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男友江聿風是出了名的數學天才，我卻連簡單的函數都算不明白。

他討厭世界上所有的蠢貨，連我也不例外。

為了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學，我拚命學習，他卻滿不在乎地說：“你腦子笨，努力也白費。”

如他所料，他以全省第一的成績考上京大，我卻以3分之差，跟京大失之交臂。

大學畢業那年，我跟他提了分手，他也沒有糾纏。

可後來，孤傲理智的他不顧保安的阻撓，闖進我的訂婚宴，紅著眼睛問我：“為什麼選他？不要我？”

我牽起未婚夫的手：“他從來不嫌棄我笨。”

他難以置信：“就因為這個？”

我很認真地點頭：“就因為這個。”

江聿風參加數學競賽那天，我特意等在考場外麵。

烈日炎炎，我拎著給他預備的冰水和零食，捧著一束花。

都快被曬中暑了，才終於看到他跟同學出來。

我立刻歡喜地迎接上去，卻見江聿風皺眉——

“你來幹什呢？”

我咧開笑容，回答說：“我來陪你考試呀！”

“話說，你要參加這麼重要的考試怎麼不告訴我？”

江聿風沒有接下我的東西，冷淡淡地說了句：“跟你說有什麼用？你能聽明白嗎？”

我有些尷尬地僵在原地。

這時，江聿風的同學蔣瑤湊了過來，打量我的樣子，將目光盯在我背著的畫板上——

“聿風，這就是你那個美術生女朋友啊？”

江聿風不太情願地嗯了一聲。

隨後，蔣瑤輕飄飄地說：“是很漂亮啊，果然男人都是視覺動物，隻看臉，看來聿風你也不例外。”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指，悄悄望著蔣瑤的樣子。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蔣瑤。

因為江聿風從不向我介紹他的圈子。

每次他都不耐煩地衝我說：“不是一個圈子的，你認識他們有什麼用？”

他是數學天才，可我是個笨蛋。

他能毫不費力地拿下滿分，可我對著滿是數字圖形的課本如同天書。

為了追上他的腳步，我拚命補習熬夜奮戰，可最終還是以三分之差，錯過了京大的招生。

在江聿風以省狀元的身份被京大錄取時，為了離他近點，我選擇了京大附近的藝術大學。

當時，江聿風輕嗤一聲：“很適合你。”

他總說，學畫畫不需要腦子。

有錢人家的孩子砸錢混日子的東西，所以適合我。

江聿風不常跟我分享他的私事，卻有好幾次將這個蔣瑤掛在嘴邊。

蔣瑤好強，就因為高中時被人說了句“女孩子不適合讀理科”，便賭氣報了數學專業。

他倆的名字，經常並排出現在學校的喜報上，被稱為京大的數學院雙壁。

如今，終於見到真人了。

不愧是被江聿風欣賞的女孩子。

淩厲，聰慧，連紮人心都是一針見血的。

江聿風，大概很喜歡她吧。

2

江聿風的老師打電話，說要給他們慶祝競賽結束。

江聿風和蔣瑤走在前麵，還在熱烈討論著試題。

我慢吞吞地跟在後麵，江聿風很久才覺察到，他扭頭看向我：“你跟來幹什麼？”

我拎著手裏的東西，幹巴巴地解釋說：“不是要給你舉辦慶功宴嗎？我應該也能去吧？”

江聿風的眉頭卻鎖了起來。

他板著臉，無奈地歎了口氣：“要怎麼跟你說，你才能明白？”

“那是我們同門的聚餐，你去幹什麼？”

“你跟我們有共同話題？能聽懂我們說什麼嗎？”

江聿風說的對，我確實聽不懂。

他在做的事，他在想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懂。

就像趴在地上走地的鵪鶉，永遠不會明白雄鷹展翅高飛的快樂。

我能看到的，隻有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可我有時，也想讓他跟我聊聊自己看到的風景。

可他總說跟我沒話題，即便跟我說了也是白說。

我動了動唇，正要開口，蔣瑤卻捂嘴笑了起來。

“來都來了，就讓她去唄。”

江聿風皺眉看向她：“你確定？她什麼都不懂。”

蔣瑤卻說：“讓她到了，喝飲料就好了。”

江聿風說的也沒錯，我確實融入不了他的圈子。

聚餐上，他們熱火朝天地談論著話題，我就隻能埋頭不吭聲，坐在角落裏默默地喝飲料。

最後，飲料都被我喝光了，憋了一肚子水。

蔣瑤突兀地終止話題，問我：“飲料夠嗎？”

