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那天,楚星言丟下我去照顧她鬧割腕的小竹馬。
我給她打電話說我很難受,但她對我隻有不耐煩:
「小澤傷得那麼嚴重,你為什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你怎麼不說你也要死了!」
我沒有反駁這句惡毒的話,
因為我確實時日不多了。
我準備今天告訴她的,
可現在我突然不想了。
我會一直一直對她好,
然後在她最愛我的那天死在她眼前。
1
確診胃癌那天,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了一上午等到楚星言的電話。
「誤微,我們改天再領證。」
「小澤病得特別嚴重,他離不開我。」
我愣愣地坐在民政局外的台階上,看著手裏的檢查報告。
「可以找其他人照顧他嗎,護工,鐘點工,他沒有家人嗎。」
我忍不住的惶恐起來。
這種直接質問的話我以前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果然電話那頭陷入沉默。
下一秒,虛弱的男音驟然出現在耳邊。
「星言,你摸摸我,是不是發燒了。」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像針一樣刺痛我的耳朵。
我克製不住地大聲吼起來,「楚星言,你還想不想結婚了。」
電話那頭一陣忙亂後,她帶著不耐煩。
「我給沈澤量下體溫而已,你別想太多。」
胃裏突然灼灼地疼,
「楚星言,我也病了,我也需要你。」
她聲音極低,隨著腳步聲和關門聲,帶著不耐煩。
「小澤傷得那麼嚴重,你為什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你怎麼不說你也要死了。」
我的身體忍不住一顫,再也忍不住,捂住聽筒,我抱著路邊的垃圾桶,吐了出來。
吐得發抖,直到再也吐不出什麼。
也許是我太久沒回話。
她的聲音尖銳。
「喬誤微,我最討厭冷暴力,你這個樣子,我需要重新考慮我們是不是該結婚。」
暈過去之前我想要解釋什麼。
可是電話嘟——地一聲被掛斷。
我倒在了花壇旁。
2
迷迷糊糊中我回到了和楚星言從前的日子。
我想楚星言是我的救贖。
我們確實曾經很甜蜜。
我加班,她就在辦公室陪我。
她開公司,我提供資金和場地。
她工作越來越忙,我就放下工作給她做臨時保姆和助理。
畢業後兩年,我以為一切都水到渠成,我第一次向她求婚。
這場求婚,我準備了三個月。
就因為沈澤一句「我回來了。」最終以失敗告終。
那時我才知道楚星言有一個竹馬弟弟,還是她的初戀。
3
我醒來就在醫院。
好心人送我來的,還貼心地給我置頂的聯係人打了電話。
所以我一睜眼就看到了楚星言。
她擰著眉頭,隱隱帶著擔心。
她旁邊就是沈澤。
「太好了,誤微哥,你總算醒了,我和星言都擔心死你了。」
他上前一步,貼心地擋住了楚星言看我的視線。
「不過,我聽星言說你大學的時候還是3000米長跑冠軍,怎麼會突然暈倒!而且還湊巧救你的人就打了星言的電話。」
我看了眼楚星言,她的眼神中也微妙的閃過懷疑的情緒。
我自嘲地笑了笑。
這幾年我也算對這段感情拚盡全力,居然連她的一絲信任都沒獲得。
我語氣冷淡,「聽說你暈血,所以你的手腕上湊巧隻要這麼點的傷口嗎。」
楚星言和我電話的時候我以為是多嚴重的傷。
現在一看,手腕上就破了點皮,連疤都沒有,隻是有條紅痕。
楚星言白了我一眼。
「沈澤和你不一樣,他是畫家最在意手,哪怕是一點傷都會影響他的發揮。」
我第一次覺得楚星言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人,「那有我為你斷手那麼嚴重嗎。」
他是畫家,我以前也是啊。
以前她說我的手也很寶貴。
可對我來說她最寶貴。
大三那年,我們外出寫生。
她半夜遇到歹徒,是我挺身而出,抱著歹徒不撒手,讓她逃過一劫。
我的手卻因此骨折,落下了後遺症,再感受不了畫筆在手裏的精妙。
那個時候的她對我滿臉愧疚。
她告訴我無論我以後能不能成為畫出好的作品,我在她心裏都是最偉大的作家。
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她呢。
已經忘了吧。
4
楚星言麵色難看起來,
「你為我做的事情都是你自願的,不過說你兩句,你就想翻舊賬道德綁架我嗎。」
我突然很累。
她看著周圍的人罵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時候我覺得我再努力一點就好了。
她和其他男生曖昧的時候,我想都怪我沒有能力才沒讓她高看一眼。
後來,我事業有成我終於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她對我時而高高在上,時而甜言蜜語,我以為是我沒給她安全感,我想我把我所有東西都給她就好了。
以前的我無論她對我什麼樣,都能找到理由。
可這一次。
我找不到了。
這樣的她知道我要死了,會是什麼態度呢。
會不會有一絲的後悔。
會後悔多久呢
後悔過後是不是又會覺得終於可以和他的小竹馬光明正大在一起。
胃很痛。
我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哪怕,就那麼一瞬間,我也要讓她感受到和我一樣的痛苦。
5
我輕垂眼睫,聲音低落,顯出脆弱模樣。
「對不起,你知道我愛你,所以才不想你離開我。」
楚星言和我之間是有感情的。
不僅是因為我對她足夠舔,還因為我的長相夠好。
是她喜歡的不黑也不算太白,柔弱和陽剛平衡得很協調的長相。
果然,她麵色稍有動容。
我乘機加了一把火,幾乎就要流下淚來。
