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個寒門學子,可他卻嫌我粗鄙不堪。
我豪擲千金隻為博他一笑。
可他轉身就將那千金買得與美人春宵一刻。
「她與你不同,她是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才學數得上上乘。」
大婚當日,他抬了另一個喜轎進我府邸,想逼得我下不來台。
可這是我親自給他準備的鴻門宴。
1
街坊鄰居口無遮攔,都說我有錢卻又下賤。
整日追著宋獻言不放,違背女德,丟盡女子的臉。
可我也不惱,讓侍女給我穿金帶銀便出門了。
屁顛屁顛跑到宋獻言的住處,卻發現他人不在。
牆上掛著一副字畫,歪歪扭扭的,我也看不懂,也不喜歡。
可它是宋獻言畫的,我便千金買來了。
他終日板著的臉,在那一日才有些笑意。
他家境寒苦,隻住在破爛的茅草房裏,書上的字都因為下雨滲水而暈染了些。
可他不知怎的,骨子裏卻有一股不知名的傲氣。
我便讓他住進我的私宅,還買了兩個丫鬟奴仆侍候他起居飲食。
「宋公子哪兒去了?」
那奴婢眼神閃爍,咬著下唇遲遲未開口。
我正要動怒,宋獻言便搖搖晃晃走進門來。
宋獻言滿身酒氣,嘴裏還一直喃喃道。
「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我上前扶著他,他瞥了一眼就將我甩開,眯著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憑什麼你這麼榮華富貴,而我而她,卻淪落至此,真是天道不公。」
他前幾日落了榜,我隻當他是心情不爽快。
「你若是入贅我家,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到時候整個庫房都是你的,還憂什麼銀兩?」
我上前撫著他的後背安慰他,說話雖是輕佻,但也算是我對他真摯的承諾。
我不止一次向他提出入贅這事兒,他家境寒苦,又沒功名,本配不上我的,但我爹疼我,讓他入贅已是最大讓步。
他總是嗤之以鼻。
可他今日異常沉默,也沒有甩開我的手,低著頭像是思考一番。
許久,他像是酒意初醒,卻第一次點頭應允。
我以為自己出現幻覺,湊近些想要確認一遍。
他推開我,隻冷漠地說道:「我雖是名義上入贅,但大禮禮節上要做足場麵。」
「什麼意思?」
「蘇府花錢,但在外是按我迎娶你的禮節。」
哦哦,就是既要又要。
既要用我的錢,又要不失臉麵。
「沒關係啊,你喜歡就好。」
見我那麼順遂,宋獻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見我與平常沒有一絲異樣,便放下心來。
「盡快操辦吧。」
宋獻言恢複以往的神態,又端起了高風亮節的姿態。
「累了,小桃過來服侍我沐浴更衣,你就回府去吧。」
言語中都是趕客的意思。
可,這不是我的宅子麽?
我望著他的背影,脂粉味混著酒氣還未在空中散開,難聞至極。
找大師算了日子,半月後便是黃道吉日。
我開始著手布置,這宅院便是新房,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再添置了幾個丫鬟,這院子才熱鬧了些。
與宋獻言說了,他表現得無動於衷,卻在半夜時匆匆出了門。
「玉娘,如今不過是緩兵之計,等大婚之日到了,我為你贖身,再過幾日我就將你抬為平妻,到時候她是我的人了,隻能順著我的意思,不敢多說什麼的。」
「到時候她的庫房一開,我就拿出去死當,到時候給你買胭脂水粉,綾羅綢緞。」
2
「我不與她同房,她無子嗣所出,我找個日子將她休了。」
「宋郎,我等你。」
受人追捧的清倌明流玉此時正依偎在宋獻言懷中。
她本是慶春樓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一張出水芙蓉的臉,彈得一手絕妙的琵琶,端得一股的清冷姿態,多少貴客砸了銀兩卻得不到她高看一眼,現下卻願意委身於宋獻言這個寒門子。
明流玉一手轉著發尾,一手攀附在宋獻言的肩上。
「宋郎,可是我怕,進門後她會欺辱我。」
「她算什麼東西,有我在,玉娘你放心。」
宋獻言又哄了幾句,明流玉在他的甜言蜜語中定了神,兩人在紗帳裏翻雲覆雨了一晚。
等宋獻言第二日回府,我已在等候多時了。
宋獻言見到我的第一眼,眉頭輕皺,指著宅院上方語氣不善地質問我。
「這牌匾為何還不換?你嫁給我,將來也是要成為宋家婦的,這牌匾應當改成宋府才是。」
「我今日就是要來找你商量這件事,你昨日去了哪,等那麼久才回來。」我上前為他撫平衣裳,卻被他躲開。
但空中的脂粉味揮之不去。
「不該你管的別管這麼多,我會遵守承諾娶你,但你也要遵守承諾。」
「承諾?什麼承諾?」我輕皺眉頭,努力要想起些什麼。
