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這天,我帶的研究生送來一大束玫瑰花。
打開卡片,上麵卻不是敬語祝福,而是一段露骨的情人告白。
給足我時間看完內容,林知北眉眼得意:
「哎呀放錯了,這個是我女朋友寫給我的,兩張卡片長得一樣,不好意思啊,林老師。」
如他所願,我又一次心碎了。
因為字跡的主人,像極了我結婚五年的妻子。
......
後來的我決定主動退出,成全兩人幸福。
可齊悅,卻不願意放我走了。
1
我強壓下心底的酸澀,將手中刺眼的卡片拍照發送給齊悅。
「這不是你寫的,對嗎?」
齊悅沒回複我的消息,卻是立刻打電話給李楠。
「喂,寶貝,我送你的花是不是被林知北搶去了?他沒為難你吧?」
齊悅語氣著急,絲毫沒顧及我的體麵。
李楠得意地看著我。
「我沒事的悅姐,怪我自己,今天剛好是教師節,我理應給林老師準備花束的。」
他話說得漂亮,實則聲音帶著哭腔,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齊悅瞬間心疼,安慰了幾句就說讓他乖乖在原地等她來接。
輕和哄人的態度,是我從未在齊悅身上感受過的溫柔。
電話掛斷,我剛剛急等的信息也有了回複。
如往常一樣,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指責我的咒罵。
【不就是一張卡片嗎,你至於上綱上線?自己人緣差,沒收到教師節禮物就搶小楠的花,林知北你真是不要臉!】
不就是一張卡片?
我低下頭。
【寶貝,兩周年紀念日快樂,我永遠愛你。
昨晚你好猛,我好喜歡,今晚也還想要......】
我手抖著,心臟因卡片上的內容而劇烈顫動。
兩年了。
我愛的女人,出軌我的學生,已經兩年了。
我像是他們愛情的見證者。
看他們從手拉手,到親吻。
再如今,卡片上透露著兩人關係更進一步的字字句句。
這些撕裂我心臟的每一次疼痛畫麵,都是李楠故意將我推到最佳席位觀看。
任我歇斯底裏,也沒得女主角一絲在意。
而我,傻子一樣,隻獲了對方漫不經心的敷衍,就妥協了一回又一回。
如同現在,她放縱他的行為,漠視我的崩潰。
【你整天就知道吃醋作妖,還沒有小楠半分懂事,當初我居然嫁給了你!真是後悔死了。】
【趕緊給小楠道歉!要是我過去了他還傷著心,這次你下跪認錯也不好使!】
我看著這最後一句話,腦海裏屈辱的記憶複蘇。
那天,李楠將他和齊悅的吻照遞到我麵前挑釁。
我怒不可遏,動手打了他。
隻一拳,卻讓我經受了極痛苦的代價。
李楠直接帶了幾個保鏢,將我拖進巷子裏。
他們踢打我的身體,撕扯我的衣服,拉拽我的頭發。
狠揍得我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才下床。
事後我想報警,齊悅卻阻止了我。
她維護李楠,將我罵得狗血淋頭。
我從她憤意滿滿的訓斥中得知,原來,李楠請保鏢的錢是她給的。
也就是說,我被毆打至此,是我的妻子授意。
頭一次,一向隱忍沉默的我,再抑不住崩潰情緒,心碎地質問她和李楠的關係。
可我沒能得到答案。
相反,還被對方用離婚來威脅我向李楠下跪認錯求原諒。
我有多愛齊悅呢?
大概是即使知道她心裏有了別人,我也仍舊癡等在原地,自以為總有一天她能夠回心轉意。
所以跪下的那刻,周圍人的嘲笑,齊悅麵上的嫌棄,和李楠眼底的鄙夷,都沒能讓我清醒。
而此時,看著發送過去的解釋顯示紅色感歎。
再一次被不問緣由就拉黑,我突然感覺一陣疲憊。
李楠打著電話往樓下走,聽筒裏齊悅甜膩膩的聲音傳進我耳朵。
自欺欺人的假象被撕破,我再無法自圓其說......
