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我爸去世三個月，我才發現他吃的抗癌藥是假的。

那藥，是我前夫買的。

1.

父親的遺物中，有一瓶很貴的抗癌藥。

我不舍得丟，送給父親病友。

病友卻說我拿假藥坑他，這瓶藥的商標、字體都有問題。

我一下子愣住了，老公給我爸吃的藥居然是假的。

當初老公答應給我爸治病，我才嫁給他的。

我回到家，假裝沒事發生地對老公趙金虎說，我爸有瓶藥還沒開封，讓他把藥轉出去。

趙金虎聽了，直誇我賢惠，還說我爸走了，他會好好照顧我。

他說得情深意切，幾乎快讓我覺得他也不知道藥是假的。

可下午趙金虎悄悄去了村口田邊。

我跟著，遠遠看到他把藥一腳踩扁，扔進田埂裏。

我的心墜入穀底。

趙金虎一定知道這是假藥，他怕流通假藥要坐牢。不然以他的精明，絕不會把藥丟掉。

可笑，我原本還幻想他是被假藥販子騙了，沒想到他故意給我爸吃的假藥。

我把藥緊緊攥在手裏，壓抑著憤怒。

婚前，趙金虎就追我，我沒答應。

後來我爸得癌症，他說我嫁給他，就給我爸看病。

我生活在雲南農村，這裏很窮。趙家是村裏的富戶。

為了我爸，我妥協了。

還記得我爸那時氣得夠嗆。

他說趙家作風差，趙家父子都在外麵亂搞，我嫁過去不會幸福。

我騙我爸說，趙家有錢，我嫁是為了過好日子。

我爸氣得發顫，「你要是嫁進趙家，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我沒有解釋。

我是被我爸撿來的棄嬰，為了養我他打了一輩子光棍。

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

結婚那天，我爸孤零零的坐在台下。

他佝僂著身子，仿佛風都能吹倒。

我從未覺得他如此矮小。

見我哭了，他像做錯事的孩子，笨拙地跟我道歉。

「婷婷，都是爹沒用。」

嫁進趙家後，我像保姆伺候趙金虎和公公，從不敢頂撞。

趙金虎肥頭大耳，還有體臭。

每次他撲在我身上，我都覺得惡心。

他對我很粗暴，完全是把我當成發泄的工具。

婚後我生了個女兒，但夭折了。

可公公說女兒夭折更好，還暗諷我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

為了讓我爸能吃上藥，我忍受這一切。

可天殺的趙金虎，居然給我爸吃假藥。

2.

我努力回憶我爸去世前的細節。

當時他身體硬朗，我以為他的癌症控製住了。

可最後一個月，他的病情突然惡化。

也是那個月，趙金虎給我爸換了新藥，開始對我不冷不熱，夜不歸宿。

我甚至聽說趙金虎外麵有人了。

我問過趙金虎，他卻罵我神經，死不承認。

現在我才知道，他用假藥替換真藥，讓我爸被癌症活活折磨死。

他不想花錢可以直說，怎麼能拿假藥騙我爸？

可畢竟趙金虎花錢讓我爸多活了兩年，我不忍心報複，卻也一刻不想在他身邊多待。

離婚，成了最好的選擇。

趙金虎喜歡我的皮囊，他一定不同意。

那我就「毀掉」我的臉。

我對桃子過敏，就偷偷地吃。

整張臉變得紅腫一片，皮膚潰爛。

趙金虎立即帶我去醫院。

剛開始他還對我噓寒問暖，但見我半個月還是滿臉紅斑，對我逐漸冷淡。

他一臉厭惡地跟我說：「你能不能把你那張臉遮起來，惡心死我了。」

3.

