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節哀。

不是恭喜。

兩個字在我耳邊炸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聽不清他後麵說的安慰。

“蘇茉呢？”我喉嚨滾動，哽咽著問出來。

她在裏麵參與搶救卻失敗了，肯定比我還要難過。

這個時候她比我更需要安慰。

“她......”

孫醫生麵露猶豫，可我還是聽到他說。

蘇茉在手術快要結束時，接到另一個病人的緊急病情離開了。

就連收尾工作都是其他醫生完成的。

我攥起手，慌忙拉住醫生：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丟下女兒離開？”

女兒在重症手術室裏搶救。

身為主治醫師的蘇茉卻不知所蹤。

我不相信。

“她人呢！她到底去哪了？”

到底是多嚴重的病人，能讓她拋下重症的女兒。

“李先生你先不要激動，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

孫醫生握住我的手安撫我。

“蘇醫生現在去處理33號病床林逸源先生的病情了。”

林逸源。

聽到這個名字，一股巨大的恐慌從心底滋生出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子裏炸開，可我不敢想，更不敢信。

我再次重複了一遍。

“林逸源？”

“是的。”

孫醫生怕我情緒過激，繼續安撫我，“李先生，蘇醫生也是林先生的主治醫師，她過去查看病情也是職責所在，望你理解。”

不理解。

我沒辦法理解。

林逸源不是別人，正是蘇茉的前男友。

那個婚後多次見麵，陪她吃飯逛街的前男友。

女兒心肌炎第一次發作時，她的電話關機，醫院裏也找不見人。

經過多方打聽之後，我才知道那時候她正在幫她的前男友遛狗。

第二次心臟不舒服搶救，她急匆匆趕來，沒有穿白大褂，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比醫院的消毒水味道還要刺鼻。

前幾次的缺席她都道了歉，女兒原諒她，我也原諒她。

可是這一次，女兒手術剛剛結束，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她就去看前男友了。

這就導致女兒的病再度複發時，搶救不及時。

她可是主治醫師啊！

她怎麼能這樣做。

一次又一次的信任，到頭來卻換來了“節哀”的結果。

蘇茉，你真的是個好妻子，好媽媽啊！

我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盡了，如行屍走肉一般走進搶救室，輕撫著病床上女兒蒼白的麵孔。

眼睛緊閉，小小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她再也不會喊我爸爸了。

眼淚順著眼眶狠狠地砸下去，滴落在白色布單上。

我狠狠咬著拳頭，不讓自己發出哭聲。

她才三歲，小小的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就已經和我們說了永別。

我不知道我趴在那裏無聲地哭了多久。

但是我知道，在我哭的整個過程中，除了孫醫生好像再也沒有其他人來過。

蘇茉，33號病床的病人就那麼重要嗎？

他的病情甚至要比女兒的病情棘手嗎？

你是怎麼舍得拋下剛剛做完手術還沒脫離危險的女兒離開，卻走向33號病床的？

就因為他是你的前男友嗎？

我緩緩起身，抹掉臉上的淚水，強逼著自己露出笑容。

“閨女，爸爸給你蓋被子。”

我輕輕地把白布蓋在女兒的身上，緩緩拉高，最後蓋過頭頂。

“睡吧，好好地睡一覺，夢裏不會有任何的痛苦。”

這是我和女兒的最後一麵。

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那個搶救室的，隻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33號病床的病房門口。

通過門玻璃，我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伆得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