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的牛皮大鼓敲了三遍,參加春闈的書生們湧入京都。
今年春闈魁首的熱門人選有兩個,一是尚書府的尚小公子,一是昭恩侯府的大少爺沈長禮。
酒館的酒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口中談及的人物始終越不過這二人,又說這侯府大少爺沈長禮,若是真奪魁,日後會娶個什麼模樣的美嬌娘。
剛取了披風回來的丹梨,看見小姐獨身一人坐在亭中瑟瑟發抖,腳步趕快了幾步。
狐皮大氅落下,時歲歡蒼白的臉色更明顯,緊閉的雙眸上帶著霧珠。
“小姐,你沒事吧?”丹梨趕緊替她裹緊衣裳,輕聲擔憂問道。
時歲歡不適應的抬胳膊,遮擋突如其來的光亮。
又在看清丹梨的臉後,抿唇,朝她的臉頰伸出手。
“小姐?”丹梨不解卻乖乖的任由女子觸碰。
接觸到人的體溫,時歲歡忽然打了個寒顫。
她活了?
當瞎子在侯府偏院憋屈過了九年,一切都隻是她的恍惚一瞬?
不,這絕對不是虛幻,時歲歡側過頭盯著前院的路,心裏默數著十個數。
數到第十秒時,一道青鬆挺拔的人影出現在這條路上,
一身月牙長袍的沈長禮,邊走邊四處望,顯然是在找什麼人,看到端坐在亭邊的時歲歡後,眼神明顯一亮。
“表妹,聽母親說,你的風寒好了?”
與記憶中如出一轍,沈長禮對著時歲歡笑的一臉溫柔,男子麵容清朗,換成一刻鐘前的時歲歡,或許已經很開心邀請沈長禮坐下閑聊。
可如今,時歲歡見他就如見洪水猛獸.般避之不及。
前世中毒後,她苦苦求過沈長禮請大夫,可沈長禮卻說,“既然病了,便去偏院安心養身子吧,府裏的事,自然有新當家主母操持。”
那時時歲歡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中毒並非偶然,是她擋了沈長禮的求娶路,所以落得病死孤榻的結局。
回到現實,時歲歡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多謝表哥掛念,已經好些了,隻是總覺得身上乏力。”她輕咳了兩聲,借著丹梨的攙扶起身,“春闈在即,表哥還是回去專心溫習功課吧,免得姨母擔憂,歲歡先告辭了。”
她頭疼的厲害,不想多看沈長禮一眼。
沈長禮卻沒如她所願,紅著耳朵攔住時歲歡,從懷裏掏出一支白玉簪。
“母親的教誨我一直記在心中,我也從未落下功課,此次春闈必能奪得頭籌,除此之外,表妹你......可知我心意?”
他似乎從未說過這般大膽的話,耳尖越發通紅,麵色帶羞。
白玉簪更是溫潤通透,一看便用料不凡,連見過許多珍寶的丹梨都忍不住小聲驚呼。
可時歲歡看著它,心中隻有厭惡。
她後退一步,再次婉拒:“我幼年喪父,進京後承蒙姨母和老侯爺、表哥的照顧,歲歡感激不盡,待到表哥中舉後成婚,我必為表哥和嫂嫂奉上一份厚禮,以謝侯府庇護之情。”
沈長禮愣住,他滿眼不敢置信:“表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哪裏來的什麼嫂嫂,你知道我對你——”
“我隻當表哥是哥哥。”
時歲歡打斷了沈長禮,垂下頭遮住眼底恨意,不讓自己被憤怒衝昏頭,“表哥,逾矩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免得讓旁人誤會。”
說完,不顧沈長禮難看震驚的臉色,扯著丹梨離開涼亭。
途中,丹梨張嘴想問什麼,時歲歡隻抿唇不語,直到離開涼亭很遠,時歲歡才鬆開她,大喘了幾口氣,臉蒼白地如薄紙。
直到此時丹梨才猛然發現,自家小姐的額頭滿是虛汗,“小姐!你怎麼了?我扶您回房間!”
時歲歡還想說些什麼,腦中眩暈更甚,眼前一黑,狠狠摔在地上。
丹梨驚呼,連忙去扶,“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她大聲地喊,時歲歡卻毫無回應,原本就沒多少血色的小臉此時更是煞白。
丹梨慌了神,哭著朝周圍喊救命。
將近晌午,這地方又偏,周圍根本無人路過。
正滿心絕望,丹梨忽然聽到推門的聲音。
藏書閣裏走出一個陌生男子,他身姿欣長,抬眸時,眉梢眼角盡是疏冷。
丹梨卻好似見到救星一般,“公子!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沈長蘇皺了皺眉,遲疑幾秒,自石階走下,隔著薄袍抱起昏迷的時歲歡。
他神情冷情,言簡意賅,“前麵帶路。”
丹梨連忙從地上爬起,跑到前麵給他引路。
幸好此地離時歲歡的院子不遠,很快便到了,沈長蘇將人送到地方後,如燙手山芋般立刻撒開手,轉身離去。
自始至終,他都沒多看時歲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