我準備和他離婚，便翻箱倒櫃地找結婚證。

動靜大了一些，櫃子頂上的一個盒子掉下散了開來。

看著地上的一份文件，我楞住了。

這是我爸的體檢報告，體檢時間就是兩年前他查出癌症那天。

可這個體檢報告的結果，卻隻有慢支炎，哪有什麼癌症。

想起趙金虎追求我時說：「你遲早會嫁給我。」

我一陣惡寒。

我給我爸取體檢報告那天，趙金虎說順路，送我去的醫院，就連報告都是他幫我取的。

當我看到我爸得癌症了，他還在旁邊勸我。

原來我爸根本沒得癌症，是趙金虎偷換了報告騙我的！

那我爸沒得癌症，他是怎麼死的…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翻出那瓶假藥。

藥瓶被趙金虎踩壞，漏出些藥粉。

粉末旁，躺了幾十隻螞蟻和蟲子的屍體。

這藥有毒。

一瞬間，我手腳冰涼。

趙金虎為了讓我嫁給他，騙我爸有癌症。

之後又提出給我爸治病，逼我嫁給了他，卻用假藥糊弄我。

最後，看我生不出兒子，還毒死了我爸。

這兩年，我本以為趙金虎為我爸花了很多錢，心懷感激，結果他就付出幾瓶假藥。

我天真地覺得我嫁進趙家是救我爸，實際上卻害死了他。

我的青春毀了。

我爸死了。

就隻是因為趙金虎這個人渣想要占有我。

我縮在角落失聲痛哭，窗外卻傳來歡聲笑語。

趙金虎抱著嬰兒，還牽著女人。

我還沒有和他離婚，他竟然就堂而皇之把其他女人和他的野種帶回家了。

4.

我擦幹眼淚。

心裏隻剩報仇兩個字。

憑什麼我家破人亡，趙金虎這個畜生卻和其他女人瀟灑自在。

可當看清跟趙金虎回來的女人，我忽地一怔。

這女人不是王強的女朋友張慧嗎？

王強是我高中同學，我婚後還來撩撥過我，被我拒絕了。

兩個月前我還遇到王強跟張慧熱吻，我特意避開，沒想到她又跟趙金虎勾搭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趙金虎抱著的孩子，長得和王強特別像，明顯就是王強的種。

一定是張慧騙趙金虎這孩子是他的，趙金虎才樂嗬嗬地把她們母子接回家。

此刻，腦海中一個想法閃過。

趙家是村裏一霸，硬碰硬我鬥不過，隻能智取。

我正愁如何報複，破綻就送上門，連老天都在幫我。

趙金虎沒意識到自己帶了綠帽，對我說：「李婷，你是給你爸看病才嫁我的，你爸死了，我也不耽誤你，離婚吧。」

趙金虎說得冠冕堂皇，如果我沒毀容，再加上張慧生了兒子，他恐怕不會急著離婚。

張慧直接丟給我離婚協議：「識相點，把字簽了。」

如果是之前，我會毫不猶豫簽字。

可現在不行。

我爸被火化，沒有充足證據，報警也沒用，隻有留在趙家才有報仇的機會。

我奪過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我說你憑什麼讓我跟金虎離婚。

張慧輕蔑地說我隻會生短命女兒，她可是剛給趙家生了兒子。

她這番話刺痛了我。

可無論張慧怎麼挑釁嘲諷我，我就是不離婚。

我打起感情牌，對趙金虎說我這兩年為趙家付出很多。

趙金虎也不裝了：「也不照鏡子看看，你以為自己還是村花？要是想留下就搬去偏房住。」

張慧聽了責怪趙金虎不趕我走。

趙金虎卻笑著說有免費保姆不好嗎。

我咬緊了嘴唇，一言不發地收拾東西搬去偏房。

張慧搬進趙家後，趙金虎對我更冷漠了。

我們村子偏僻，家裏有兩個女人最多被說說閑話，趙家是村裏一霸，旁人根本不敢管。

這天，我買菜忘了拿錢折返回家，聽到趙金虎跟公公趙大勇在客廳聊天。

「金虎，我說得沒錯吧，隻要把那蠢女人的女兒溺死，山神就能保佑我們一家。你哥兒子剛出生不久，現在你也抱兒子了。」

趙金虎立即附和：「爸，還好我聽了您的。那個蠢女人，直到現在還以為她女兒是病死的，真跟白癡一樣。」

他們說的蠢女人自然是我。

而那個被溺死的孩子…

肯定是我女兒。

我驚得頭皮發麻，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那口吻，就好像死的是雞鴨，而不是他們的血脈。

一年前我女兒出生，出院後沒幾天就夭折了。

我以為是女兒命不好。

沒想到她死在了最親的人手裏。

我衝去後山，找到女兒的墳。

墳小小的，旁邊種了我最喜歡的丁香花。

我跪在墳前大哭。

雙手重重砸在石頭上，碰得滿是鮮血。

「女兒，都是媽沒能力保護你。」

「趙大勇，趙金虎，你們不得好死！」

我的孩子做錯什麼，就因為她是女孩？

可笑我還像伺候恩人服侍了他們這麼久。

我真是天下最大的白癡。

悲傷和恨意，讓我呼吸都困難。

趙家父子欠我兩條人命。

我要報複趙家，我要讓他們償命。

我一秒鐘都不想多等。

5.

