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從宮外帶回來個柔弱美人。
是從小流落在外的皇親。
宮宴時,她故意穿鳳袍現身,被我指出後,哭得梨花帶雨。
「嫋嫋從小在宮外長大,流離失所,如何認得鳳袍。」
而後蓄意和皇上來段情緣,被踢下床。
「嫋嫋不知道這宮內的規矩,原來皇上要誰侍寢需要姐姐說了算的。」
後來,她下藥毀我封後儀式,又想搬出那套說辭。
皇上冷冷道:「宮外規矩我不懂,但按宮內規矩,當誅。」
1
中秋夜宴,天子宴請百官同樂。
一是為團圓,二是為宣布我未來皇後的身份。
夜宴過半,楚嫋嫋姍姍來遲。
一對含情目,兩條柳葉眉,惹人生憐。
這就是太後失散多年,流落民間的侄女楚嫋嫋了。
太後連忙起身,小跑著上前迎接。
聽聞太後極其寵溺這位侄女,說是她在外吃了太多苦,要好好補回來。
現在看來,形影不離,傳言不假。
但眾人所驚訝地,並不是她的美貌。
而是她身上所著的衣裳,金絲勾勒的鳳凰栩栩如生。
竟然是鳳袍。
百官瞬間收斂目光,生怕多看一眼,自己會被卷入這場皇家鬥爭中。
我隻冷冷地瞥了一眼,又低頭瞧見自己貴妃服飾,不由覺得好笑。
恭恭敬敬地朝太後行禮。
還沒等我開口,楚嫋嫋倒是先說上話了。
「清越姐姐,你看我這身衣裳好看嗎?」
她說完,赫然一笑,又很快再次開了口。
「嫋嫋從小在鄉野長大,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衣裳。不像姐姐,應該都看膩了吧。」
鄉野長大又如何?
無權無勢之人,才會對忌諱格外關注,生怕一個不注意引來殺身之禍。
楚嫋嫋說她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我開口挑明道:「好看,但不合規矩,鳳袍隻有皇後才能穿。」
前腳才宣布我將執掌後位,後腳楚嫋嫋便穿著鳳袍招搖而至。
分明就是故意的。
被我揭穿後,楚嫋嫋那雙美目蓄滿了眼淚,搖搖欲墜,拿起帕子捂著臉哭出聲來。
「嫋嫋從小在宮外長大,流離失所,如何認得鳳袍。」
「清越姐姐這麼凶作甚,難不成是怪嫋嫋搶了姐姐的衣裳?又或是怪罪嫋嫋吸引了表哥的關注?」
「可嫋嫋從小受盡欺辱,哪兒知道這麼一件小事就引得姐姐不快,嫋嫋把這衣服脫了好了。」
說著,梨花帶雨地動起手來作勢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脫掉衣服。
這妮子顛三倒四的本領挺強。
前些日子遠遠見過,還以為和麵上一樣柔弱,誰知這裏麵藏了把刀子。
太後見楚嫋嫋這樣,麵露不快。
心疼地按下楚嫋嫋的手,冷聲對我嗬斥。
「嫋嫋在宮外受盡委屈,你就不能讓著她?」
「不過是件衣服,何必斤斤計較。」
楚嫋嫋作勢靠在太後懷中,扭著帕子嗚咽,小聲地打了個哭嗝。
「皇姑母,都怪嫋嫋不好,嫋嫋就是個鄉野之人,怎能和清越姐姐一般亂發脾氣。」
「誰說的!你是哀家的侄女,愛怎麼發脾氣就怎麼發,管旁人作甚?」
太後說完,眼珠子刮了我一眼。
我看得真切,意思是我是她口中的外人。
可好歹這也算是我坐實皇後身份後遇見的第一個坎兒,要是隨意投降了,以後這後宮有多少人能爬到我頭上。
「妹妹剛入宮不懂規矩也就罷了,教妹妹的嬤嬤恐怕不壞好心,按宮規仗責。」
楚嫋嫋身旁一位婦人咚地一聲腿軟跪了下來,磕頭求饒。
「娘娘饒命啊,都是嫋嫋姑娘......」
楚嫋嫋臉都黑了,連忙打斷。
「拉下去吧,小懲大誡。」
太後還想說些什麼,楚連愨放下酒杯走來,讚同地眼眸放在我身上。
「清越這事處理得不錯,鳳印交給你朕也放心。」
「表妹也該學學宮中規矩了,徒然惹些笑話。」
2
楚嫋嫋和太後一聽這話,還能不懂嗎?
