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別人口中不折不扣的野孩子。
一次偷盜,傅青寒把我抓到警局。
她教我做人的道理,給我找學校,甚至拿出大半工資給我交昂貴的學費。
可我入學那天,她卻死了。
後來我也考上了警校,再見她時,她還是笑著倒在了我懷裏。
再也沒有醒來。
奶奶死後,我拿著她留給我的路費和一部破舊的老年機來到了大城市。
我不想去找所謂的父母,因為我恨他們。
可要在繁榮的大都市找到一份工作實在太難。
連續睡了幾晚橋洞後,身上的錢也花光了。
我走遍大街小巷挨家挨戶地問,沒有一家飯店超市肯雇傭童工。
內心幾番掙紮,我還是走上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路。
隻是由於沒經驗,我很快就被抓了。
小巷裏,我雙手被人銬起來。
一個長相溫柔,周身氣息卻讓人不容忽視的女警對我搜身。
我眼神冷漠地看她,而她說出來的話讓我滿頭黑線。
“怎麼?黃花大閨女啊?被我摸了嫁不出去?”
而她剛剛出示的證件上寫著傅清寒三個大字。
傅清寒拿著從我身上搜到的老年機,麵色古怪地看著我。
我出聲解釋這是我自己的。
她哦了一聲讓人把我帶上警車。
警局審訊室裏我平靜地回答著對麵男警的話。
傅清寒拿著手機在一旁皺眉打電話。
她已經打了不下二十個。
通話聲還在響著,我忍不住提醒她。
“都跟你說了不會接的,我到底什麼時候能走啊?”
那個男警察似乎被我的態度激怒,剛想開口訓斥。
傅清寒朝他擺手,眼睛疑惑地看著我。
“你小子不會騙我吧?這到底是不是你爸手機號?”
我倚靠在座椅裏,眼尾輕挑。
“不是,我是孤兒。”
其實這個道理在奶奶死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奶奶生病暈倒時,我曾哭著在電話裏求他。
而他卻覺得我是故意拿奶奶生病說事和他要錢。
奶奶直到死前嘴裏還念叨著他。
可奶奶死後,他卻來看一眼都不肯。
想到這,我鼻頭忍不住發酸。
傅清寒真以為我在騙她作勢就要來打我,可看到我眼眶通紅抬起的手又放下。
電話在這時突然通了。
他說讓我奶奶來接我。
聽著手機那頭丁富國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朝著手機大吼。
“你個畜生!你有什麼資格提我奶奶!”
傅清寒強壓著我坐下讓我閉嘴。
她把基本情況跟丁富國說了一遍後讓他來保釋我。
丁富國的回答卻聽得她直皺眉頭。
“你們判他的罪吧!我沒空去保釋他。”
傅清寒臉色越來越冷。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判他的罪?”
丁富國還在電話裏大聲吵吵。
“意思就是他死外麵都和我沒關係!你要是喜歡就送你了,領你家去吧,我沒有他這個兒子!”
我早就習慣了聽他說這些刺耳難聽的話。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傅清寒的反應。
“哪怕養小狗小貓久了都尚且有感情在,你說這種話真是畜生不如!丁季他沒到法院告你棄養就算你燒了高香了!你真是不配做一個父親!風水輪流轉,等你老的那一天,就是你懺悔的時候。”
傅清寒說完生氣地把電話掛斷。
我有些詫異又不解。
她這是在為我說話嗎?
可明明我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一旁的男警語氣震驚地看著我開口。
“你怎麼比那充話費送的還不受待見。”
2
傅清寒還是把我保釋出來帶回了她家。
半路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麼管我。
她沒有正麵回答我這個問題,隻是讓我以後跟著她。
她會養我到成年。
她把客廳的折疊沙發拉開給我當床。
就在我心裏剛剛安定下來時。
他的父母卻意外到訪。
此刻我還沒睡醒就被傅清寒從沙發上拉起來去了她房間。
她著急忙慌地推著我進衣櫃。
我有些不理解她這樣的做法。
“你父母不同意你收留我嗎?”
傅清寒一邊把我往衣櫃塞,一邊回我。
“你要是被發現,他們鐵定要嘮叨死我。”
起初我不懂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我被傅清寒媽媽從衣櫃裏揪出來。
原來她父母不同意她幹警察。
覺得工資低又危險,並且想讓她辭了工作結婚。
可如果她要收養我,男方肯定不會願意。
傅清寒的父親要把我趕出去,她母親還在一旁和她說話。
我走到門口默默穿鞋。
我不覺得傅清寒會為了我頂撞她的父母。
顯然,我自己走才是識時務。
然而我好像低估了我在她心裏的位置。
傅清寒走過來把我拉住,頭也不抬地開口。
“工作我不會辭,他也不會走,你們想要傳宗接代不是還有小妹嗎?”
