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媽辛苦培育出的惡種。
為了讓我躲過爸的活埋,她不得不忍痛掐斷我的雙腿。
又為了避開奶奶的追究,她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姐姐因我而被淩辱,迫害。
「孩兒,再等等,咱的好日子快來了。」
媽總是這樣說。
直至最後,我再次從床上站起。
她竟還天真的以為,我應該感恩於她。
1
午夜十二點,是我出生的時辰。
那一日,媽得到了救贖。
因為我再不出來,就要把她的肚皮撐裂了。
不出所料,這麼大體格的我,是個男嬰。
「好啊好啊,我老王家有後了。」
奶奶抱著繈褓裏的我,笑的皮肉綻開。
自此,她不再毆打姐姐,也不再數落媽。
可沒多久,這和諧的場麵便被我打破。
或許是因為聰慧的原因,我記事異常的早。
繼而,在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永遠都忘不掉奶奶那恐慌的神色。
「啊!」
奶奶嚇得鬆開了手,好在是爸及時把我接住。
然後,透過爸巨震的瞳孔,我看到了我的眼球。
漆黑如墨,沒有眼白。
這不就,妥妥的怪物模樣。
「怎麼會生出來這麼個東西!」
反應過來後,奶奶的臉色陰沉不定。
「興許是哪裏出了問題吧。」
爸從中安慰,接著趕忙把我送到鎮上的診所去檢查。
但醫生給出的結果是。
一切健康。
「嘿嘿嘿,我兒這是天生獨特,這是大材之舉!」
死寂的氣氛中,隻有媽激動萬分。
她這個解釋,算得上牽強,但我信了。
而不願放棄我這跟獨苗的奶奶,也暫時選擇了相信。
隻不過,在兩年後的今天,奶奶盯著愈加尖嘴獠牙的我,終於在抽搐中爆發。
「我孫兒怎麼能是這幅模樣,你這個賤貨給我滾過來!」
奶奶一手拽著媽的頭發,一手扒開媽的衣服用皮鞭狠狠抽打。
據說這一幕,像極了當初她逼著媽嫁給爸時的場景。
爸攔不住,也不敢去攔,隻得再次領著我來到診所。
他希望用這種方法再次讓奶奶寬心。
然這次醫生給出的卻是。
先天性疾病,疑似有暴虐傾向,原因不明。
看著診斷單,爸愣了神。
原來上回的健康,是因為我還幼小,器官不夠完善,無法進行太多檢測。
而今,一切不言而喻。
這消息傳到村裏,立馬讓本就愚昧的村民炸了毛。
「這是個惡種啊,這不能留!」
「怪不得這麼醜陋,原來是個禍害!」
這些話傳到奶奶的耳朵裏,讓其更加堅定了內心想法。
畢竟,惡種的傳聞可是如雷貫耳。
誰也不想養個白眼狼,長大了反過來毀了自己。
於是,奶奶眼神晦暗,把爸叫進房間,兩人聊了一個晚上。
第二日天蒙蒙亮,爸瞳孔布滿血絲,牽著我來到後山。
爸挖了一個坑,示意我躺在裏麵。
我聽話照做,接著一把土蓋住了我的腦袋。
此刻,我明白了爸要做什麼。
我不甘,卻被爸一鐵鍬拍得近乎暈厥。
失去反抗能力的我,對著爸露狠。
見此,爸動作加快。
眼瞅著就要把我徹底埋住時,七歲的姐姐跑來。
她跪在爸的腿前哭得稀裏嘩啦。
她求爸放過她的弟弟,回應她的卻是冰冷的一腳。
「滾,不然我把你也給埋了!」
爸對姐姐沒有感情,但看著緊跟著趕來的媽,爸不再那麼淡定。
「他可是你的兒子!」
「我不要這個兒子,我要你再給我生個兒子。」
「嗬嗬,你看我還能生嗎!」
說著,媽掏出一把刀子,瘋癲的一刀又一刀劃爛了自己的腹部。
血液飛濺到爸的臉上,讓其僵在了原地。
媽趁機帶著姐姐踉蹌跑到坑前,把我挖出。
感受著媽溫熱的手掌,我盡力搖頭。
「我不要死......」
我哽咽著,媽慘白的臉則笑的深邃。
「孩兒,你不會死,你可是媽辛苦培育出來的寶貝啊。」
2
為了救我,媽算是豁了出去。
在一係列包紮治療後,她的肚子,胎盤受損,再也無法生育。
這是一件極其悲傷的事情。
爸偷偷流淚,就連奶奶,也駝了半個身子。
反觀媽,則毫不在意。
用她的話來講,為了我,值得。
繼而,我真正坐實了老王家獨苗的身份。
隻是,這身份並不安穩。
因為奶奶思慮很久,還是不打算放過我。
除非......
哢吧—
這是骨頭被掰斷的聲音。
麵前,媽神色森然。
她已經掰斷了我一條腿,現在還要對我另一條腿下手。
鑽心的疼痛使我的麵容扭曲,我攥著媽的手,有心哀求她停下。
然而,媽看我的眸子裏卻不摻雜一絲感情。
哢吧—
我淪為了一個廢人,以後將終日臥床。
見奶奶堪堪滿意,媽衝我露出了皮麵上的心疼。
「孩兒啊,都怪媽沒能力,讓你受苦了,再等等,等你長大......」
在一番哄弄中,媽有意為我灌輸憎恨。
事實上,不用她提醒,我也特別討厭奶奶和爹。
既然他們不願放過我,那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可是,現如今的我,又能做什麼呢......
