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和侯府夫人走失的幼女有幾分相似,被侯府收養。
後來,真正的侯府千金被尋回。
「這就是代替我陪伴了母親和哥哥多年的人嗎?她比我有福氣,不像我顛沛流離一生,如今還患上了重病。」
我名義上的哥哥恨我入骨:「都是你占了音音的氣運,才害的她如此。」
神醫向他獻計,取與真千金同年同月同日的女子血肉為藥引,方能治愈她的心悸之症。
哥哥陰惻惻地看著我:「你贖罪的時候到了。」
可當我死後,他才得知當年夫人誕下的是雙生子。
而不巧,我就是那個被偷走的孩子。
1
楚清音回府那日,我連晨時的一碗薄粥都沒了。
「如兒,把我的衣衫拿來。」
小丫頭輕哼了一聲,沒有動作。
「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呢?真正的小姐已經快到了,我可沒時間伺候你。」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留我一人半靠在床榻。
前幾日我感染了風寒。
府中人以小姐在回家的途中,有郎中進出不吉利的緣由不準我看診。
是了,拖了小半個月也不見好。
無奈下,我隻能強撐著病體自己去找衣衫。
等我匆匆趕到府門時,侯府眾人早就迎在了門口。
小侯爺楚九昭不滿我的姍姍來遲。
「怎的如此緩慢?你不歡迎音音回來?」
我急忙搖頭否認:
「哥哥誤會了,我......」
話還沒說完,抬著楚清音的那頂轎子已經晃晃悠悠的露出了一個頭。
楚九昭見到,不再跟我廢話,欣喜的迎了過去。
老侯爺病逝的早,楚九昭十六歲便襲爵成了永安侯府的主人。
他生來俊朗,惹的無數世家小姐芳心暗許。
但長期冷著一張臉,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在這府裏待了八九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外放的摸樣。
楚清音被他小心翼翼的攙扶了過來。
我回過神來,急忙側身讓開一條路。
極力的把自己隱藏在家仆之中。
誰料,她直直的尋到了我的麵前。
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大驚,不知道此意為何。
隻能語無倫次的想要把她攙扶起來。
「你這是作甚?快起來......」
推搡間,我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驚呼一聲疼,我隻能放開。
她揉搓著手腕上的紅痕,眼含薄淚。
就這麼跪在我麵前,抬頭倔強的看著我。
楚九昭上前攬住了她,殺氣騰騰。
「果真是孤女野種!侯府給了你這麼多年的好日子,音音剛回來你就容不下她,使些下三濫的招數欺辱她!」
我手足無措的搖頭,百口莫辯。
他溫柔的看向楚清音,試圖把她扶起來。
「音音快起來,你才是永安侯府真正的大小姐,無人敢欺你半分。」
她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了楚九昭的手。
「我親緣淡薄,父母去世時也不在床榻前盡孝,是她代我盡了為人兒女之責,我該謝謝她的。」
她直直朝我叩了三個頭後,才由著楚九昭把她扶起。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覺胸口那股濁氣又湧了上來。
風寒在身,我急火攻心,捂著嘴咳嗽了起來。
她微微退後了幾步,躲到了楚九昭身後。
他皺眉:「我妹妹身體不好,你還想把病氣過給她?」
「阿替,是不是我好久沒有罰過了你,讓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可他忘了,我也是他的妹妹,他們自己選擇的妹妹。
我被他喚人扒了衣服,丟在了府門外麵。
大門關上,隔絕了裏麵的溫情。
深冬的天氣很冷,我穿著單薄的裏衣,環住自己,在人來人往的侯府門口止不住的顫抖。
過往的行人皆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
「這不是侯府之前的養女嗎?」
「眼下真小姐回來了,她可要受罪咯.」
「活該!鳩占鵲巢了這麼多年,也該吃吃苦頭了。」
「話也不能這樣說啊,當初畢竟是他們自己把人帶回去的......」
2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楚清音麵帶愧色地拉過我的手。
「哥哥也是心疼我,才會這樣做,你不要怪他。」