她父母最後氣得摔門而去。
我斟酌著開口。
她好像提前知道我要說什麼一樣,在我前麵解釋。
“他們不同意我做警察因為這個沒少吵架,和你沒關係。”
她就這樣避重就輕地帶過了這個話題。
隨後帶我出門買了些洗漱用品和兩身衣服。
超市裏她轉著頭問我初中有沒有念完。
我說念完了。
他低頭若有所思,連快撞上貨架都沒注意。
我快走幾步擋在她麵前剛想開口提醒她小心。
她兜裏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
傅清寒接起電話,臉色越來越凝重。
掛了電話後,她把自己的錢包和鑰匙扔給我說了句出任務就急忙走了。
意識到我心底升騰起的擔心,我有些煩躁。
我又在超市買了些菜就回家了。
直到下午我在家裏做好了飯。
看著一桌飯菜從熱氣騰騰到漸漸冷掉。
外麵的天也徹底黑了下來。
我還是決定去警局找傅清寒。
可剛到警局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3
下了出租車我直奔醫院二樓。
當看到傅清寒安然無恙地站在手術室門外時。
我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傅清寒轉過頭看我。
她雙眼通紅明顯哭過。
我抬腳走過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半晌後,我幹巴巴地問她為什麼還不回家。
她什麼也沒說,隻伸手抱住我。
我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剛剛去警局我才知道他們出任務時有人不幸中槍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傅清寒緩了一會才開口,嗓音裏帶著沙啞。
“是我沒注意那人身後還別著槍,老俞才會受傷的。”
她口中的老俞就是那天在審訊室審訊我的那個男警,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
隻能一邊說著不怪她,一邊陪她在手術室外等著。
四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然而醫生卻告訴我們患者深度昏迷,能不能醒來全靠造化。
換而言之就是植物人。
回家路上,傅清寒不再跟白天一樣大大咧咧。
她低著頭不說話。
到家後她就徑直進了自己的臥室。
我也覺得沒了沒胃口。
把飯菜收拾好放到了冰箱保鮮就當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半夜驚醒,我朝陽台處輕微的推門聲睜開眼看去。
果然,傅清寒手裏拿著酒站在陽台那。
夜風吹起她耳邊的碎發,她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
破碎感將她包圍。
我走過去拿起她身邊的酒,想陪她喝。
她好似剛剛回神,伸手拿過我要送進嘴裏的酒。
半開玩笑地訓斥我。
“小孩子家家喝什麼酒?”
隻是她麵上的疲憊和眼裏的落寞怎麼也藏不住。
小時候我哭鬧不止時,奶奶總會去鎮上買糖葫蘆回來哄我從而轉移我的注意力。
想了想我還是把我從小到大事情說給傅清寒聽。
她轉頭看我像是真的被我說的話吸引。
我心中竊喜,繼續乘勝追擊。
“如果不是你把我帶回來,說不定我這輩子就在偷偷摸摸中過去了。”
這句話雖是安慰,也是真心。
傅清寒仰頭猛灌了一口酒。
她從衣服裏拿出了一枚沾著血跡的警徽。
我知道這是老俞的。
傅清寒輕笑出聲。
“他總是跟我抱怨說加班辛苦,過年就辭職回家娶媳婦找份安穩的工作。”
她看著警徽語氣壓抑又感慨。
看著這樣的傅清寒我心中悶痛。
這一刻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
伸手從背後把她抱進懷裏。
這個視角下的傅清寒嬌小又無助。
想起手術室外的場景我終於理解傅清寒父母想讓她辭職的意願。
正視過自己的內心後。
我也不想讓傅清寒涉險。
就像今天,我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她我會怎樣。
我承認我喜歡上了傅清寒。
“傅清寒,做警察掙得很多嗎?”
我不明白傅清寒為何對警察這個職業如此執著。
她從我懷裏離開轉頭笑著看了我一眼。
“真正做警察的在抓捕犯人途中都是在拿自己的命去冒險,你說生命值多少錢?”
這下我更加不理解地問她。
“那麼危險,工資也不高,為什麼還要做?”
而傅清寒的回答直到多年後我才明白。
“總有人要去做一些看起來很傻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不是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