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媽對我和哥哥一向一視同仁。

鄰居得知我在稅務局工作，對我媽開玩笑：「真會培養女兒！」

「公務員在相親市場很吃香，你兒子的彩禮不用準備了！」

我媽反駁道：「青青的彩禮我們不會要，反而還會給她準備嫁妝。」

她下了逐客令：「我們家從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

是的，從小飯桌上我愛吃的菜總比哥哥多。

哥哥沒少抱怨媽媽是重女輕男。

我也以為如此，私底下總是讓著哥哥。

哥哥從不遷怒我，反而時常送我禮物。

直到有一天。

我意外聽到媽媽和哥哥商量結婚彩禮的事。

這才知道，原來媽媽從小教我禮貌懂事，勸我找穩定工作，都是在幫我打造賢妻良母的人設，為了在相親市場上賣一個好價。

他們想要我心甘情願地交出彩禮錢！

「青青最近在哪裏工作呀，有沒有男朋友呀？」鄰居家陳阿姨來我家串門，我下班回家時她和媽媽正聊得火熱朝天。

我禮貌地朝著她打招呼：「陳姨，來啦。」

他們聊得火熱，我也不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於是便坐了下來：「在家附近的稅務局工作，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呢。」

陳姨眼睛瞬間就亮了：「哎，公務員好啊，工作穩定，在相親市場吃香的很呐，以後青青找了個有錢的老公可別忘了陳姨。」

她又轉頭對我媽說：「還是你會培養女兒！」

聽到這話我微微皺眉，正準備開口辯駁，我媽搶先道：「哎喲，你瞧瞧你說的什麼話？我們讓青青考公務員是為了讓她以後有個穩定的收入來源，畢竟現在就業環境這麼差，工作朝不保夕的，至於對象還是要青青喜歡。」

我順勢點了點頭，想起媽媽之前說陳阿姨家很是重男輕女，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女生的價值又不隻是結婚生子。

陳姨也有些不高興，語氣輕蔑：「你啊，真會說漂亮話，，誰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就你們家這情況，青青的彩禮肯定是要給她哥哥娶媳婦用的呀，不然她哥得光棍一輩子！」

我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冷聲道：「大清早亡了，你這大清巨人怎麼還不去死啊。」

陳姨聽了這話，氣的臉紅脖子粗的，當即罵我臭不要臉，沒家教。

我也不甘示弱，我媽連忙拉住我，對著陳姨生氣地說：「我們從沒想過要青青的彩禮，最多是幫她保管。」

「天黑了，我們要準備做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看我們這是在變相地攆她走，她一臉不高興，最後吐槽了一句：「漂亮話誰不會說啊，實際怎麼樣誰知道呢。」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我媽立馬上前把門關上，轉身後臉色她也不大好看，語氣嚴肅：「青青，我們談談。」

「好。」

「今天陳姨的話確實難聽，但你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2

看著媽媽的眼睛，我低下頭小聲說道：「嗯，我不該罵人。」

媽媽拉過我的手，柔聲道：「要收斂自己的脾氣，別人愛說就讓別人說，我們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就好了，以後這種人就遠離，犯不著跟潑婦一樣和他們吵起來，因為一點小事就動怒，會讓別人覺得我們夏家有人生，沒人教。」

說著，媽媽的眼睛有些泛紅。

我是單親家庭，我和哥哥從小是靠著媽媽拉扯長大的。我趕緊安慰媽媽，向媽媽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輕輕地笑了：「你和你哥都是從小就聽話懂事，我都是當眼珠子一樣疼，陳姨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那是當然了，媽媽和哥哥從小就對我好，我一直都記得。」

媽媽對待我和哥哥一直是一碗水端平，有時候甚至還更偏向我一點。

所以有時候對我更嚴格，我也能理解，媽媽想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嗯，別因為旁人的話跟媽生了嫌隙，以後在外麵也要有禮貌懂事，不能使小性子，你這樣，我都擔心你以後嫁出去了，跟公公婆婆相處不來。」

「相處不來，那我就一輩子陪在媽媽身邊！」我雙手環抱住媽媽。

「哪有女孩子一輩子不嫁人的，」她摸了摸我的頭，「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做晚飯，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小龍蝦。」

我笑著點點頭，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雖然沒有爸爸的陪伴，但從小媽媽都給予了我無私的愛。

其實我從小性子是有些叛逆的，是媽媽的愛讓我變得溫順。

還記得小學的時候，我們班有些女同學的名字叫招娣，盼睇的，每每問到她們的名字，她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媽媽告訴我：「青青，那些女孩子家都是想生個兒子，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但你不一樣，有了你哥哥後，我還想要一個女兒，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

從我記事起，桌上擺著的菜永遠是我喜歡吃的偏多，哥哥小時候沒少因為這個哭鬧。

媽媽會同時教我和哥哥做家務，她總說：「家務活不是天生該女生做的，你們從小都要養成良好習慣，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勤於動手。」

