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垂著頭，任由錘子似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在身上。

我看到她扔在地上的包——去商場送水時，我在一樓的大廚窗裏看到過。

新款，價簽上有好多零。

看來，她現在過得真的不錯。

五年不見，她的性格也一點沒變。

高興了笑，不開心就鬧，生氣了管你是誰，一定有仇必報。

拳頭看著小，其實厲害著呢。每每在外麵打架，怕我生氣，就裝可憐，委屈巴巴說手疼讓我揉，弄得人發不出脾氣。

哎，明明是個不安分子，卻偏偏長了張乖乖女的臉。

迎新會上，我對她一見鐘情，借著學長的名頭天天獻殷勤。

不等我表白，她先問我：

“你喜歡我吧？”

我毫無準備，懵了。

她煞有介事的搖頭，“先說好，我可不好追，至少得表白三百次才行。”

“多少？”

“三百！”她比劃個三，“一點也不多，一天一次的話才不到一年，你不虧！”

她生怕我反悔的樣子把我逗笑了，我連連說好。

後來，每表白一次，我就記著日期和次數。

她每次都笑著拒絕我，越來越燦爛。

可惜，老天爺跟我開了個大玩笑——第299次表白後，我和妹妹同時確診絕症。

我退了學，從此斷了從前的一切。

包括林慧慧。

去年，醫生說我最多能活一年。

我想著既然沒治了，再拖下去也是浪費，還不如多掙些錢給妹妹，能把她治好我也滿足了。

有人拉架，我的頭發被扯得生疼。

林慧慧的胳膊被架著，腿到處亂踢，惡狠狠的：

“何夕，你就是個膽小鬼！懦夫！騙子！”

“追我的人有的是！我未婚夫是富二代，是青年企業家，比你強一百倍！”

“我身上隨便一件東西，都夠你掙幾個月的！”

她聲嘶力竭、張牙舞爪，竭力想傷害我。

其實大可不必——她隻是站在我麵前，哪怕沒有物質加身，對我也有十足的殺傷力。

離開她的痛苦，對我來說，比病魔還要折磨。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別鬧了。”我頭一次開口。

無奈而冷漠，自嘲的攤著手給她看我滿身汙漬。

“你說的對，我這是報應。”

“夠了吧？別跟我這種人一般見識了，行麼？”

林慧慧的眼裏突然湧出兩行清淚，還不等落下，被她用手背狠狠抹去，最後撂下句：

“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