楚連愨在敲打她們呢。
楚嫋嫋淚眼朦朧地點頭,乖巧地向上輕瞥楚連愨。
「表哥說的嫋嫋自然聽,隻希望表哥能多看看嫋嫋,嫋嫋的心才能寬慰一些。」
楚連愨略帶嫌棄地擺了擺手。
楚嫋嫋抽泣兩聲,帶著宮娥下去換衣裳。
太後麵色不快,信步走到楚連愨身邊,低聲嗬斥。
「嫋嫋可憐了這麼多年,你這個做表哥的多愛戴些。」
「你們倆隻是接觸時間不多,」她朝我的方向搖了搖頭,「男人哪兒有不喜歡柔弱美人的。」
「我就不喜歡。」
楚連愨毫不猶豫地開口,將我攬在懷裏。
「隻喜歡清越這樣的。」
太後臉都黑了,袖子甩開,對著我恨上一眼,到後邊找她侄女去了。
太後對我向來沒有好臉色,她不止一次在我麵前提起讓我做個嬌柔的女人。
我口中答應,卻從未改變。
開玩笑,我嫁的是楚連愨,管她什麼事。
楚連愨搖頭,低聲哄我:「明日將鳳印交於你,等過幾日太後新鮮勁過了,就把那什麼鳥雀的送出宮去,惹人煩。」
好歹是他母親,他也不能做得太過了。
我也知他不易。
這麼多年,沙場,東宮我們都並肩走過來了,區區一個小姑娘,我還沒放在眼裏。
於是轉身和他舉起酒杯,遙敬一起征戰的兄弟們。
一場伶仃爛醉後,宴會才收了場。
我和太監把楚連愨送回寢宮時,他抱著我的腰已經睡著了。
我將他搖醒,卻隻能聽見他撒嬌似地嘟囔著,讓我先去沐浴,自己要睡會兒。
可等我出來,卻發現一窈窕宮娥,正在解楚連愨的衣衫。
另一隻手不停地在楚連愨身上滑動,曖昧地戲弄。
楚連愨還以為是我,配合著把手抬起來。
我眯起眼睛,放輕腳步走過去。
是楚嫋嫋!
「在我的寢殿,偷我的男人,楚嫋嫋,你膽子真大。」
我從架上抽出長劍,劍光閃過,直接抵在她的脖頸上。
楚嫋嫋驚呼出聲,嚇得一動不敢動。
「清越姐姐誤會了,表哥這般沒人照顧,嫋嫋不放心才跟了過來。
「表哥一見了我就抱著我不撒手,說要讓嫋嫋伺候,既是皇命,嫋嫋不敢違背。」
我冷笑一聲,劍柄在手腕上轉了個圈,正擊中楚連愨的胸膛。
楚連愨瞬間醒了,猛地睜開眼睛,捂著胸膛。
又在看向楚嫋嫋時,嚇了個半死,往後退撞到了床緯。
小聲地痛呼出聲,捂著頭滿臉委屈。
楚連愨還沒說什麼呢,楚嫋嫋倒是兩行眼淚先落了下來。
「清越姐姐怎麼如此對待表哥,可知表哥有多疼?」
「真真是傷在表哥身,痛在嫋嫋心。」
楚連愨頭疼地按上眉心,歎了口長氣。
「要哭出去哭,別在這兒打擾朕和清越睡覺。」
楚嫋嫋哭得更厲害了,手指捏著楚連愨的袍子不斷攪動,聲音委屈又婉轉。
「分明是表哥叫嫋嫋來的,怎麼又翻臉不認人?」
「難不成是因為清越姐姐在麼?可自古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清越姐姐嫉妒心也太強了些。」
「表哥你別害怕,嫋嫋是不會退縮的,嫋嫋今日就是要伺候你。」
說罷,竟當著我和楚連愨的麵,解開了衣裳。
3
楚連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起身,拿起劍鞘擋在眼睛上。
「你一女子,怎如此不知廉恥!」
楚嫋嫋咬牙起身,衣衫落了滿地,剩下個裏衣勾勒出女人的姣好身材。
又伸出纖纖玉手握住劍鞘,試圖挪開。
被楚連愨推開,跌倒在地。
「嫋嫋從小在宮外長大,哪兒學得了什麼禮義廉恥?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可宮外的人卻更勇敢,至少他們不是想要不敢說的懦夫。」
「隻是可憐嫋嫋,枉付出一顆真心,卻什麼也沒換來。」
楚嫋嫋哭聲漸大,坐在地上不願起身了。
楚連愨拿她沒辦法,拉著我的手,冷冷地甩了一句。
「既然你想哭就哭個夠吧。」
我掙脫開楚連愨的手,劍尖指著楚嫋嫋的眉心。
最後一次警告她。
「還有下次,痛的就不止你的心了。」
於是太後來的時候,見著的就是我拿劍指著楚嫋嫋的凶狠模樣。