兀地,腦中某一處突然變得明朗空落。
或許,我才是那個第三者。
與其被狼狽趕走。
不如,自己主動退出。
2
我來到樓下,沒看見李楠。
說要找我算賬的齊悅也不見蹤影。
打電話過去,不出意外,無人接聽。
反正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我索性回家等齊悅。
走進空蕩蕩的家裏,我才恍然想起。
齊悅,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今晚,不一定能等到她。
因為過於安靜,我聽見了隔壁一家三口的嬉笑聲,和家裏孤單一人的自己,對比鮮明。
不禁回憶起,八歲那年和齊悅的第一次相遇。
我意外落水,再睜眼,看見的就是滿身是水的她。
自此,我將她放在心尖暗戀,找尋了多年,才再次遇見。
後來,我想方設法靠近,千方百計追求,終於打動了齊悅。
甚至她主動要求跳過戀愛階段,直接結婚。
我當即激動緊張得一晚上睡不著。
朋友說,是因為她家裏破產,急需巨額彩禮周轉。
我一個字也沒信。
況且就算是真的,我也自認為是自己賺到了。
能娶到喜歡的女孩,哪怕是永遠單方麵付出,我也情願。
可李楠的出現,將我厚壘的盔甲擊了個粉碎。
齊悅眼神裏愛與不愛的赤裸裸對比,更讓我覺得殘酷。
到此結束吧。
我無數次對自己說。
可每每想下定決心,卻又放不下我付出的那麼多年。
更舍不得離開,曾經救我上岸的善良女孩身邊。
於是我愈陷愈深,難自拔清醒。
淩晨時候,齊悅回來了。
她不由分說將我從床上拽起來,將手裏提著的東西扔在我身上。
啪!
睡衣上黏膩的物體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是奶油。
蛋糕胚摔落在幹淨整潔的床邊,顯現著它突兀的存在,就像深陷三角戀感情中的我一樣。
齊悅臉色沉沉:「我讓你給小楠道歉,你為什麼沒有!」
「虧小楠還記掛著今天是教師節,托我給你送蛋糕,就你那點度量,還當人導師呢,你看你自己配嗎!」
我靜默著。
反正我和李楠發生矛盾後的每一次說話,都會被她當作辯解。
齊悅見我這樣,卻以為我是心虛。
她哼了聲,理所應當開口:「正好,小楠缺輛代步車,也不用你買了,就把車庫那輛大G轉戶給他吧。」
換以往,隻要是齊悅要求,我都會毫不猶豫同意。
可現在,或許是內心的決定讓我突然站出局外,意識到了齊悅說這話有多不要臉。
我不由得苦笑。
齊悅皺眉望向我,「笑什麼!你作為長輩欺負一個學生,賠償他一點東西難道不應該嗎!」
我沒有回答這話,反質問她:「你這幾天沒回家,都是和李楠在一起?」
齊悅麵上有些不自然,「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我語氣哽咽,帶著最後一絲懇求:「我為什麼不能管,我是你的丈夫啊,悅悅......」
齊悅不以為意,「你確定要我把話說破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再小題大做我非跟你離婚不可!」
話落的瞬間,我僅存的一絲期待也徹底斷裂。
心中溢起悲涼,我機械答道:
「好,那就離婚吧。」
3
我的話出乎齊悅意料。
她難以置信:「林知北,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我搖頭,「我是說認真的,齊悅,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這個回答,是齊悅想要的吧。
能夠脫離為人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和李楠在一起,她應該是求之不得的吧。
我抬眼,卻沒從齊悅複雜的表情中窺出半分欣喜。
反而,像某樣東西脫離掌控,卻不好發作的憤怒神情。
我知道齊悅是忍不住脾氣的,特別是對我,完全不會顧及。
果不其然,盡管自己有意躲避,也還是被齊悅怒砸過來的玻璃杯碎片刺破皮膚。
鮮血流出。
齊悅沒好氣地找出醫藥箱,直直扔向我。
肚子突然尖銳刺痛起來,我沒接住,反被醫藥箱撞了個踉蹌,腳踩到了地上的玻璃渣。
齊悅臉上閃過心虛,想要上前扶住我。
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動作,齊悅幾乎是立刻接起。
我聽見電話裏李楠的聲音。
「悅姐,你怎麼還不回來,我好想你啊。」
齊悅溫柔地回他:「乖,馬上就回。」
我捂著因胃病痛得劇烈的肚子,虛弱蜷縮在床角。
齊悅拿上包正準備走,看著我這副樣子,過來踢了踢我。
我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快,送我去醫院......」
齊悅嗤笑:「不就是砸了你一下嗎,這點傷都不用等到醫院就愈合了,你在這裝什麼裝!」
