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隻有個女兒,還有個兒子。
他是我二十多年前在垃圾箱旁邊撿到的,沒出生多久就被丟了,我不忍心就把他帶回了家。
起名宋安,隨我姓。
兒子出息,現在在國外工作,我希望他永遠不要回來。
不要看見媽媽不堪的屍體,不要怨恨妹妹。
靈魂體輕飄飄的,臨近中秋,我跟著女兒沈萍回了她婆婆家。
親家在南城不遠的村子裏住,家裏有十幾畝地,條件還算不錯。
“媽,我們回來了。”
女兒老公李輝把車上大箱小箱的罐頭和牛奶卸下來,進了院子。
女兒稍微有些拘謹,幫忙搬著東西也喊了一聲:“媽,中秋快樂。”
親家母笑眼盈盈的走出來握住了女兒的手,答著:
“哎,好孩子快進屋,入秋了別凍著肚子裏的孫子了。”
我張了張嘴,有話也吐不出,那聲“媽”不是對我說的,我也再也聽不到了。
親家母從箱子裏拿出幾個月餅,有五仁餡的,蛋黃餡的,讓女兒挑。
女兒最終還是挑了那五仁餡的。
我心底一顫,想起了女兒小時候。
還是中秋,我帶著兩個小崽子買月餅。
我生平最愛五仁月餅,挑了很多五仁餡,但女兒撅著嘴不滿意,還仰著小臉說:
“這個不好吃,我要巧克力草莓的。”
女兒指了指貨架上五顏六色的月餅,一臉饞貓樣。
兒子也在旁邊扯著我的衣服想要嘗嘗鮮,我一點頭,兩個小家夥一股腦把貨架上每個口味都拿了一遍。
最後我隻拿了一個五仁餡,回到家他們倆一個個挨個吃,每吃完一個都皺著眉頭。
“太甜了,媽媽,我想要你那個。”
女兒委屈巴巴的看著我,最後我把月餅一分兩半,兒子一個女兒一個。
五仁月餅餡香,花生芝麻嚼起來脆脆的還有一絲微微的甜,兩小孩吃的很香。
吃完了還不夠,倆人都抱著我的腿說還要,我刮了一下他們的小鼻頭:
“這回沒有了,你們要把沒吃完的吃完。”
袋子裏剩下各種奇奇怪怪的月餅,但都不及當年那一人一半的五仁月餅。
之後的每一年中秋,我都給倆孩子買五仁餡的月餅,他倆永遠吃不膩。
思緒牽回,親家母拿著一塊五仁月餅說:
“月餅啊,還是五仁味的夠香。”
女兒拿著月餅的手停留在半空,半天才回神,咬了一口說:
“膩了,小時候吃了太多,甜的發齁。”
女兒還記得啊,隻是她變了,她不愛吃五仁餡的月餅了。
她那時才四歲,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天使。
我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和女兒吃過最後一次月餅,隻記得女兒吃到甜甜的東西都會笑。
笑的很開心,笑的露出來被蟲蛀了的牙齒,我都覺得可愛極了。
但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也吃不到月餅那甜滋滋的味道。
吃完月餅,親家母用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腹,眼睛滴溜溜的轉:
“幾個月了?這麼不顯懷肯定是兒子吧。”
“三個月了,還不知道男孩女孩呢。”女兒扶著小腹,略顯羞澀的笑著。
“萍啊,你要是給我們老李家生了個兒子,那可是立了大功了,我們老李家就有後了。”
親家母拉著女兒說個不停,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孫子。
可我飄在空中看著女兒,憂心忡忡。
我害怕女兒麵臨生產的痛,坐月子無人照顧該怎麼辦,她疼的時候我不在身邊陪著,我隻想要女兒平安。
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親家的念叨,女兒跑出去接電話。
女兒表情變得不好,語氣也不耐煩起來:
“打不通換個電話打啊,我來陪婆婆過中秋節呢。”
“你是個大忙人,不用管我,我自己過得好好的。”
掛了電話,女兒又進屋陪親家說話了。
我聽不清電話那頭是什麼人,但莫名覺得緊張,心臟揪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