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我都被迫保持著清醒。
我清醒地簽下每一張免責單。
清醒地看著醫生把已經成型的孩子的夾碎一點點取出來。
清醒地聽著手術室裏的交談聲和惋惜聲。
“可惜了,是個雙胎,都成型了,下個月就能安排剖腹產,如果還有呼吸就好了。”
“孩子的腦袋都已經變形了,生前經曆過劇烈的擠壓,是被砸死的嗎?太慘了,這天殺的台風。”
“許主任連假都來不及請,急衝衝往家裏趕,說是要去救人,我還以為是要去救她老婆呢。”
......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紮在我的心上。
我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眼裏滿是絕望。
我的孩子,是被許知觀硬生生踩死的。
許知觀兩個月前帶回來了一條狗。
說是朋友出差了,要在這裏寄養一段時間。
自那以後,他整顆心都掛在了狗的身上。
我挺著大肚子獨自去體檢。
因為他沒空,要忙著陪狗去做護理。
我狗毛過敏,好幾次因為呼吸困難被緊急送往醫院。
可他卻指責是我太嬌弱了,多適應適應就好了。
台風來的時候,我正好和許知觀在冷戰。
因為我偶然翻到了他的手機。
才發現原來這條狗的主人是他的初戀陳言言的。
一向順著他的我,第一次發了很大的火,甚至氣衝衝要用離家出走威脅他。
他沒有找我。
我在小區轉了一圈,沒有地方可以去。
看到快要下雨了,隻能灰溜溜回家。
台風來勢洶洶,狂風裹挾著暴雨,好像要把整個世界都摧毀。
家裏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窗戶在不斷撞擊下,被大風硬生生吹跑了。
狗被嚇得驚慌失措,發了瘋似的在屋裏到處亂竄。
我挺著大肚子,行動本就遲緩,根本來不及躲避,被狗重重撞倒在地。
腹部瞬間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像是有無數把刀子在裏麵瘋狂攪動。
我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不知道等了多久,窗外的風終於停了。
門口傳來了動靜。
是許知觀回來了!
他腳步急促地跑了進來。
就在我滿心以為自己有救了的時候,他卻直接從我身上跨過,快速抱起了我身後亂吠的狗。
他溫柔哄著懷裏的狗。
“元寶,你怎麼全身都是傷,別怕,爸爸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我急忙伸出手去拉他的褲腿,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我多麼想張嘴呼喊他,求他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
可是這一個輕微的動作就已經耗費了我全身的力氣。
我痛得渾身顫抖,痛到出不了聲。
許知觀卻以為我是障礙物。
他抱著狗,毫不猶豫地從我肚子上狠狠踩過。
他的嘴裏還在埋怨著。
“薑衛青在搞什麼,東西都隨便亂丟!”
一股錐心的劇痛瞬間傳遍我的全身。
我能清楚感受到肚子裏的劇烈胎動。
那是我的孩子在求救!
我伸出手,拚命地往前爬,想要再次拉住許知觀。
隻要拉住他,就還有一絲希望。
一道雷電閃過。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也照亮了到許知觀快步離開的背影。
他走得那樣著急,甚至連門都忘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