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猴子打死的第五百年，菩提把我撈了回來。

他說，猴子成佛後劣性難改，如今再次犯下大錯。

水鏡裏，天庭被黑霧籠罩，屍橫遍野。

佛祖坐在高台上，自戳雙目，袈裟碎裂。

猴子那脖子上掛了九個骷髏頭的師弟，如今脖子上多了一顆新鮮的頭顱。

我睜開眼，卻看見菩提渾身冒著黑氣，眼神渾濁：

「六耳，殺了那猴子，我收你為徒，傳你法術，讓你去取經。」

1

菩提控製著周圍的黑霧向我體內湧來。

瞬間，我感受到了強大的法力將我侵蝕，靈魂被修複再次撕裂。

「六耳，我知你想要力量，如今我賜你無上法力，去，將那猴子帶回來。」

菩提身上冒著黑氣，眼神渾濁，手中的拂塵滴出血來，蔓延到我身上。

我被嚇得愣住，晃神間便被菩提一把丟出了天庭。

黑霧在我的身體裏四處侵蝕。

還沒來得及感受到法力大增，我便發現，肩膀的毛發下多了一隻眼睛。

我一瞬間頭皮發麻，菩提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別想耍小心思。我會看著你的，我的好徒兒。」

說罷，菩提笑了起來，那笑聲逐漸擴散，將我籠罩其中。

肩膀上的詭眼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跟著菩提笑了起來。

此刻我才發現，比起得到無上法力的喜悅，我更恐懼被未知的東西控製。

我似乎陷入了一個可怕的陰謀。

身上冒出冷汗，我想找人救我，然而那隻軌眼卻控製了我的身體，向另一個方向飛去。

「你到底是誰？」

我不甘心成為傀儡：

「你忘了嗎？我就是你啊。」

2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我說出的話肯定，他卻笑了起來。

「我當然不是，你不也一樣？」

我沒回答。

我生於混沌中，據說是盤古開天辟地後由天地自然形成的靈物。

和那取經的猴子有著相似的來曆。

可他被眾星捧月。

我卻因為一句「法不傳六耳」，被排斥在仙道之外。

年少時，我曾跟隨那猴子的步伐，在菩提老祖門前跪了九九八十一日，隻求他能教我法術。

菩提老祖心慈，教了我，卻不認我做徒弟。

我天賦強，又聰明好學。

哪怕所學不比那猴頭，也不過隻是差之毫厘。

我潛心修道，想去天庭成就一番事業。

可天庭卻覺得，我跟那猴子是同族，俱是生性頑劣之輩，容不下我。

我一氣之下，變換成那猴子的模樣，想要取代那猴子。

卻被識破，被那猴子一棍差點打死。

最後被如來困在金缽盂之下。

我沒想到菩提竟會救我。

可他卻像是變了人。

而我卻被詭眼控製，成了傀儡。

身上泛起疼痛，詭眼忽地冒出黑色的液體，順著我的手臂流下。

侵蝕了一隻從我腳邊跑過去的兔子。

瞬間，那兔子瞬間變得高大威猛，眼睛通紅，開始暴怒，直接把藏在地底的老鼠揪出來撕裂，血水濺了一地。

我驚詫間，詭眼已經控製著我向另一個方向飛起。

這條路我再熟悉不過，曾經我偷偷跟那猴子去過很多次。

傲來國。

詭眼是去找那猴子嗎？

我想阻止。

天界那般強勢，如今卻滿目瘡痍。

這背後之人一定不簡單。

我在菩提的加持下，法力大增。

如今那猴子未必是我的對手。

如果猴子不敵被抓住，怕是要發生什麼大禍。

3

還沒等我思考出對策，我就已經站在了水簾洞前。

門前走出一個老猴子，手上拿著拐杖。

我是見過他的。

偽裝成猴子的時候，就是這老猴子把我帶回去的。

它看見我後一愣，眉頭皺了起來。

「找我們大王的話，大王現在不在。」

「那猴子在哪？」

發出聲音的不是我，是我身上的那隻詭眼。

若我能控製自己，此刻我定要讓花果山這些猴子趕緊跑。

他們畢竟收留了我一段日子。

「大王如今是鬥戰勝佛，去了天界。」

那老猴子站在水簾洞的石頭上，很顯然並不想讓我進去。

我用盡全身力氣，卻依舊無法控製住自己的發力，最終一道黑氣從詭眼中溢出，盡數向那老猴衝去。

此刻懊惱已經無用，我隻能想辦法補救：「快跑！」

說完這兩個字，我身上泛起一陣劇烈的疼痛，甚至滲出血來，整個身體向那老猴子撞去。

眼睛忽地通紅，不管不顧地將手中的黑氣打入倒地不起的老猴身上。

「我們好歹叫過你一段時間的大王。」

那老猴氣息微弱說道，最後身上泛出黑氣。

我知道他會變得像那隻兔子一樣。

被孕育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懊悔。

水簾洞的小猴子往我身上扔香蕉皮。

「壞蛋，壞蛋！這裏不歡迎你！」

其他猴子抄起棍子上前扶起那老猴，怒瞪我，卻反被那染上黑氣的老猴撕碎。

我曾待過一段時間的水簾洞成了屠宰場，哭聲喊叫聲齊聚一堂。

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繼續看去。