「整天作天作地,自導自演,還好意思說離婚,你看你這樣誰願意喜歡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走了,從始至終沒理會我疼痛的嗚咽。
我強撐著,爬去床頭櫃拿手機撥打120。
地上的玻璃碎片被身體的重力悉數紮進肉裏。
各處痛感襲來,減緩了我心臟的酸澀。
…
說來,我有如此境地,都是作繭自縛罷了。
當初是我帶李楠到家裏吃飯,讓他有了和齊悅相識的機會。
之後,兩人越走越近,而我成了局外人。
窺破他們互生情愫,是在一次KTV聚會上。
李楠玩遊戲輸了,被要求舉杯喂在場的一位女士喝水。
明麵上李楠左右為難,挑了作為他師母的齊悅來解困。
可同為男人,我看得出李楠蓄謀已久的勾引眼神。
於是我出言拒絕了李楠,因齊悅不喜他人觸碰,也為自己占有欲的私心。
其實很正常,身為丈夫不想看見別的男人圍繞自己妻子身邊。
同場的朋友都表示理解,可我的拒絕,卻惹得他們兩人不快。
齊悅臉色難看,「這隻是遊戲,你能不能別掃興啊,小氣死了!」
好似我壞了她的好事,齊悅狠瞪我一眼,負氣起身離開。
我沒想到齊悅會是這個反應。
腦子一片空白,某個想法呼之欲出。
心臟痛得無法忍受,以至於我慢了一步李楠追出去。
跑出KTV,我看見李楠牽著齊悅的手過馬路。
兩人臉上都是笑意,像一對感情至深的情侶。
我走在他們影子後麵,鼓足勇氣一次又一次,卻到最後也沒敢上前拆散質問。
因為我愛得卑微。
所以我畏怯挑破。
害怕和李楠之間,我是被齊悅毫不遲疑放棄的那一個。
但現在,不會了。
4
從醫院輸液,處理完傷口時,已是早上九點。
我索性直接去了律師所,找人草擬離婚協議書。
之後,我給齊悅發送消息:【有時間,回家把離婚協議書簽了。】
這次沒再有紅色感歎,但消息石沉大海,一連幾天都沒收到回複。
我也不在意,其實如今和離了婚沒什麼區別。
而且最近我設立了新實驗項目,忙得不可開交。
然而我無意關注,卻防不得有心人刻意找事。
午飯時間,李楠開著從我這搶過去的大G,在實驗樓前將我攔下。
他洋洋得意舉起手中的飯盒,語氣炫耀:「喲,林老師,中午吃食堂啊,怎麼,師母沒有給你準備愛心午餐嗎。」
我身形微僵,透過透明的餐蓋,看見了心形的煎蛋和明顯花了心思的飯食,不禁失神。
曾經我也這樣給齊悅精心準備過,卻被她嫌棄說幼稚。
原來不是我不成熟,而是我的付出,隻會引得她厭惡。
李楠立到我身旁,半威脅半利誘開口:「喂,你不是想我離開你老婆嗎,行啊,讓我加入實驗小組,我就答應你,這午餐也給你吃。」
我此次研究的實驗項目,如果成功,極有可能獲獎。
也難怪李楠寧願放著齊悅不要,想來加入。
可惜,他失算了。
別說如今自己決定放齊悅自由。
就是從前,也絕不會拿科研當籌碼。
我斜睨了李楠一眼,「你做夢。」
李楠似是沒想到我會拒絕,有些傻眼。
身後傳來他不甘心的怒罵,我腳步不停。
......
晚上,齊悅破天荒回家了。
卻不是簽字來的。
而是為了李楠中午找我,卻沒成功的事。
一進門,她連客套話都不說,就直截了當:
「為什麼不讓小楠加入你那個項目!你竟然肥瘦流入外人田都不把機會留給你的學生,林知北,你簡直不配為師!」
我有些無奈,「這個實驗很重要,小組成員都是各個專業層層篩選出來的精英,李楠他沒有通過考試,就算我同意他加入,其他人也不可能接受。」
齊悅不管我的解釋,「別找借口了,你就是嫉妒小楠在我這比你討喜!林知北,我真不知道你是這樣公私不分的人,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我無語,不想再和她繼續掰扯。
「反正這事,你必須同意,否則......」
齊悅停頓,像是一時間不知道用什麼威脅我。
我接過她的話頭:「否則怎麼樣,和我離婚?」
齊悅的表情一閃而過慌張。
隨即惱羞成怒:「你為什麼老是拿離婚說事,之前不過說你幾句,就讓我簽離婚協議書,現在又提!是覺得我不會真扯你去民政局嗎?!」
嗬,我忍不住冷笑。
曾經離婚這兩個字常掛在她嘴巴。
現在我不過說了兩次,她就受不了。
我滿眼疲憊:「不,齊悅,是我累了,這樣的婚姻,我已經深感厭倦。」
深吸一口氣,我將離婚協議拿出遞給她。
「簽字吧,我們都放過彼此。」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難有繼續的可能。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我竟在此刻看見齊悅的眼中竟閃有淚光。
就像是被我決絕的話傷到一般。
她說:「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5
霎時,我內心又湧起絲絲光亮。
隻是下一秒,我扯起的嘴角驀地僵住,連雀躍的心臟都驟停了片刻。
齊悅對我說:「除非你讓小楠加入你的實驗小組,否則這事兒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