候,秘書們都跟我打趣。我是公司的副總,他們都知道我跟他的關係。
王助理見到我,也笑眯眯地恭喜我,“前幾天我還見到沈總在華豐國際置辦新房,南梔姐,恭喜你了!”
我頓了一下,“華豐國際?我以為在楓葉小區呢。”
我喜歡的小區有兩個,但華豐國際太過昂貴,於是我說更喜歡楓葉小區的溫馨。
我沒想到,沈洛書竟然能看穿我的口是心非。
傍晚六點,王助理帶我來到新房的住處,“沈總原本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但還是說先讓你看看裝修喜不喜歡,不喜歡的話,還能有時間修改。”
“他親手安排的,我怎麼會不喜歡?”這一刻,我臉上洋溢的笑意是絕對真心的。
所以當下一刻房門打開的時候,心臟那一刻的劇痛也無處遁形。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房門打開,馮雪那張臉卻出現在門口,帶著迷茫。
她看到我,更是詫異,“南梔,你怎麼會在這裏?是洛書讓你來找我的嗎?”
王助理當即臉色大變,“這、這裏不是沈總給南梔姐安排的婚房嗎?”
馮雪了然一笑,又溫柔地搖了搖頭,“不是哦,這裏的房子是洛書買給我的。”
她總是這樣溫柔,但此時的溫柔裏又帶了一絲殘忍。
“南梔,你是不是弄錯了?”
所有的喜悅跟感動都化為烏有,我以為會連綿不絕的陣痛,但在一開始的打擊過後,我的內心竟然是一片空茫。
沒有多麼大的痛楚,隻有漫無目的的迷茫。
王助理擦了擦汗,大氣也不敢出,聲音都是顫抖的,“南梔姐,對不起,是我的錯,沈總替您準備的房子在楓葉小區......”
原來如此。
華豐別墅一直是我夢想的家,但因為太過昂貴,我舍不得對沈洛書提出這樣的要求。
但沒有想到,我舍不得的珍寶,另一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還是沈洛書雙手奉上。
那一刻,我突然釋然了。
笑了幾聲之後,我對她說道:“祝你們百年好合。”
馮雪的臉色頓時變得很複雜,她似乎想解釋什麼。
我看了眼手表,直接打斷她,“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現在就告訴沈洛書,我拒絕他的求婚,你們可以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
我說完便轉身離開,馮雪這才急急忙忙來追我,“南梔,是你自己弄錯了地址,不要遷怒到洛書身上!”
她拉住我的手,我不耐煩地甩開,“夠了!不用在我麵前演戲,我不吃這一套!”
馮雪直接倒在了地上,捂著肚子哀嚎起來,“好疼,我的孩子......”
我看到她身下流出鮮血,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剛要拿出手機叫救護車,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將我用力甩在一旁——
“阿雪!”
沈洛書剛從電梯走出來,見到這一幕之後,憤怒地將我甩開,“南梔,你在做什麼!”
我被甩在地上,傷口被撞得崩開,我眼冒金星,疼得天旋地轉,連叫都叫不出來。
馮雪依偎在沈洛書懷裏,虛弱地說道:“都怪我這陣子太麻煩你,讓南梔誤會了,她遷怒於我,我不怪她......”
沈洛書冷聲道:“是她自己善妒,不關你的事。”
他抱起她,大步要離開。
我閉了閉眼,沙啞著聲音說道:
“沈洛書,隻要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們之間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