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產後,顧以安拍下我蓬頭垢麵的樣子發在朋友圈。
配文:【大快人心。】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一邊摔門離去一邊說:
“因為你看上去太慘了!你慘,曉曉就會開心!”
我幫他在評論底下@江曉曉,他立刻打來電話訓斥:
“別擱這陰陽怪氣彰顯你大婆氣度!你以為你這顧總夫人還能當幾天?”
聽筒裏傳來江曉曉善解人意的安慰聲。
我還沒說什麼,電話再度被掛斷拉黑。
幾分鐘後,江曉曉高調曬出一張帶著卡地亞對戒的牽手照。
【三生有幸,拿到了你人生的女主劇本。】
放在以前,我一定會發瘋把顧家鬧個天翻地覆。
但這次,我隻是平靜地給首富家打去電話。
“媽,白粥我喝夠了,您還能讓我回家嗎?”
————
顧以安回來的時候,我正縮在被子裏,因引產後的疼痛渾身冷汗,不停發抖。
“孟芃!我讓你準備的晚飯呢?你別跟我說你沒看手機!”
他一進臥室就破口大罵。
我翻了個身,實在沒力氣和他說話。
顧以安上前把被子掀開,看到我蜷縮的樣子,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得了,不就吃壞個肚子,裝得跟要死了一樣。”
“胃在那裏!你捂肚皮幹什麼?賣慘都賣不對地方,傻缺!”
我勉強坐起來一點,想將被子從他手中扯回去。
“抱歉,睡著了,確實沒看見。”
顧以安不鬆手,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將另一隻手提著的袋子遞給我。
“給你買的,換上我看看合適不。”
我低頭一看,皺起眉。
裏麵是一件網狀的情趣內衣。
我和顧以安結婚五年,可從來沒有這種情趣。
再一看,吊牌都已經摘了。
我立刻明白了,看來是他給江曉曉買錯了型號,又退不了款。
所以拿來裝模作樣打發我。
多可笑。
“要穿你自己穿,我沒這癖好。”
聽到我這麼說,顧以安氣得將袋子往牆上一扔。
“孟芃,我好心想在今天這個日子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就這樣甩臉色給我看是吧?!”
今天這個日子?
也難為他還記得,今天是我把第一次交給他的日子。
曾經,我將這天看得比我和顧以安的交往紀念日、結婚紀念日都要鄭重。
但如今……
我隻會記得,在這一天,我親手打掉了我自己的孩子。
深呼吸了幾口氣,我正想開口回懟一下。
卻忽然注意到顧以安睡褲底下的東西隱隱在發光。
想到了在他購物車裏看到的熒光安全套,我頓時笑出了聲。
這兩人,玩得還真大啊。
“你精神病犯了?笑個屁!”
顧以安一邊罵我,一邊順著我的眼神朝下看,瞬間臉色一變。
“那個……今天和下屬聚餐玩大冒險,被鬧著戴的……”
我無所謂地“嗯”了一聲,繼續躺下睡覺。
倒是顧以安,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俯下身來看我。
“孟芃,你……”
“怎麼?”
“你……你今天什麼都不打算給我送?”
我攥緊拳,心頭瞬間湧上的憤怒幾乎讓我想要破口大罵。
不止今天,曾經,每一個我重視的日子,我都會送顧以安禮物。
直到我發現那些禮物,會出現在他公司的垃圾桶裏、出現在顧宅的保姆房裏。
甚至,前不久的結婚紀念日,我攢了兩個月工資送他的運動手表。
最後出現在了江曉曉那隻雪納瑞的右腿上。
從那一刻起,我終於明白,自己在他心中,還比不上江曉曉的一隻狗!
我又何必再熱臉貼冷屁股自討沒趣?!
“也是,你也不是什麼十幾二十歲的小女生了,對待這個日子也不像以前那麼重視了。”
顧以安說著,看我的目光忽然有些惆悵,有些複雜,不知想起了什麼。
良久,他咳嗽一聲,裝作不經意地開了口。
“孟芃,你當年跟我說你是處,其實是騙我的吧?”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難以置信地看向顧以安。
當年我是在酒吧打工賺學費的時候和他認識的。
他跟我表白時說,他就是被我身處泥潭也拚命向上的模樣吸引住了。
而如今這段經曆,卻成了他對我私生活的懷疑。
我氣得渾身都發起抖,雙眼通紅。
“顧以安,你什麼意思?!”
見我這個反應,顧以安眼神也飄移了一下,張嘴似乎想解釋什麼。
但下一瞬間,他的手機響了,是江曉曉的專屬鈴聲。
“怎麼了?你幽閉恐懼症又發作了?別哭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揪痛了!”
“我馬上來!十分鐘!不,五分鐘!”