我在村子裏散播張慧的孩子不是趙金虎的。

三人成虎。

很快整個村子都在議論，趙金虎被綠了，就連野種都不是親生的。

我找到趙大勇：「爸，我買菜時聽劉姐說張慧的孩子不是金虎的。」

「啪！」

一記耳光扇在我臉上。

趙大勇對我罵道：「你這個瓜慫婆娘，你生不出兒子還嫉妒人家張慧？你再敢挑撥離間，我抽死你。」

趙大勇是很要麵子的人，他聽了流言，本就沒底，現在被刺激，情緒瞬間爆發了。

我開口解釋：「爸，我是恨張慧，但趙家對我有恩，我也是為了咱趙家著想。」

「如果孩子真不是金虎的，以後抖出來咱家臉麵往哪擱？」

「我聽說市裏醫院可以做DNA鑒定，您可以拿您或者金虎的毛發去跟孩子做驗證。如果孩子是金虎的，可以讓亂嚼舌根的人都閉嘴；如果不是，咱們也可以掌握主動。」

最後我還提醒趙大勇，這事別讓趙金虎知道，免得影響父子感情。

第二天，我特意去田裏忙了一天農活。

回來後，張慧出奇地沒對我冷嘲熱諷。

但無所謂了，我關注的是趙大勇。

果然，趙大勇今天不在家，偷偷去市裏做鑒定了。

趙金虎是光頭，趙大勇隻會拿自己和張慧兒子的毛發去做鑒定。

好戲要開始了。

一周後，張慧又恢複了以往的態度，對我呼來使去。

她邊嗑瓜子邊責罵我，說我魚湯做得鹹，要齁死她。

「飯都不會做，留你有什麼用？」

我看了她一眼，捏緊了鍋鏟。

「你還敢瞪我，不服氣啊？老娘今天扇到你服氣為止。」

張慧把瓜子甩我頭上，想扇我臉。

可下一秒，張慧就被衝進門的趙大勇薅在地上，耳光一個接一個。

「爸，你幹嘛打小慧？」

趙金虎見了，滿臉心疼。

趙大勇揚了揚手裏的材料：「我去醫院做DNA鑒定了，浩浩根本不是你兒子。」

趙金虎懵圈了，半天才緩過來。

張慧被打得哭爹喊娘，披頭散發的臉上全是鞋印。

我冷眼旁觀，心裏暗爽。

張慧受不了了，跪著說她冤枉。

趙大勇吼道，「你還敢不承認，要不是李婷提醒我，我們還要一直被你騙。報告都出來了，還能有假？」

張慧聽了，惡毒地看著我，說我巴不得趙家雞飛狗跳，這些都是我搞的鬼。

趙金虎聽後皺起眉頭，狐疑地看向我。

6.

我可憐兮兮地說：「金虎，趙家對我有恩，我隻是不想你被騙，我都不知道咱爸去做了DNA鑒定。你要是不相信鑒定結果，可以自己帶著浩浩去做鑒定。」

張慧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趙金虎，我告訴你，你要是去做鑒定就去做吧，不管結果如何，咱倆也別過了！」

張慧實在太不了解趙金虎了。

如果換做一般人，為了保住家庭不敢去賭，真有可能被張慧的話唬住。

但趙金虎薄情寡義，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

看張慧這麼激動，趙金虎越發覺得自己被綠。

「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前，我爸都會看著你，你待在家裏別想跑，要是浩浩不是我兒子，老子打不死你！」

第二天，趙金虎就帶著浩浩去了市裏鑒定中心。

我算準了時間，在村口的快遞點截胡了真報告。

果然，報告顯示浩浩不是趙金虎的兒子。

接著，我又把我提前準備好的假報告放在了快遞點。

上麵顯示趙金虎和浩浩是父子關係。

第二天趙金虎拿著報告衝了回來，臉上樂開了花。

這幾天張慧提心吊膽，她可最清楚浩浩是誰的種。

趙金虎出現，張慧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趙金虎卻將她抱進懷裏：「小慧，浩浩是我親兒子，是我錯怪你了，這些天讓你受委屈了。」

張慧整個人都懵了，不知所措。

我在旁邊看得直想笑。

趙金虎頭上綠油油渾然不知，還覺得虧欠了張慧。

好戲馬上開始了。

趙金虎得意洋洋地對趙大勇說：「爸，我就說孩子是我的。」

趙大勇的臉已經黑了，一把奪過鑒定報告。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都在發抖。

趙大勇不是傻子。

浩浩是趙金虎的兒子，但不是他的孫子。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趙金虎不是他親兒子。