媽媽給我和哥哥的零用錢也是一樣多，但我的媽媽是一次性給，哥哥則是分批，她總誇我節約，不會亂花錢，對我很放心，不像哥哥一樣。

我正愣著神呢，突然有人將手在我麵前晃了晃，「喂，夏青你發什麼呆啊，今天那鄰居給你氣傻了？」

我回過神來，看到眼前人，驚喜地站了起來，「哥！你怎麼回來了？！」

哥哥跟我不一樣，他在鄰市工作，偶爾才回家。

他拿出一款手表，滿臉寵溺：「呐，你喜歡的那個牌子出了新款，媽說你今天在家受委屈了，專門給你買的。」

「天呐！這表得要近兩千呢！哥你真心疼我！」我歡喜地接過手表，立馬戴在手上，歡天喜地地去跟媽媽炫耀。

「媽！你看這是哥哥給我買的手表，我之前看了好久了，因為太貴我一直沒舍得。」

媽媽笑著說：「你哥打小就疼你啦!趕緊洗手吃飯吧，你哥今晚有大喜事要宣布呢！」

大喜事，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來了。

3

「媽，今天那陳姨在家說啥了，把青青氣成那樣？」夏卓凡夾了一塊子菜，緩緩問道。

「別提了，你陳姨也真是的，他們家重男輕女就算了，還管上我們家了，說青青以後的彩禮全部要拿來給你娶媳婦。」

「那以後我們少跟陳姨他們家來往了，青青的彩禮肯定是要你給她存著的。不僅這樣，我們還要給青青準備嫁妝。」

我吃著小龍蝦，聽到他們的話心裏感到暖洋洋的，有這樣的家庭給我撐腰，我還怕什麼？

「哥，媽媽說的大喜事是什麼呀，你還專門跑一趟，快說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我笑著問。

我哥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哥我要結婚了！現在就差雙方家長把彩禮什麼的談好，就可以去領證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馬上就要有嫂子了，嘿嘿。」

我媽也高興，「那改天我們去見見那小姑娘的父母，爭取早點把她娶進門。」

「誒，那嫂子要多少彩禮呀，我們家夠嗎？」

聽到這話，氣氛突然變得沉默下來，媽媽和哥哥對視了一眼，我愣了愣，隨即問道：「是彩禮很高嗎？」

我哥笑了一聲，「哎喲，青青考慮的真多，你放心吧，你哥娶媳婦肯定是哥哥想辦法，你就等著喝喜酒就行了。」

我也笑了，「我是想著錢不夠的話，我給你補貼點呢。」

「用不著啊，你的錢你自己留著。」

我媽也在一旁說：「哪有哥哥娶媳婦妹妹掏錢的說法，你把錢留著花，我和你哥哥想辦法湊一湊。」

我點點頭。

話雖這麼說，但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怪怪的，為什麼問起彩禮，他們遮遮掩掩。

難道是家裏錢不夠了？

不過我們家裏確實沒什麼錢，除了這套房子外，也就我和哥哥工作了之後日子才稍微好過了一點，如果彩禮要的太多的話，我們家確實給不起。

思來想去，我開始查每張銀行卡的餘額，除掉存了定期的，我手裏可流動的資金也才三萬。

我打算把這三萬拿給哥哥，畢竟我是她妹妹，他結婚有困難我也該出點力。。

想到哥哥明天就要走了，我決定親自把卡拿給他，就當是我的隨禮了。

哥哥的房間在最裏麵，路過媽媽房間時，我隱約聽到媽媽和哥哥爭論的聲音。

我停住腳步，這是怎麼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在門上，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媽媽的聲音傳來：「六十萬的彩禮實在是太高了，你問問他們家能不能少點，我們家是真的拿不出來這麼多。」

下一秒我哥質問道：「不是還有夏青的彩禮嗎？你之前不是說要把夏青的彩禮拿來給我的，怎麼？現在舍不得了？」

哥哥的聲音充滿怒氣，和他平時相差很大，記憶裏，他對我一直是溫順有耐心的。

4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衝向了頭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險些站不穩。

剛才在餐桌上他明明說的是讓我留著自己用。

為什麼要騙我？

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銀行卡硌得手心有些痛，我靜靜地等著媽媽的回話。

「你說什麼呢？！哪有什麼舍不得的？我最舍不得的是你！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人，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幫你把你喜歡的人娶進門，你妹妹我養了她這麼多年，她幫你也是應該的，我隻是想說，那姑娘怎麼要那麼多啊，六十萬呢，這麼多年我雖然把青青教的聽話又懂事，但是也不確定是否有人出六十萬彩禮。」

「而且，現在不能向青青要錢要的太狠，萬一跟她把關係鬧僵，以後你需要個什麼錢，或者我需要照顧的時候，我們找誰啊？」

這話如驚雷爆在我的心裏。

打的我毫無回神能力。

我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鼻尖一股酸澀，雙腿發軟，這還是我認識的媽媽嗎？

「哎呀，你懂什麼，她是我們上司的女兒，要不是她喜歡我，怎麼可能六十萬就能娶她，你怕什麼？！娶了她之後，我就上升階級了，到時候我們全家都跟著雞犬升天，夏青還得感謝我呢。」

媽媽歎了口氣：「行，這事你交給我辦，就算最後被發現了，讓夏青恨我一個人就夠了，以後你需要她幫助，也好跟她提。」

「好，那媽你趕緊辦啊，對了，夏青不是說要給我些錢嗎？你也順便幫我要點，她這些年估計攢了不少錢。」

聽到這裏，我攥著銀行卡悄悄回了房間。

我躺在床上，心臟感覺被緊緊揪住，痛得無法呼吸。

許多記憶忽然鑽了出來。

學校的保研名單下來了，有我的名字，我開心地跟媽媽打電話分享，她卻說：「青青，其實你讀大學這幾年媽身體一直不舒服，但為了給你們兩攢生活費學費也舍不得花錢去醫院看病，而且我一個人在這去醫院沒人照顧。」

「我覺得女孩子學曆也不用太高，有個穩定的工作就好了。」

最後考慮到種種因素，我放棄了讀研，畢業後報考了本地的公務員。

我冷笑，下午陳姨的話居然一語成讖。

原來我一直活在愛的謊言裏，這麼多年他們對我的好其實都是在演戲，真是令人可恨，我不會放任他們作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