說著便趕緊衝出去換鞋。
我看了眼手機消息,也撐著身子起床,出了臥室。
顧以安看我出來,瞬間怒道:
“我還當你終於轉性了,結果又要跟著我出門?孟芃你疑心病這麼重去看下腦子行不!”
我置若罔聞,頂著他的滔天怒視走到他旁邊,開了門,將外賣拿進來,還對外賣小哥笑著說了聲謝謝。
顧以安臉色一滯。
“好好的飯不吃,成天吃這些預製菜!”
“我看你子宮就是吃預製菜吃壞的!硬是五年下不出一個蛋!”
放完話他便走了出去,將門摔得震天響。
我平靜地坐到餐桌旁,一邊喝著熱粥一邊翻看幾個朋友給我推薦的律師。
刷朋友圈的時候,一張照片忽然闖入我的視線——是婆婆發的。
照片上,她和顧以安、江曉曉三人親密貼在一起。
而顧以安無名指上戴著的,不是結婚戒指,而是和江曉曉一對的情侶對戒。
照片配文:【一家三口的合照(笑)】
一家三口。
是啊,江曉曉這個富家女才是婆婆心中門當戶對的理想兒媳婦。
從她回國後,婆婆就百般撮合顧以安和她再續舊緣。
——即使那時候他和我這個窮丫頭已經結了婚。
起初,顧以安還會幫我說幾句話,但和江曉曉重逢越久,他就越來越嫌棄我。
嫌我粗俗,嫌我學曆,嫌我沒見識沒深度沒氣質。
直至今日,我同他除了一張結婚證,什麼也不剩下了。
富少爺救贖醜小鴨的故事,終究隻是童話啊。
顧以安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快零點了。
他從紙袋裏拿出一塊有插孔痕跡的蛋糕。
“今天大小也算個紀念日,喏,買了塊蛋糕給你。”
我譏諷地笑了笑,在他心中,今天到底是和誰的紀念日?
半小時前,江曉曉也曬了蛋糕。
抹茶味,一整塊的,上麵插滿了蠟燭。
【重逢第999天紀念日。】
再一看,顧以安遞到我麵前這塊,最上麵的一層抹茶粉都沒了。
隻剩下隱隱的光澤,似是口水舔過的痕跡。
我看得直犯惡心,打了個幹嘔,拿起那塊蛋糕往垃圾桶一扔。
顧以安瞬間變了臉色。
“孟芃我給你臉了是吧?!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賤!
“想想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你今天能睡在這麼大的房子裏該感謝誰!
“你自己好好反省下你的態度!不然我不能保證你這顧總夫人的位置還能坐多久!”
放完話,他氣衝衝地拉出行李箱,哐當收拾了幾件衣服,摔門而出。
顧以安一周都沒有回來,也沒有和我聯係過一次。
放到以前,我早就戰戰兢兢電話短信轟炸個不停。
可這次,我隻是繼續平靜地繼續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不用5點起床做早餐,不用在周末大掃除的生活,原來這麼輕鬆啊。
周五上班時,顧以安忽然打來電話。
隻響了一聲,就掛斷了。
我當他是打錯了,沒理。
半小時後,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給你打電話沒看見?”
“看見了,有事?我上班很忙。”
那頭瞬間語塞,顧以安深呼吸了幾下,似乎在控製怒火。
“明天媽生日,要在希爾頓辦酒會,我十點來接你。”
“我也要參加?”
“你不參加誰參加?你不是顧家兒媳婦嗎?!”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我又刷了次朋友圈。
稀奇了,婆婆那張“一家三口”的合照竟然刪了。
第二天一早,顧以安的車就停在樓下了,喇叭按個不停。
我下樓後,他目光落到我的舊禮裙和素麵朝天的臉上,嘴角瞬間垮了下來。
副駕駛妝容精致的江曉曉搖下車窗,從上到下掃了我一眼,噗嗤笑出聲。
“以安,女人是要嬌養的,你不要欺負芃芃。”
“狗尾巴草再嬌養也長不成花。”顧以安翻了個白眼。
我無言,淡淡坐進了後座,低頭玩手機。
倒是顧以安,莫名又回頭看了我幾眼。
到酒店後,幾個顧家的下人看到我們,趕緊過來幫忙提東西。
“少爺,少夫人,老夫人一直在等你們呢。”
一個麵生的新下人將我從顧以安江曉曉身後隔開,殷勤地為他倆引路。
其他幾個下人臉上閃過尷尬。
“小李,她才是……”
話音未落,婆婆已經含笑走了過來。
“幹媽~生日快樂~我給你買了好漂亮的帝王綠項鏈,你戴上一定好看~”
“乖曉曉,我們一家人還送什麼禮物啊,你就是太孝順了!”