“不夠我再讓服務員給你上？”

我一抬頭，對上了江聿川冷冷的眼神。

我知道他生氣了，覺得我給他丟人了。

我默默地抿了抿唇，說：“不用了。”

蔣瑤又笑了起來，拿起我包在牛皮紙裏麵的畫，好奇地問：“這是什麼？給聿風的禮物？”

“我們能看看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已經撕開了外包裝紙。

她對著我的畫點評說：“看不懂，你送給聿風這個，對他來說，有什麼用？”

確實沒什麼用，僅是一幅畫而已。

正如江聿風眼中的我，漂亮的裝飾品，一無是處。

蔣瑤搖著頭，把畫遞給了我，又說：“我看你還是收回去吧，聿風肯定不要這東西，他宿舍我去過，亂得很，可沒有空餘的空間，收留這種沒用的裝飾品。”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尷尬，難堪，狠狠地壓在我身上。

良久，還是江聿風的老師開口了：“這位......就是聿風的女朋友吧？你別介意，我們學數學的，腦子直，不像你們藝術生那麼多風花雪月的浪漫心思......”

他轉向江聿風說：“聿風，飯局也差不多了。”

“你送送你女朋友，讓她先回去吧。”

我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卻聽到他說：“要我說啊，還是瑤瑤和聿風更合適，他倆都是我學生，無論是學曆還是相貌都般配，找女朋友，光漂亮可沒什麼用......”

我在門口頓了頓，卻還是泄了氣，跟著江聿風離開了。

3

跟江聿風戀愛至今，他很少送我。

每次我對那些可以一起吃飯約會看電影的情侶羨慕時，他總是嗤之以鼻。

在他看來，我愛他，就應該理解他，懂得他。

他寧可做三天三夜的數學題，都不肯抽出半個小時花在我身上，跟我吃頓飯說說話。

半路上，江聿風走在後麵，皺眉思索著什麼。

有他在，我心裏終於有了點小小的期許。

絞盡腦汁地想著他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我剛要張口：“聿風......”

可下一刻，江聿風卻首先打斷了我：“我覺得，有件事，我必須要先跟你說清楚。”

我轉頭看他，還以為他想向我解釋蔣瑤的事。

可下一刻，他說：“你以後能不能別再來找我了？”

我一怔，聽到自己的心臟破碎在空氣中的聲音。

我愣愣地問他：“為什麼？我是你女朋友......”

江聿風緊接著說：“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們師門好不容易聚餐一次，可因為你的存在，大家都沒盡興嗎？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呢？你難受，我們也難受。”

他又說：“你最近也不要給我打電話發消息了，我這些天很忙，沒工夫回你，每次你的消息來，都要打斷我的思路，我不像你這麼閑，我的壓力你不懂......”

我淒然站著，最終木然地說了句：“好。”

可下一刻，蔣瑤卻從飯店中追了出來。

她嬉笑著對江聿風說：“聿風，待會兒能不能給我帶他們藝術大學門口的那家奶茶？我點過外賣，味道不錯，還有對麵街上的水果撈也不錯，給我帶一份。”

江聿風無奈歎氣：“大小姐，點完了沒？”

蔣瑤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還有我最喜歡吃的糖炒栗子，待會兒我把文件發給你，你給我打印個東西吧，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讓你跑個腿而已......”

“難道你對自己女朋友也這麼沒耐心？”

