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當天夜裏,父母把我叫到院子裏對著月亮磕頭。
我知道他們要把我獻祭給月神,好讓母親生下一個男孩。
可儀式進行到一半便被一個女道長製止了
她開口勸阻母親:「你們用這樣的法子生的孩子不是人,不要白白害了你女兒的性命。」
1
今天是中秋佳節,從傍晚開始,家人就忙前忙後地為晚上的拜月儀式準備著。
拜月,這一項從祖宗輩就傳下來的傳統習俗,本意是祭拜月亮並祈願家人平安、幸福。
可這一次,我家的拜月儀式好像格外的隆重了一些。
以往祭月,院子裏的石桌上擺的是小三牲,可這次卻擺了牛、羊、豬大三牲。
放置的月餅也是種類繁多,除了尋常的豆沙蕎麥餅還有雲腿和五仁,甚至還有鮮花餅。
母親往桌前的火盆裏扔著紙錢,嘴裏念念有詞地念叨著什麼,父親則在點燃了三炷香之後把我往他身邊喊。
此刻我卻躲在房間瑟瑟發抖不敢出去。
今年的中秋不知為何?
父母親都待我特別好,我在家裏排行老三,上頭還有兩個姐姐,我年紀小不會幹活,一直被忽略和嫌棄,但今天就數我吃得飽。
但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個仙子告訴我,說今天父母一反常態地待我好是因為,要拿我的命獻祭給月神,好讓母親順利生下一個弟弟。
我知道,父母一直想要一個男孩,所以寧願犧牲掉我的性命,畢竟他們在我身上花費的成本還不算高。
大姐馬上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父親已經暗自計算要多少彩禮錢合適。
二姐也可以幫著家裏幹農活,隻有我是此次獻祭儀式最合適的人員,盡管我平時已經盡量吃得很少了。
父親在院子裏喊了幾次我的名字都得不到回應,直接衝進房間裏把我拎了出去。
他叫我跪在地上,對著月亮磕三個響頭。
我照著他說的做了。
隨後,他拽起我的手,並在我的手指上用小刀割開一道口子,把流淌出的血滴在我麵前的水碗裏。
殷紅的血跡把倒映在碗裏的月亮染紅了,明明是闔家團圓的節日,在這一刻卻顯得如此詭異。
2
「住手!」
一個身穿道袍,束發的老婦人走進了院子,她厲聲喝止了父親的行為。
父親被喊得愣神之際,她早已端起水碗,將裏麵水和血的混合物潑在了地上。
母親震怒,「你這個瘋女人!跑到我家裏發什麼瘋,給我滾出去!」
她邊破口大罵,邊往門外推搡著道長。
道長沒有對她的行為感到惱怒,反而耐心勸阻她:「你們用這樣的法子生的孩子不是人,不要白白害了你女兒的性命。」
母親吼她:「滾滾滾,這輪不到你管!」
拉扯間,父親在背後急得大喊:「你快把她趕出去啊,把時辰耽擱了就沒用啦!」
我趁著混亂的間隙,早就跑到門外躲了起來。
母親使了大力氣,把道長推出了出來,便順勢將大門反鎖了起來。
道長在門外歎了一口氣,轉頭卻發現了縮在牆角的我。
她向我走近,摸摸我的頭,隨後從懷裏摸出一張符紙遞給我,「你家之後會有一場劫難,你隨身帶著此符可以保你平安。」
我伸手接過符紙,朝她小聲道謝。
她轉身走出幾步後,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折返了回來。
「我剛剛說錯了,不隻是你家的劫難,而是你們整個村子的劫難,到時如果你僥幸逃脫,就來西北方向五十公裏外玉華山的坤道院裏來尋我。」
我那時記憶不好,可這個地名她隻說了一次,我便深深烙印在了腦海裏。
我在外麵躲了一夜,原以為父母的這次獻祭計劃已經失敗了。
可沒成想,隻過了兩天,二姐就死了。
那天日上三竿,二姐還沒有起床,我去房間裏喊她,卻看到她的可怖死狀,渾身血肉被吸幹,像是一具幹屍,眼睛暴凸,嘴也長得極大。
我哭喊著連滾帶爬地到了院子,母親卻上來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叫我不要聲張。
父母親明明知道二姐已經死了,卻還是讓她的屍體在屋子裏待了一整天,直到夜裏才敢偷偷把她埋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二姐死時的模樣還是被鄰居看到了。
村長便帶著村子裏的神婆來到家裏。
神婆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眼神陰鷙盯著父親,「雖然我不知道你要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可她的魂已經被魔鬼收了去,再也不能投胎了。」
父親沒好氣對她說:「神神叨叨地唬人幹什麼?誰要你們多管閑事,快點滾出去。」
村長一聽這話,臉上有些掛不住:「六子!你怎麼不領情呢?你家二女兒死得這麼蹊蹺,我們也是擔心你家裏是不是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真是狗咬呂洞賓!」
「那也是我們自家的事,你的手不要伸得太長了。」
村子擼起袖子就揍了父親一拳,隨後和神婆二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隻有我知道,二姐是替我死的,那一晚,本該死的是我。
我對二姐感到愧疚,隻敢偷偷給她燒紙,可那紙錢怎麼也點不著。
聽說這是大凶之兆,因為她的魂沒有去陰間報到,所以收不到。