她拉著江曉曉就走,把她帶到了台上一起致辭。
台下,顧以安微笑注視著她們,顯然心情非常愉悅。
甚至拿起兩杯紅酒朝我走來。
“孟芃,今天咱媽生日,你也別跟我鬧了,來,喝一杯,等會我跟你回家。”
“不好意思,我戒酒了。”
我的回絕讓顧以安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有必要嗎孟芃?不喝就不喝,還撒這種謊,一個在酒吧裏熏了四年的女人說她戒酒了,笑話!”
我垂下眼眸。
上周,我和顧以安江曉曉一起參加飯局。
顧以安隻忙著給她擋酒,任我被各種老總灌了一杯又一杯。
在我撐不住想走時,江曉曉嗔道:
“哎呀,最能喝的芃芃竟然要逃酒,也太不給各位麵子了。”
顧以安瞬間皺起眉,按住我,把幾杯酒連著往我嘴裏灌。
直到我看到自己身下見血,嚇得推開他,趕去醫院時,醫生告訴我已經有了一個月身孕。
但現在,保不住了。
顧以安不知道我是為什麼住院。
所以他還跑來笑著拍下我狼狽的樣子發朋友圈。
【大快人心!逃酒的報應!】
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喝酒了。
此刻,我和顧以安的爭執引起了周圍人的側目。
婆婆也下了台,不滿看向我:“鬧什麼?”
“我讓孟芃喝杯酒她都不樂意!說什麼戒了!慣得她!”
婆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喝杯酒怎麼了?我生日你這個當兒媳婦的連杯酒都不肯喝?那你幹脆滾了算了!”
江曉曉趕緊拍著她的背順氣,“幹媽你別生氣,芃芃你也真是的,明明這麼能喝酒,在幹媽生日上矯情什麼呢。”
所有賓客都看著我,議論紛紛。
我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最終,淡然地笑了笑。
“好,這個顧家兒媳婦,我確實不想當了。”
在場所有人麵色一滯。
說完,我正要從包裏掏出離婚協議書。
忽然,腦中天旋地轉,兩眼一黑,整個人往地下栽去。
一股血流從我腿間緩緩淌開。
顧以安慌亂地將我抱起。
“怎麼了孟芃?我送你去醫院!”
就在這時,另一個倒地的聲音響起。
江曉曉痛苦萬分地哭道:“以安!我腳崴了!好痛啊!”
顧以安立刻去看向江曉曉,又為難地看著我。
我和江曉曉之間,從來都不是選擇題。
答案隻有一個。
一瞬間,顧以安把我扔在地上,跑過去焦急地扶住江曉曉。
不止他,婆婆、還有其他人都去關心江曉曉的腳傷。
我顫巍巍地起身,自己離開酒店,打車前往醫院。
一路上,小腹持續撕心裂肺地痛,到醫院時車座都被血打濕一片。
我將錢包和身上的首飾都給了一臉驚恐的司機,跌跌撞撞走進醫院時,護士嚇得立刻將我扶去急診室。
“孟芃女士,你宮腔大出血,現在必須要做手術,請聯係下你家屬過來簽字。”
我一邊吸著氧,一邊給顧以安打去電話。
電話剛接通,就聽見他不耐煩地罵道:
“孟芃你搞什麼?!來月經不能憋一下?我媽被你那灘血搞得惡心的不行!現在酒會也提前結束了,你拿完藥趕緊回老宅給我媽下跪道歉!”
我虛弱地說:“顧以安,我要做手術,你過來醫院簽個字,簽完就走,我不糾纏你。”
那頭安靜了一下。
“手術?你怎麼了?”
我正要解釋,卻聽到婆婆在那頭催促:
“以安,你來幫曉曉擦下藥油。”
顧以安應了一聲,繼續對我說:“我這邊走不開,你看能不能找其他人。”
說完就掛了電話。
再給他打過去時,他已經關機了,我又給婆婆打電話,她直接掛斷。
我的心一點點涼了下來。
醫生擔憂地看著我:“孟小姐,如果實在聯係不到家屬的話,我們也可以幫你申請……”
“沒事,我再打個電話。”
我深吸了口氣。
當年,我去我媽手底下的酒吧街視察,卻被顧以安錯當成打工妹。
我覺得他天真可愛,所以將錯就錯地接受了他的告白。
而我媽看不起顧家,說什麼都不允許我和他發展。
戀愛腦中的我,一氣之下和家裏斷絕了關係。
為了這個男人,我被我媽在全國500強下了封殺令,隻能去不交社保的小公司當職員。
為了這個男人,我再也沒穿過百萬高定,學會了柴米油鹽,洗手作羹湯。
為了這個男人,我忍受著區區一個顧家老夫人的白眼奚落。
我最好的青春歲月,全用在沒苦硬吃上了,真是,愚蠢至極!
時隔五年,我終於再一次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媽,是我。
“我宮腔大出血,做手術需要家屬簽字,可我沒有其他家屬了。
“您……還認我這個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