可我被扒衣服的時候,她明明是含著笑意看著我的。
雖然在楚九昭看向她的那一刻就收斂。
可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過哥哥,可他說你隻是府中一個無用的人,不必在意名諱......」
我的名字,不好聽。
在慈幼局的時候他們叫我丫頭,到了永安侯府他們喚我阿替。
六歲被帶回來那年,十四歲的楚九昭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厭惡的看著我,與他母親爭執。
「為什麼不找妹妹?為什麼帶個野種回來?!」
我的頭埋的很低,耳邊充斥著夫人的啜泣聲。
「阿昭,你妹妹找不回來了,你就當給娘一個慰藉好不好?」
老侯爺病逝後,夫人一個人撐著侯府,卻不慎弄丟了她的小女兒。
楚九昭心疼母親,便把怒氣全都發在了我身上。
「癡心妄想的野種,還敢進門?」
他上前一腳朝著我的胸口踹過來。
我那個時候又瘦又小。
被他踹的像斷線的風箏似的跌了出去,從口中嘔出一大口血。
我恐慌地抬頭看他,忍著劇痛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原以為有家就不會再挨打了,可沒想到更疼。
但楚九昭確實沒再動手了,他看到我的臉後楞了一瞬。
最終,砸碎了房間所有的瓷器,跑了出去。
我的腰間被飛濺的碎片紮了進去,流了好多血,好疼。
可我不敢說,夫人還在哭。
我咬牙拖著一道血痕從地上爬到了夫人的腳邊,無聲安慰。
第二日,夫人讓我喚她母親,張羅著給我取個名字。
楚九昭冷哼一聲:
「喚作阿替便是。」
我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永安侯府的阿替。
思及此處,我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點頭。
「你哥哥說的對。」
這時,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頭回話。
「小姐,她叫阿替,是小侯爺取的。」
楚清音笑了。
「阿替啊......好名字。」
3
我搬去了更偏的院子。
是我主動提出來的。
楚清音看上了一匹小馬,哥哥大手一揮給她買了下來。
可馬兒太小,她不舍得放置在府中的馬廄裏。
「阿替的院子裏有一方空院,離前院也遠,馬兒受驚了也不會嚇著客人......」
她欲言又止,似是理智的分析那裏是馬兒最好的去處。
我會意,當晚就搬了出來。
楚九昭算是滿意我的識趣,好幾天沒來找我麻煩。
人人都說我從孤女變成侯府千金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無人知道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他們對我的感情好像很複雜。
一邊貪念我這張酷似楚清音的臉。
一邊憎恨我的存在提醒著他們真正的血脈至親下落不明。
楚九昭偶爾會對我好,給我買上一串楚清音未走失之前喜歡的糖葫蘆。
可當我受寵若驚的接過來吃的時候,他又會突然暴怒。
「這是我妹妹最喜歡的,你個野種有什麼資格吃?」
他搶過糖葫蘆,瘋狂的打我。
等他打累了,我從嘴裏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
湊上去,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哥哥別生氣,阿替不吃了。」
唾液混合著鮮血從嘴角誕下,惡心又恐怖。
楚九昭恢複了情緒,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讓下人給你淨麵,你這幅樣子不像她。」
我小心翼翼的在侯府生活,雖然痛苦。
但這裏沒有半夜偷偷摸進慈幼局的老鰥夫。
挨打跟惡心黏膩的觸摸亂撫相比。
我選擇挨打。
這日,府裏的管家喚我去前廳用飯。
我有些不解。
管家勢利,不屑的看著我。
「小姐心善,讓你去就去,沒把你趕出去就不錯了,還端著主子的做派呢?」
到了前廳,他們兄妹二人其樂融融的坐在飯桌上。
我不敢輕易動。
之前,我在用飯的時候擅自坐下,撚了一筷子楚清音喜歡的菜。
送進嘴裏的時候,刺激到了夫人的癔症。
她差點用筷子戳瞎了我的眼睛。
「長相都可以代替,為什麼你不能代替我的音兒去受苦!」
自那以後,沒有楚九昭的同意,我再也不敢擅自入座。
他叩了叩桌麵,算是叫我了。
我拿不準自己該坐在那個位置,有些躊躇。
楚清音主動喚我去她旁邊。
她夾了一筷子菜放在我的碗裏之後,突然捂住了胸口。