也就是傳說中的死不安息,甚至無法輪回轉世。
3
沒過多久,母親如願地生下一個男孩,父親抱在懷裏愛不釋手。
大姐也會抱著他哄,隻有我不敢,因為我覺得他的眼神不像人。
那男嬰剛出生就長著短小尖細的獠牙,每次吃奶時都會把母親疼得齜牙咧嘴。
但母親並不惱,還會誇他,「這兒子吃奶就是有勁!」
盡管他的嘴角邊都已流出幾絲血跡,母親也不會推開他。
而且每逢月圓之夜,他都會發出像狼一樣的嚎叫聲,吵得我們睡不安寧。
大姐也感到有些奇怪,便在吃飯時順嘴提了一下:「這小弟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直叫喚?」
父親蹬了她一眼,「丫頭片子懂什麼,男娃精力充沛,有勁。」
大姐撇撇嘴,沒有再出聲。
母乳喂了小弟一段時間後,他的胃口越來越大,甚至在聞到血腥味時,我明顯看到他眼裏綻放出異常的光芒和難掩的興奮。
而且最可怕的是,在夜深人靜的夜裏,我隔著房門明明能聽見他不知在和誰對話,語氣誠懇,好像在忠誠地回應什麼大人物。
第二天我問過大姐,昨天夜裏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她卻告知我沒有。
我不喜歡他,甚至恐懼他,他也好像很討厭我。
每次母親迫不得已叫我抱他一會兒時,他都嚎得驚天地泣鬼神的。
母親聽到他哭總會數落我,「真的是什麼事情也辦不好,除了睡就是吃,叫你去死的還知道躲起來。」
我不知道她說得是氣話還是故意這麼說的,反正在我聽來真的很傷我的心,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父親就算在旁邊也裝作聽不見一樣,隻有大姐會把我帶到院子裏,我以為她要哄我,卻沒想到她對我說:「你不要哭那麼大聲,小弟好不容易才睡著。」
我聽見這話,隻敢憋著哭。
在這個家裏麵,沒有人注意我的感受,我隻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我流了無數次的淚水才逼迫自己認清這個現實。
小弟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在一天天長大,食量也在極速增大,母親成了一口枯井,再也產不出任何奶水。
為此她甚至痛苦地扇自己巴掌,罵自己是廢物。
可自從父親偶然間發現他嗜血時,他便把我當成了小弟的供血者。
父親每隔幾天就會拿著刀子來割我的手腕,把我的血滴在碗裏混著水給小弟喝下去。
不出半個月,我被折磨得瘦骨嶙峋。
也許上天也不想讓我那麼早死,小弟喝了血水之後,長大的速度極快,沒過多久就可以爬了。
自從他會爬之後,不再需要我供血,村裏的雞鴨鵝卻都遭殃了,他四腳落地爬行的速度連村裏的野狗都攆不上。
這半年期間,不斷有村民都拎著家禽的屍體到我家裏來興師問罪,可他們隻是看見小弟從雞圈裏跑出來,卻奈何沒有證據。
我母親仗著自己潑辣的性格從來就不承認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幹的。
她指著上門的村民大罵他們有眼無珠,把這野狗幹的事情賴在自己兒子的頭上。
但她明明見過自己兒子滿嘴雞毛爬回家的詭異模樣,她還要求村民拿出證據,否則他們再上門就是逼自己去死。
自從母親拿自己的性命相威脅之後,上門討說法的村民確實少了,主要原因還是村裏的活物差不多都被小弟生吃了。
我知道村民沒說謊,因為我見過他吃活雞的樣子。
那成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魘,總是做夢他嘴裏叼得不是雞頭而是我血淋淋的腦袋。
那天是深夜,可遲遲不見小弟歸家,父母在家急得團團轉,於是一家子都出門尋人。
我在後山上發現了他的行蹤,他明明還那麼小,可在用手撕開那隻野雞時,卻不帶一絲猶豫,目露凶光滿是陰狠。
他一口就將野雞的頭咬了下來叼在嘴裏,月光淒冷地照在他的身上,周圍隻有我在害怕得瑟瑟發抖。
他在注意到我的存在後,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向我撲來,他的力氣異常得大,我被他撲倒在地。
幸好父親及時趕來,將他從我的身上扒開,我哭喊著說:「他要吃我!他要吃我!」
若是父親再晚來一步,他張開的血盆大口已經把我脖子上的肉咬下一塊來了。
可他在父親麵前又恢複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父親隻覺得我在胡謅,罵了我一氣之後,抱著他的寶貝兒子回家了。
他甚至,都沒有把我地上扶起來。
我被嚇得雙腿癱軟,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扶著樹幹慢慢站起。
剛剛小弟齜牙咧嘴的那一幕實在讓我後怕,我在家門口徘徊許久才敢進屋。
我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把藏在衣櫃最下的符咒拿了出來,一刻不敢離身。
這符咒是當時那個女道長給的,她說我們村子會有一場劫難,這符咒可以保護我。
她說的劫難,會不會就是我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