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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兒子冰冷的身體，從江邊一步步回了家，一路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的臉，我幾乎認不出來了。

原本白皙的皮膚被燒得焦黑一片，血肉粘黏在一起。

“我的寶貝......”我顫抖著手撫摸過他的臉，眼眶卻幹澀得沒有一滴淚。

原來人在最傷心的時候，是流不出眼淚的。

恍惚間，我記起兒子曾經說過的話：“媽媽，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能不能把我埋在爸爸的花圃裏？”

我當時被他突如其來的“死亡預言”嚇了一跳，板著臉訓斥他：“不許胡說！怎麼也是媽媽死在你前麵！”

可他卻固執地抓著我的手，一遍遍央求我答應他。

我被他磨得沒有辦法，隻好敷衍地點頭，然後追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他低下頭，小聲道：“我踢球的時候，不小心破壞了爸爸的花圃，他特別生氣，衝我大吼，說那是他給楚歌種的花，原本計劃等鋼琴比賽結束後，紮成花束送給他的，結果被我一腳全毀了。”

我聽得心裏一緊。

“那天......我被爸爸罰跪了整晚。”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問，“媽媽，爸爸為什麼從來不送花給我呢？我每次足球比賽結束後，他從來都沒有送過我禮物......”

我當時滿心酸澀，下意識摸著他的頭，將他緊緊摟住。

他卻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抬起頭眼巴巴向我確認：“媽媽，爸爸一定是很喜歡楚歌，所以才會送他花，對不對？”

他繼續自言自語道：“那等我死了，你把我埋在爸爸最愛的花圃裏。爸爸每天給花澆水的時候，就能看到我了，沒準......他也能愛我一下。”

念及此，我的眼淚控製不住地決堤而出。

我緊緊抱著兒子，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我獨自在花圃挖了一整夜，一邊抹著淚一邊抓起土蓋在兒子小小的身體上。

就在土坑被填滿時，大門被人猛地推開，陸易航匆匆走進來。

我沾了滿身的泥土，一臉憔悴的模樣映進他的眼裏，他瞬間蹙起了眉，“你別以為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我就會心軟！”

他疾走幾步朝我而來，忽而瞥見我腳邊的鏟子，眼中的柔情瞬間消失不見，“我念你受傷才趕著回家，結果你還有閑心在這裏種花，我看你傷得也沒多重！”

他一腳踢開鏟子，板起臉來，“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楚歌還在醫院，溫瑤擔心得整夜沒睡，你還有心思在這裏擺弄花草！”

所以呢？他在和我顯擺他對別人兒子是如此上心，操勞一夜之後才想起我嗎？

陸易航見我沉默不語，抓住我的手，聲音低下來，“你別鬧脾氣了，乖乖和我過去給他們母子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眶抬起頭，“我哪裏也不去！”

“你！”陸易航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深吸一口氣，像是極力克製自己的怒火，“江芷，算我放下身段求你了！楚歌受傷錯過比賽，溫瑤擔心得不行，你作為陸放的母親，難道不應該過去道個歉嗎？”

我目光落在微微凸起的土堆上，冷聲道：“道歉？我憑什麼道歉！倒是他們才應該向我道歉！”

陸易航怒不可遏地瞪著我，“江芷，你真是不知好歹！”

他猛地彎下腰，抄起地上的鏟子，在我剛填好的土坑裏亂刨起來。

“我叫你種花，我讓你種花！”他咆哮著，一下又一下地揮舞著鏟子。

“住手！你快住手！”我哭喊著撲過去，卻被他一把推開。

我重重磕在地上，才愈合的傷口崩裂開來，鮮血和著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胡亂抹了一把，連滾帶爬地衝過去阻止他的動作，然而又被猛猛甩開。

“江芷，你有沒有一點人性？難道在你眼裏，這堆臟土爛花難道比人命更重要嗎！”陸易航狠狠將鏟子猛戳進土裏。

傷口牽扯得我的眼前一片昏花，我隻能眼睜睜看著陸易航像發了瘋似的，將兒子一點點地從土裏刨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他看著被挖出來團在一起的焦黑，厭惡地皺起了眉頭，“怎麼這麼惡心？”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道，“陸易航，那是我們的兒子！陸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