臉色變得蒼白,呼吸開始急促,痛苦又透不過氣的樣子。
楚九昭抱起她,喚人去請郎中。
我不敢耽擱,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小姐這是心悸之症,幼時落下的病根,想要醫好,難於登天啊。」
大夫一邊寫著藥方,一邊搖頭歎息。
他差人去了醫館拿藥。
滿眼心疼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
「你過的究竟是些什麼日子啊,還好......回來了......」
楚九昭的眼眶有些泛紅,回頭看向我的時候又添上了一絲深意。
我閉上了眼睛。
今晚的日子,大概是難捱了。
4
他拿著蘸著鹽水的荊條來到了我的院子。
我已經隻身著小衣,露出傷痕累累的背脊趴在了方桌上。
「是個明白人。」
楚九昭眯著眼打量了我一番。
被我的順從取悅。
我把手裏團著的汗巾塞進了嘴裏,沒有說話。
楚九昭突然發了狠,甩著荊條開始在我背上抽打。
「憑什麼是你好模好樣的待在府裏!?」
「憑什麼我的妹妹才這麼小就患上了心悸!?」
「都是你占了音音的氣運,才害她受了如此多的苦難!」
「你該死!你該死!」
這樣的場景其實我已經經曆很多次了。
從小到大都是。
他們派出去尋楚清音的人帶回來消息,但是沒找到人我會挨打。
一連好幾個月沒有消息,我也要挨打。
城內無人知,白日斯文儒雅的楚九昭,會在入夜化身嗜血惡魔。
把他對他妹妹的思念,全部發泄在的身上。
等他脫力癱坐在地上,我已經疼的滿頭大汗。
口中的汗巾被我一點一點的吐了出來。
我問他。
「哥哥,你高興了嗎?」
楚九昭站起來收起了荊條,冷漠轉身。
「我去陪音音。」
我艱難爬起來,穿上了衣服。
被汗水打濕的頭發黏膩的貼在我的額間。
可我不能沐浴,身後的傷口會感染的。
這是我多年處理傷口得出來的經驗。
荊條上有倒刺,密密麻麻的。
那些刺不大,楚九昭很會掌握力度。
傷口不會流血過多,但血肉模糊,疼的鑽心。
我隻能去找水擦擦了。
沒人會幫我,我就自己去了廚房。
可管事攔住了我。
「音音小姐要用熱水,廚房炭火不夠了,你自己想辦法吧。」
我端著涼水回了房間,在深冬的夜裏,一點點擦幹淨了身上黏膩的血跡。
也挺好的,冰涼的觸感可以止痛。
5
我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間,感覺被架在了火上烤。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好似冰火兩重天。
以前挨打後,楚九昭會喚人來給我醫治。
方便他下一次泄怒。
但現在楚清音回來了,沒人會管我。
我以為我這次真的會死。
可我沒有。
我艱難的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還好是冬天,不然這麼久沒更換的茶水,該餿了。
我連喝了三大杯,才勉強潤濕了幹燥的喉頭。
意識回籠了一些,我撫上自己的額頭,居然散熱了。
我在心中嘲笑自己。
命賤的人真的很好養活。
——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來到了楚九昭麵前。
此時的他剛給失而複得的妹妹親自打造了一頂頭麵。
「音音會喜歡的吧......」
他呐呐自語,好久才注意到我。
他似乎忘了三天前的那場懲罰。
皺眉看著我:
「你來做什麼?」
我背著一個極小的包袱,跪在了他的麵前。
「既然小姐已經回來,小侯爺大概也不需要我了,放我出府吧。」
我換了稱呼,不再叫他哥哥。
對於我提出離開,他有些怔住。
「侯府這麼大,多住你一個不算什麼,你不必如此。」
「隻要你不欺負音音,沒人趕你走。」
我搖了搖頭。
留下來幹什麼呢?
繼續做被發泄的傀儡嗎?
以前是我小,沒得選,但現在我有足夠的能力維持生活了。
楚九昭下意識的挽留,不過是習慣了我。
我不敢癡心妄想。
走,是一定要走的。
6
我執意要離開,惹的楚九昭動了怒。
他下意識的要摔了手裏的頭麵。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是要送給楚輕音的,不能毀了。
他改用手邊的茶杯砸在了我的麵前。
「要滾就趕緊滾!看你出來侯府能去哪兒?死在外麵也別回來!到時候沒人會收留你!」
死在外麵,也比死在侯府好。
我叩了個頭,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楚清音被丫頭攙扶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