「差一點,我們就結婚了。」
「我不想逼你,但要是你的心裏沒我,那我們從此就橋歸橋,路歸路,我再也不會打擾你。」
人。
一種喜歡占便宜又會對所有人都說我不在乎的生物。
楚星言也很明顯無法擺脫這一點。
她享受我的溫柔,占有我的情緒。
她喜歡在我的世界是獨一無二的成就感。
但她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可讓我放棄對她的投入,她也不會願意。
更何況,她在我們之間也或多或少投入了感情。
哪怕不多。
她也覺得自己付出了。
沉沒成本會讓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虧了。
她慌了。
我一時看不懂她是真心還是實意。
她眼眶通紅,對我的話痛斥,
「什麼意思,誰準你和我橋歸橋路歸路?!」
我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窗。
胃一抽一抽地疼。
心也是如此。
一時間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和假意。
「楚星言,我等太久了,不想等了。」
6
楚星言最終還是對我說了好話。
她說之前隻是時間不對,等她有空了就去和我領證。
話還沒說到一半。
沈澤突然暈了過去。
我看著他閉眼微動的眼睫毛想要說些什麼。
上一秒還對我承諾的女人,下一妙就著急地抱著其他男人。
她在大喊,「醫生,救命......」
我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沈澤被醫生們抬走了。
楚星言緊跟其後,走到門口的時候停頓了下,回過頭。
我不由自主地把捏緊床上的被子。
她決定要留下來陪我嗎。
她聲音幹澀,
「誤微,你估計就是低血糖,現在醒了就早點回家,沈澤這幾天一直都不太好,隻有我才了解他的身體狀況,其他人照顧我不放心。」
這樣啊。
我理解地點點頭。
聽見我的聲音一字一句。
「嗯,我這都是小病,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她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會體諒我。」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很快,我也起身準備走。
醫生攔住的我,他左右看了看。
「你已經是胃癌晚期,必須馬上住院,剛才在你旁邊的家屬呢。」
我很冷靜的看著他。
「就是她呀,是我的即將結婚的妻子,照顧她前男友去了。」
醫生麵露尷尬,我毫不在意。
「醫生,我明白這病我治也治不好的,算了。」
7
我去珠寶店拿了我定製的戒指。
這戒指是我和楚星言一起想的設計。
上麵還有我們兩人名字的縮寫「WVXY」
楚星言不喜歡店裏那些店員說的設計師設計的獨一無二戒指。
她拉著我一起設計,珠寶店加工。
她的眼睛裏透著我的模樣,笑容璀璨,
「這不僅僅是一枚我們在婚禮上交換的結婚戒指,更重要的是我們以後戴上這枚戒指能想起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結婚以後戴著戒指無論我們是不是在對方身邊,都不會孤單,所以不能隨便。」
她拉著我畫圖案,一次又一次。
那時候我想她那所謂的青梅其實也不重要吧。
不然她為什麼在我求婚失敗的第二個星期還是答應了我的求婚。
路邊打了網約車打算回家。
等車的過程中,沈澤和楚星言進了隔壁珠寶店。
他在逗她,她臉上泛著紅暈,看來我去的那家醫院醫生技術真的很好,哪裏有半分病態。
我僵硬著動不了。
還是網約車司機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我才驟然回神。
「抱歉,我這裏臨時有點事,我不走了。」
我像個窺探別人幸福的小偷躲著櫥窗外他們看不到的角落。
找了在門口的店員,我給了她五百塊錢。
等她們從店裏出來後,我走進去。
她帶著同情上下掃了我一眼。
「你是那女的男朋友?那個男的帶女的來取戒指的,說這個戒指他們分手那會兒設計好的。」
「女的感動得都哭出來了,她說早就知道他當初設計了戒指給她,是木蘭花,帶有他們名字的縮寫。」
「女的問男的是不是她答應了喬誤微的求婚,他才會被刺激做出行動......」
我狀若木偶聽完了這價值五百塊的全部對話。
原來,戒指的創意來自沈澤。
她在設計戒指的時候就已經計算好了吧。
就算求婚後沈澤不為所動。
有一天,這枚戒指也會刺激沈澤,讓他想起他們之間的恩愛情義,她一直希望沈澤能對她念念不忘,希望沈澤讓後悔。
答應我的求婚也隻是她挽留沈澤的一環。
我心如死灰。
對楚星言唯一存的那一點愛意,消失了。
8
我在家裏做好飯等她回家。
一如往常,我帶著溫柔笑意。
我把楚星言的包放在架子上。
「陪你朋友累壞了,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菜。」
她半眯著眼享受著我的揉肩。
飯桌上,菜都擺成整潔幹淨模樣。
我笑眯著眼。
「星言,你還記得我第二次求婚時對你說的話嗎。」
「怎麼會忘,你說絕對不會辜負我,不然你就去死,你也太狠了。」
「那你還記得你答應了我什麼嗎。」
「啊?」
「你當時一臉認真地說,你要是辜負了我,會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她有些發愣,避開我的眼睛。
「是嗎?我說了嗎?我好像記不清了。」
我一口一口咀嚼著肉,張揚著笑。
「你忘了沒關係,我記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