蔣瑤說錯了，我哪兒敢跟江聿風提這些要求呢？

每次都是我戰戰兢兢地問他需要什麼東西，然後買下給他送過來。

還怕自己關心的消息會打擾他的學習，惹得他不高興。

原來，他是可以給女孩子買奶茶，買零食的。

也是有耐心聽女孩子雜七雜八的要求的。

隻是，那個人不是我罷了。

4

回到學校，我一夜未眠。

我躺在床上翻看著我們從前的聊天記錄，想從中找到一點他愛我的證明。

以前，我是個話癆，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和新鮮點，看到什麼就想分享給他看。

可江聿風不喜歡，讓我別拿這種沒營養的東西煩他。

後來，我連跟他聊天都要小心翼翼了。

十句有八句斟酌，想關心他，知道他的現狀。

哪怕他回複我的僅是簡短的幾個字，隻要看到他頂著的紅色數字，都能讓我雀躍歡喜。

可現在回頭看，他給我的回複，真的寥寥無幾。

說得最多的便是“有事嗎”“還有事嗎”？

以至於從他的字裏行間汲取不到一點溫暖，不得不吞咽著冰渣子往心裏咽。

蔣瑤發了朋友圈，曬了江聿風給她買的東西。

還有兩人吃東西吃合影的九宮格。

隨後，她又曬出了自己靠在江聿風肩上的照片，並配文：

【今天很開心，因為有人說，如果先遇到的是我，一定跟我在一起，這就夠了。】

我的心仿佛猛地被什麼紮了一下，生疼生疼。

我望著手機中的那張照片，久久緩不過來。

江聿風的電話來得猝不及防。

也讓我從低落的思緒中掙紮出來，抓住一抹慰藉。

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磁性低沉。

“明天你有時間嗎？”

我定了定神，居然升起一絲希冀：“有。”

江聿風說：“明天我媽要去醫院做檢查，我抽不出時間，你陪她去吧。”

他還是會想到我的。

至少，讓我陪他媽媽看病的時候，還是把我當成女朋友，算是默認了我們的關係的。

我點點頭：“嗯，好。”

我又多嘴問了句：“你明天有時間......”

陪我和你媽媽吃頓飯嗎？

可他那邊，卻早已掛斷了電話。

5

江聿風家曾經遭遇變故。

這可能也是他答應跟我在一起的原因。

他爸爸以前是開貨車的，天黑撞死了幾個人，自己沒了命，還麵臨巨額的賠償款。

我家是做生意的，還算有點錢。

那時，我怕影響他學習，於是苦苦求了爸媽好幾天，才終於要來錢幫他家擺脫困境。

當時，江聿風動了動唇，說——

“算你借我的，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他媽媽因為那場變故遭受打擊，身體更加差了，情況嚴重時，需要住院觀察好些天。

江聿風很忙，沒時間照顧他媽媽。

因此，多數都是我守在病房裏端茶送水。

同病房的人次次誇讚：“你們家真是好福氣，兒媳婦長得漂亮，還沒過門就孝順你。”

背地裏，同病房的大娘拉著我的手唉聲歎氣：“傻姑娘哦，你都沒過門，在這端屎送尿的幹什麼？人家以後娶不娶你，還不一定呢！小心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可我是無怨無悔的。

愛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對他好。

又怎麼去計較得失，盤算著他以後娶不娶我？

江媽媽給江聿風帶了特產，讓我給他送去。

“是不是聿風又惹你生氣了？他就是那個倔脾氣，你多包容他就好了。”

最後，她把東西交給我，還拍了拍我的手，讓我放寬心——

“你就跟他講是我說的，你這個兒媳婦，我早認定了！換誰都不行！”

我衝她苦澀笑了笑，沒有說話。

把東西帶去江聿風的學校，正好碰到他和蔣瑤。

蔣瑤抓著他的衣袖：“聿風，謝謝你陪我去麵試，我剛才都快嚇死了，看到你才安心......”

他們看到我，同時停了下來。

我的眼睛紅了，卻硬憋著沒掉下來眼淚。

蔣瑤扯出一抹尷尬的表情：“你們先聊吧，別忘了晚上出來一起吃頓飯，算我謝你。”

蔣瑤走後，江聿風才突然衝我開口：“你至於嗎？”

我嗬了一聲，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一直不停欺騙自己的謊言，終於騙不下去了。

我咬緊牙關，哽咽問他：“你把你媽丟給我，陪她去麵試？”

他表情平淡地回答：“陪我媽去做個例行檢查而已，又沒讓你做什麼了不得的事。”

“蔣瑤接到大公司的麵試，她一個人很緊張，才拜托我陪著她，是一個人的前程重要，還是你為了點小事爭風吃醋重要？知道你蠢，但輕重緩急應該還分得清。”

是啊，我是蠢。

幾乎所有人都告訴我，江聿風不愛我。

最起碼，肯定不夠愛我，我還是對他死心塌地。

我總想著，我蠢點可以，江聿風聰明不就行了？

以後，他可以在他的領域內呼風喚雨。

我就跟著他，給他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家。

可現在看來，我確實蠢。

可蠢人也知道痛，蠢人也知道痛了就應該放手。

我一步步地後退，終於對他說出了那句——

“江聿風，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