絕望中,我被迫接受了殘廢二字,也因此有了爸給取的名字。
王廢。
「王廢,你這個惡種,敢出門就打死你!」
這是外麵與我同齡孩子的叫囂,他太煩了,煩到每天都從窗戶探著腦袋嘲諷我。
盡管姐姐盡力驅趕,可他就像那狗皮膏藥一樣。
有次我忍不住,掙紮著栽下床嚇了他一跳。
然回過神來,他卻更加肆無忌憚。
拿石子,把我的腦袋砸的滿是血。
昏昏沉沉之際,彌天的委屈讓我有了想死的衝動。
沒有人同情我,媽不會,爸和奶奶更不會。
好在是姐姐趕來,背著我到診所包紮,又付了錢。
我很詫異,她哪來的錢。
姐姐隻是露著淺淺的酒窩告訴我,奶奶為她找了份工作,賺了很多錢,她要養我。
姐姐的笑容似乎帶有天然的治愈,讓我感受到了......親情。
為了不讓她失望,我拚力挺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而姐姐也不辭辛苦,一做完工作就回到家中為我揉腿。
然後在十年後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奇跡發生了。
我竟一點點的,從床上站了起來!
喜極而泣中,我第一個想要分享給姐姐。
隻是她還沒回來,今天怎麼這麼晚?
她最近臉色越來越差,是生病了嗎?
這樣想著,我一步一步的挪出門,按照之前聊天中姐姐無意間提到的工作地點,我遠遠的看到一個斑駁的木屋。
剛想要靠近,我便看到有個男人從木屋中提著褲子顫抖著跑了出來。
閃電撕裂烏雲,照出了他臉上的倉皇失措,也照出了屋內的一片淒慘......
3
此刻,我明白了姐姐做的什麼工作,卻已然來不及阻止。
因為屋內的姐姐,滿身傷痕,已經沒了呼吸。
她的臉上還存著不甘的眼淚,顯然,這份工作並不是她口中說的自願,她是被逼的。
眸光通紅,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激發了我體內的某種東西。
攥著拳頭,我往家回。
我太想見奶奶了,然第一個見到的人卻是媽。
「孩兒,你能下地了!」
媽開心得裂開嘴角,緊跟著笑的身子佝僂。
「得虧我當年下手留了分寸,我就知道你能站起來,嘻嘻嘻......」
原來,沒有奇跡發生。
沒有理會娘的癲狂,我繼續尋找奶奶。
嘩啦啦的大雨在下,娘很快看出我的狀態不對。
她骨碌碌得眼珠打轉,發現我來時路的木屋的方向,驟然是想到了什麼,把我攔住。
「你想幹什麼!你現在路都走不穩能幹什麼!」
媽的關切溢於言表,見我不聽勸,立馬給了我一個巴掌。
我多希望這份關切不是假的,可惜。
「混賬,給我清醒點!」
捂著火辣的臉頰,我抬頭盯著媽,其又瞬間換了一副掐媚的模樣。
「孩兒啊,再等等,相信媽,咱的好日子快來了。」
不得不說,她這一巴掌確實是把我打醒了。
現在的我,太嫩。
於是,我默默的再次回到了床上躺下。
隔日,天晴。
爸冷峻著臉把姐去世的消息告知了我。
我點頭應下,他詫異我的平靜,但也僅止於此。
下午,葬禮潦草舉行。
結束後,奶奶迫不及待的把姐姐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翻出了一遝破爛鈔票。
拿著這些錢,她到處去跑給我說媒。
她這樣做,並不是對我上心,隻是想要一個大胖重孫。
然後,把我這個再無任何用的廢物舍棄。
嗬嗬,可我又怎會讓她如願。
這場說媒持續了整整五年之久,因為沒有人願意嫁給一個殘廢。
然而或許是奶奶的執著打動了上天,這一日,我與一個女子見了麵。
她應有十七八歲,與我年齡相差無幾。
她長得楚楚動人,可我一眼就看出了她心裏的異樣。
不過,我並沒有揭穿她,而是選擇和她一起上演這一出好戲。
繼而,婚禮在不久後的吉日舉行。
奶奶好麵子,邀請了一多半的村裏人前來捧場。
當著眾人的麵,奶奶毫不吝嗇的把姐姐賺來的錢全給了那女子。
「可要給我生一個男娃娃。」
奶奶這樣說,女子輕笑回應。
接著在一番鑼鼓喧天下,宴席正式開始。
推杯換盞,爸醉酒上頭,非要親一口他剛過門的兒媳。
可是找了又找,卻隻找著一張血紅的紙條。
「有緣再見,愚蠢又粗鄙的人們。」
這醒目的字眼,牽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意識到被騙婚,爸轟然栽倒,而奶奶則是氣炸了肺。
「把她給我抓回來!」
奶奶算得上村裏有威嚴的老一輩,伴著她扯嗓子大喊,一些年輕人即刻付諸行動。
隻不過剛走到門前,他們便停住了。
因為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瞳孔收縮中,我緩緩站起,站在了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