連禮儀也顧不上了,箭步衝上來把楚嫋嫋護在身後。
挑眉嗬斥。
「貴妃好大的膽子!怎敢拿劍指著哀家的好侄女!」
楚連愨連身上前,站在我麵前。
正欲開口,地上慟哭的人搶先一步告狀。
「姑姑別怪清越姐姐,都怪嫋嫋不懂宮中規矩。不知道表哥要嫋嫋伺候,還要經過清越姐姐的同意。」
「嫋嫋在外過得苦,笨了些,一時間沒學會規矩。」
太後聞言,怒氣上頭。
最疼愛的侄女和自己兒子的好事差點成了,卻被我橫插一腳。
這還了得。
當下眉毛緊皺,眼神裏的火光要把我吞沒。
「貴妃倒是好手段,哀家怎麼不知道這後宮皇上要誰侍寢還要你說了算了?」
「你還騎到聖上頭上了?怎麼?是想造反嗎?」
太後三兩句話,竟要治我造反了。
下一句話,怕不是就要殺我頭。
我不慌不忙,淺淺一笑。
「我騎在他頭上的時間還少了?」
太後被我說出的狂言一驚。
指著我,差點氣得跳腳。
楚連愨捏緊我的手,連忙開口。
「朕沒有喚表妹服侍,倒是要問問這寢殿是何人不管未來皇後的旨意,把這不三不四的人放了進來,擾朕的美夢。」
他此言一出,殿內嘩啦啦地跪倒一片。
太後臉色實在算不上好,氣這個兒子分明已坐上了帝位,偏要看自己女人的神色過活。
哪兒有半點當皇帝的樣子。
於是大手一揮,把這罪責攬了下來。
「是哀家要嫋嫋來服侍你的,怎麼,你連哀家也要一起罰了嗎?」
楚嫋嫋從地上站起,怯生生地躲在太後後邊,從肩膀處露出一對眼睛。
寫滿了挑釁。
楚連愨氣笑了,站直了身體,第一次在他母親麵前說了次重話。
「如果太後執意要抗旨,朕也沒辦法多做阻攔。」
4
那一夜後,太後病了。
太醫說是氣急攻心,要靜養。
楚連愨聽了正好,讓楚嫋嫋去照顧太後,自己卻一次都沒去過。
他和太後之間的感情,各種糾葛,隻有當事人才說得清。
楚嫋嫋傳人來問,也隻是回:。
「太醫說了要靜養,朕去了打擾太後休息。」
一句話,堵了回去。
楚嫋嫋倒是在太後跟前,隻是除了陪她說說話,什麼也沒做過。
安靜地當個無用的花瓶。
授鳳印那天,按禮製太後需到場。
可她派了楚嫋嫋來。
一是顯示楚嫋嫋身後有她撐腰,二是也不給我這個麵子。
我隨了她去。
在楚嫋嫋麵前接了鳳印,眼神也沒分她一個。
隻是楚嫋嫋這樣的人,怎麼會我這麼如意。
輕抬腿站了出來,柔聲道:「清越姐姐這印子這麼美,能不能借妹妹玩幾天。」
真是傻。
「鳳印並非尋常玩物,若有其餘想要的,本宮可以給。」
楚嫋嫋眉毛搭慫,眼眶含淚。
「嫋嫋在太後跟前,什麼東西沒有。隻是看中清越姐姐的印子,都不願意給嗎?」
「想來也是,嫋嫋畢竟是宮外來的野丫頭,怎麼能和姐姐搶東西。」
「是嫋嫋僭越了。」
丫鬟快步上前,拿著手帕給楚嫋嫋擦淚,還幫著搭腔。
「娘娘,鳳印雖然珍貴,但楚姑娘也是太後的掌上明珠,您此刻不給,鬧到太後那兒去,徒擾了太後的清靜。」
這主仆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倒是默契。
聽這丫鬟說話,她二人定都明白鳳印之珍貴。
但竟然還是開口要演這一出來找我的惡心。
真是愚蠢,我閑庭自若地坐下,將鳳印握在掌心。
「那就叫太後娘娘過來。鳳印是皇上下的聖旨,本宮到時要看看太後敢不敢抗旨了。」
「哦,怎麼說來著,騎到皇上頭上去了。」
聽我這麼說,殿內的人跪了滿地。
楚嫋嫋小臉煞白,她也想到了那日楚連愨說的狠話。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勉強勾起嘴角。
「是嫋嫋的錯,怎敢叨擾姑姑過來。」
「嫋嫋自知配不上這印子,還是清越姐姐有福氣。」
「不過姑姑常在嫋嫋麵前提起姐姐,想來是想姐姐了,不如一道回去探望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