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不是趙金虎和張慧，我要的是整個趙家分崩離析。

孩子不是趙金虎的，最多讓張慧滾蛋。

但如果查出趙金虎不是趙大勇兒子，他們父子必然反目成仇。

趙金虎還沒注意到趙大勇的黑臉，罵我暗地裏搞小動作，挑撥離間，掄起胳膊，就要打我耳光。

趙大勇卻搶先一步，重重一拳打在趙金虎臉上，把趙金虎都打懵了。

趙大勇吼道：「第一次做DNA鑒定她都沒在家，她怎麼搞小動作？」

趙金虎怔住了：「那兩次結果怎麼不一樣？」

趙大勇直接把鑒定報告撕得粉碎：「第一次鑒定的是我和這個小野種的DNA。」

「在外麵偷吃的不是你老婆，而是你媽，你根本就不是老子的兒子。」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大喜大悲，趙金虎臉都僵了。

趙大勇打翻婆婆的遺照，狠狠地踩，破口大罵：「死婆娘，你他媽綠老子，你這賤人，死的好！」

趙金虎連忙阻止趙大勇。

趙大勇卻一腳把趙金虎踹開，讓他以後不要叫自己爸了，是不是他兒子還兩說。

我開口勸道：「爸，你冷靜一點。我聽說DNA鑒定很複雜，就算金虎是你親生的，你們的基因也可能不一樣。」

「我覺得你和金虎也做下鑒定，才能確定結果。」

現在趙大勇隻是將信將疑，那我就再添一把火，讓他徹底相信趙金虎不是他兒子。

7.

聽到我的話，趙大勇冷靜下來。

他對著張慧罵道：「你們這種賤女人，沒一個安分守己，隻要我活一天，你就永遠做不了趙家兒媳。」

說完，趙大勇就拉著趙金虎去做鑒定。

我擔心他們去市裏鑒定中心會穿幫，提議道：「爸，市裏可能不準，要不咱們去省城的大鑒定中心？」

趙大勇對我已經有了信任，而且對這次鑒定很看重，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當天，趙大勇父子就去省裏鑒定中心做了DNA鑒定。

等待鑒定結果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趙大勇稍有不順心，就指著婆婆的遺照大罵，還把他倆照片都翻出來燒掉，連稱晦氣。

我看到照片上年輕時候的趙大勇，總感覺莫名熟悉。

隻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是時候離開趙家了。

我故意刺激張慧：「你也聽我公公說了，他永遠不會讓你當趙家的媳婦，我要是你早就夾著尾巴跑了。」

自從張慧進趙家，我一直敬而遠之，一忍再忍。

這次我主動挑釁她，她一下子就炸了，衝進臥室跟趙金虎大吵大鬧。

不一會，趙金虎黑著臉出來。

他之前誤會了張慧，正愁沒機會表現，直接拿出離婚協議。

「快簽了！」

我假裝苦苦哀求，他卻沒有絲毫遲疑，咆哮著讓我把字簽了，趕緊滾。

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一臉委屈地簽了字。

我表麵傷心欲絕，內心卻冷笑不止。

搬出趙家幾天後，我算準鑒定中心寄報告的時間，在村口等快遞。

鑒定報告都是用郵政快遞寄出。

我懷裏是一份ems快遞，裏麵裝著高仿的報告。

上麵顯示：趙大勇和趙金虎不是父子關係。

可沒想到，趙大勇父子心急如焚，早早地就等在村裏快遞點。

我立馬趕到村外的快遞集散點等車，小地方快遞管得不嚴，才有機會調包。

看著我的計劃就要成功，我激動得渾身顫抖。

可這時候，張慧突然出現了。

她眯著眼說：「李婷，你在這，不會是想要給鑒定報告做手腳吧？」

我心裏一驚，難道她察覺到什麼了？

這個節骨眼，她在這裏，勢必影響我的計劃。

我沒有說話，隻是死死盯著張慧。

張慧見我沒接話，接著說：「村子裏謠言和第一次鑒定的結果出錯，都是你幹的吧。」

她是在試探我。

不過聽她的語氣，她應該沒看出我今天是來換鑒定報告的。

眼看快遞車要來了，我急得手心都是汗。

我隻好假裝惱怒地對她說：「聽不懂你說什麼？別以為生了兒子就狂的沒邊了，我跟你沒完。」

張慧自討沒趣，也沒有多做糾纏，就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快遞車過來了。

可張慧還沒有走遠。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快遞車從我麵前駛過，心裏在滴血。

等張慧一走，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完了。

我身體一晃，仿佛整個世界都黑了。

因為張慧的意外出現，我前期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我布局這麼久，就是為了讓趙大勇父子反目成仇，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渾身發麻，癱坐在地上。

失去了這次機會，要想報仇千難萬難。

我絕望了。

可遠處突然傳來了尖叫聲。

「啊！」

「有人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