見我忘了,宋獻言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難看,半晌才難以啟齒地開口。
「你說了大婚後你的銀兩給我用。」而後他伸出手。
「庫房鑰匙呢?」
原來繞了半天,是要我的庫房鑰匙。
我爹前些年雇人挖了礦洞,發現一筆意外之財,隨後我家愈來愈富。
送我的珍貴禮物我都堆在這宅子的庫房,裏麵的珍寶數不勝數。
「急什麼,這不是沒大婚麼,而且你沒銀子用直接問我要就好了,或者說?你要送禮給誰麼?」
宋獻言沒想到我會如此追問,眼珠轉了轉。
「你知道我為何落榜麼?因為我不會送禮,便低人那麼一等。」
「可你不是最瞧不起這種麼?」
宋獻言一時啞口無言,又辯駁不過我,甩甩袖子又鑽進房間去了。
「小姐,宋公子他並非什麼良人。」小桃抱著宋獻言的換洗衣裳,擔憂地看著我。
見我狐疑地看著她,她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小姐對我頂頂好,這是小姐的終身大事,就算受罰小桃也要說,宋公子他從一個月前就時常在半夜外出,有次我跟了出去,發現宋公子進的是......慶春樓。」
小桃咬著下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有次宋公子醉酒回來,我服侍宋公子更衣,他抱著我喊玉娘......」
「狐媚子。」我撫平衣袖,麵露不善。
「如果不是你有意,宋公子怎麼會抱你?滾出去,真是家賊難防。」
小桃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但也被我帶來的人拖了出去。
「獻言,我最看不得別人汙蔑你,我這種處理方式,你可滿意?」
宋獻言沒有進房,而是一直靠在門後聽著,此時他便沒有隱藏自己,倚在門框上直勾勾盯著我。
「明日便是大婚,你先支給我五千兩。」
「今日出門采辦,剛好剩下六千兩銀票。」我從寬大的衣袖取出銀票,放在石桌上。
宋獻言快步走過來,剛要伸手拿走銀票,卻被我先一步收了起來。
「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更何況明日我們才成親,你現下拿走這五千兩可以,但你要寫個借據。」
我眼角留下淚痕。
「這坊間都傳遍了我仰慕你已久,說我不知檢點,可我不在乎這些名聲,我現下隻是想要多一個保障。」
「獻言,我與你大婚當日,我就撕了這張借據,更何況,我的嫁妝何止這一星半點。」
我領他走去書房,大筆一揮寫下借據,我如此聲淚俱下地說著,宋獻言果真動搖了。
他猶豫片刻,也畫下字押。
「你且回府,明日一早我便去迎你。」
我前腳剛走,他後腳便出了門。
可是,宋獻言,今夜慶春樓嬌滴滴的美人,身價可是要漲上一漲。
3
迎親當天,宋獻言很疲憊,眼下的凹陷十分明顯。
看來昨晚奔波勞累不少。
他迎親的馬匹也是我為他準備的,此時他正穿著喜服,小心嗬護著明流玉上轎。
身後老鴇喜笑顏開,懷中揣著剛收入囊中的一萬兩銀票。
百姓指指點點,似乎不懂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迎娶一個青樓裏清倌,而且還是這麼大的禮數。
可宋獻言根本不在乎,眼裏隻有他心心念念的玉娘。
「宋郎,我不知道她會坐地起價,賣身契翻了一倍,其實你可以不用......」明流玉身子略微緊繃,後麵的話咬著下唇沒說出來。
「無礙,能救你出這吃人的籠子,多少銀子都不成問題。」
宋獻言捏了捏她的手心。
「隻不過要委屈你,現下不是吉時,我先將你接進府裏,而後我再去迎她進門,今晚我定是宿在你那的。」
宋獻言翻身上馬,張羅打鼓地領著喜轎往宅子裏帶。
我爹不喜宋獻言,自然也沒有大辦,宋獻言沒有什麼親人好友,便也沒有宴客,本來說的就是簡單擺個堂,走個過場便算大婚了。
可本應該冷清的宅邸,此時卻人聲鼎沸。
「裏麵什麼狀況?」宋獻言翻身下馬,抓著宅前迎賓的小廝問道,但這人他從未在宅裏見過。
「這位官人,今日是我家小姐和姑爺的大喜日子,官人這是也要來討個彩頭?」
宋獻言不滿地皺了皺眉,滿是責備的語氣嘀咕著:「都說了不要聲張,真是麻煩。」
說完,他略過小廝就要往裏麵走去。
小廝眼尖手快攔住了他,語氣比起剛才有些不善。
「這位官人,請帖帶了嗎?」
「這是我的宅子,還要什麼請帖,讓開。」
宋獻言沒了剛才溫文儒雅的模樣,抬腿就將阻攔的小廝踹倒。
門口弄出的動靜太大,宋獻言一進去的時候,賓客都朝他望去。
賓客他都認識,都是幾乎日日見麵的街坊鄰居。
巷尾賣餛飩的大嬸剛蛐蛐完一個人,轉頭見著一身大紅喜服的宋獻言眼前一亮,一臉吃瓜相。
「這是怎麼了,這宋家小子要來搶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