可我卻能聽見，從自己的喉嚨裏發出的，充滿愉悅的笑聲。

4

哭喊聲並沒有持續，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呔，你這妖孽，跑到我水簾洞鬧事！」

睜開眼睛，熟悉的猴子映入眼簾，身上還披著袈裟，身上帶著很多隻猴子。

我忽地放下心來，好在還無人傷亡。

它金箍棒敲在我身上，我被敲飛了出去，肩膀上的眼睛忽然流出血來，看起來十分恐怖。

許是詭眼被打傷了，我終於暫時擺脫了控製。

看見那穿著袈裟，渾身佛性的猴子，我趕緊大喊：

「死猴子，快些離開，這世界要完了。」

就見那猴子把他的那些小猴子送到較為安全的地方，拿著金箍棒就向我衝了過來。

「你這妖孽說什麼護花？」

說著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又砸了一下我手臂上的眼睛。

最後若有所思。

「看來你也染上這烏漆墨黑的玩意了。」

「你知道這個？」

我馬上高興起來，畢竟它沒有驚訝，就說明這猴子知道這玩意。

「叫我一聲猴哥聽聽，我就告訴你。」

這潑猴卻找了塊石頭嬉皮笑臉地坐下，看不出絲毫緊張。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它忽然看向我撓了撓下巴，還向我吐了口口水。

「嗐，沒意思。」

不大一會不知道從哪拿出來個人參果啃了起來，又扔給剛剛被黑氣侵襲的老猴子。

人參果直接進入那老猴子嘴裏，那老猴子的情緒穩定下來。

我有些吃驚，一時看得眼熱。

就見他吃了最後一口。

「鎮元子那老家夥的人參果樹今年就結了兩個人參果，現在沒了。」

5

「沒了？那我怎麼辦，哦，不是，那菩提老祖怎麼辦？」

「哦？我師父那老家夥人參果可救不了。」

「為什麼？」

他扔給我一本書。

「我師父把我送出來的時候給我的，不過俺老孫不認字，給你吧。」

他揚起頭，看著有些心虛。

這一刻，我心裏產生一個荒誕的猜測。

莫不是這猴子跟他這幫猴子猴孫不認字，才找上了我？

拿起書，我就發現，我肩膀上的詭眼擴散得更大了，周圍也開始腐爛，看起來很是恐怖。

就見那猴子拿著金箍棒又在我肩膀上敲了一棍子。

一道金光閃過，那雙眼睛停了片刻，隻能滴溜溜地轉，卻不能蔓延了。

這猴子的金箍棒可以克製詭眼？

隨即腦袋被揍了一下。

「你這家夥，我這棍子可是在老龍王那搶，不，拿來的，隻有我能用。」

潑猴就是潑猴，成了佛還是這般無理取鬧。

我沒好氣：

「放心吧，誰稀罕。」

我撇嘴，隻覺得身上又開始一陣陣疼痛。

趕緊珍惜時間打開書。

雖然有著相似的出身，可我學習法術之路，卻沒有猴子那樣順遂。

我曾經在人間遊蕩了百年，當過野猴，賣過藝，也在人間的道觀修習過。

為了修道，我跟人類學過認字。

對我來說，看書不是難事。

「哦？你這妖孽可以啊，還能認字。」

我沒理會打攪亂的猴子，皺眉研究起來。

6

「這書真是菩提老祖給你的？不是你自己亂畫的？」

「那當然。我去天庭耍那些老頭子還來不及，哪有時間畫鬼畫符。」

猴子怕是沒翻開過這本書。

這書上妹子，第一頁便畫了一個拿了斧頭的人。

周圍一片黑暗，下一頁周圍生出了太陽月亮和花草樹木。

這真不是猴子的鬼畫符嗎？

斧子，人，日月星辰，花草樹木......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

「我知道了，這上麵的畫的是盤古！」

「盤古？那是個什麼東西。」

「人間傳說，盤古是很厲害的神。他用斧子開天辟地，頂天立地形成天地，肉身生成世間萬物。」

「這麼厲害，那和這些鬼東西有什麼關係？」

我想了很久，最後搖頭。

「不知道。」

直到翻到最後一頁，指著那黑漆漆的一頁下方的兩個小字。

「你說，這東西會不會和那混沌有關。」

「三界沒有出現時，世間是一片混沌，我們就是在混沌中孕育出的靈猴。」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他手中的金箍棒。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比那些糟老頭子還招人煩。」

他不願意再聽下去了，就見我的身體又開始有變化了。

「糟了，壓製不住了，你先離開。」

「老子憑什麼離開，老子偏要把這些東西弄死。」

忽然周圍的氣流翻湧，耳邊傳來菩提的聲音。

「我的好徒弟，你還不能帶回那猴子嗎？再帶不回來，為師可就要懲罰你了。」

「這是我師父的聲音？他在哪？」

「快帶著你的那些猴子猴孫離開這，等你師父來了，不止你得死，你的那些猴子也得死。」

我忽然想到一個人。

「快去找鎮元子前輩，三界怕是有大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