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歲那年,父母因為一場車禍永遠地離開了我跟姐姐。
姐姐因此恨我入骨,將我趕去學校寄宿,一住就是十年。
死在手術室時,姐姐正在隔壁省裏最好的醫院裏陪著她那位領養的弟弟。
我躺在病床上吐血,臨死前我給她打過去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她的憤怒聲響起。
「這次你又是幹什麼?我警告你,小祁今天的腎臟移植手術,你別找事!」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對話。
她不留餘念地離開了。
不到十個小時,我死在了病房裏。
靈魂卻被禁錮在姐姐身邊。
1、
死後我的靈魂被禁錮在姐姐身邊,滿眼心疼地圍著她轉。
手術後她那領養的弟弟因為肝臟移植出現了免疫反應,到現在還在ICU裏沒出來。
姐姐整個人臉色都慘白了,一直緊盯著裏麵的江源,生怕他出一點問題。
「小顧啊,你別太擔心了,這種反應大多數的移植器官案例裏都會有。」
張主任看見姐姐滿臉擔憂,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姐姐轉過身來道謝,「張叔叔,這次謝謝您了。您主刀做的手術,小源肯定沒問題的。」
張主任和藹可親地看著麵前的姐姐,他突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
「對了,剛才我聽見你那衣服裏一直有手機振動的聲音,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急事找你。」
姐姐連忙走進張主任的的辦公室。
剛一拿出手機,又有人打來了電話,上麵赫然顯示的我班主任的名字。
姐姐滿眼厭惡地看著這個名字,她想掛掉。
身後的張主任出了聲。
「這是不是小祁的班主任啊?我看她挺著急的,是不是小祁在學校出事了啊?」
姐姐皺眉,她語氣極其狠毒,「他這個事兒精,天天在學校淨給我惹事,他班主任三天兩頭就給我打個電話,說他不是吐血就是暈倒,我真恨不得他也死在那場車禍裏!」
張主任歎了一口氣。
「唉,小詩啊,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弟弟…」
姐姐直接打斷他。
「別說了張叔叔,如果不是他非要喊著吃生日蛋糕,爸媽根本不會出事,我也不會成為孤兒!我絕對不可能原諒他!」
我焦急地圍著她身邊轉來轉去身邊,我想解釋。
「姐姐,根本不是那樣的。我知道你喜歡吃蛋糕,所以我才讓爸爸媽媽去買的。」
姐姐還是滿眼怨恨地看著前方,她聽不見我說話。
就算她能聽見,她也不會相信的。
自從父母因為我去世後,姐姐對我就完全變了,她不再會抱著我喊我小祁,也不會再帶我出去跟朋友玩。
她辦完父母的葬禮後,連夜去了離家兩千公裏的西藏地區。
我當時害怕她出事,乞求她能帶我一起過去。
「滾開,我警告你,從今以後不準再跟我說一句話。」
一個星期後,姐姐帶著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小男孩回來了。
這個男生有尿毒症,家裏一直不肯出錢給他醫治。
從那天開始,姐姐仿佛隻有江源這一個弟弟,每天都會帶他出去玩。
就連小區鄰居也有了意見。
「這個顧詩是什麼意思哦,自己親弟弟扔在旁邊不管,跑去哄著外麵領回來的小孩。」
「她還拿家裏的錢去給那小孩治病,不知道的以為這才是他們顧家娃娃呢?」
外麵的閑言碎語越來越多。
2、
姐姐回來後直接一腳踢開了我的房門。
她用力地給了我一巴掌,我的嘴角瞬間出血。
「外麵那些話是不是你傳出去的?」
我擦著嘴角的血,但還是沒有任何怨言。
「什麼話?我都沒出去過。」
江源跟在姐姐的身後,滿臉淚水。
麵對江源這個病秧子,姐姐帶著他到處找醫院尋求新的腎臟。
父母留下來的存款也快被她花的差不多了。
我也不在這些錢財,我知道,這是我欠她的。
因為父母的去世、姐姐的怨恨,我的身體情況也越來越差。
我能感覺到我時日不多了。
我主動地找到了姐姐和江源,告訴他們我願意將腎臟捐給他一個。
我隻希望在我死之前,姐姐能原諒我,給我一個笑臉,讓我能不留遺憾地離開。
姐姐在電話掛斷的前一秒,終於按下了接聽鍵。
對麵熟悉的班主任聲音傳來。
「你好,小祁姐姐,小祁怎麼最近一直沒來…」
對麵話還沒說話,就被姐姐立即掛斷。
「天天打電話說些沒用的屁話,跟那顧祁一樣,煩死人。」
身後的張主任忍不住開口。
「小詩啊,小祁怎麼樣也是你親弟弟,你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你還這麼恨他嗎?」
姐姐十分煩躁地將手機扔在了口袋裏,她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張叔叔,你別再跟我提這個名字了,今天聽太多遍了,我很煩。」
姐姐又走到了ICU門口等著,她望眼欲穿地看著ICU的大門,恨不得能看穿。
我也跟著她飄了出去,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眼底滿是心酸。
「江源,我真羨慕你,你一來就能得到姐姐全部的愛。就連我自願捐贈腎臟,也換不來姐姐一個正眼。」
姐姐繼承了爸媽的衣缽,高考填誌願的的時候果斷地選擇了醫學。
我知道她不喜歡學醫的,我問她為什麼不選自己喜歡的專業?
她摸了摸我的頭,眼裏全是愛意。
「爸爸媽媽說了,咱倆必須有一個人學醫,那如果我不選的話,就要輪到你了哦!」
我鼓著腮幫子生氣,「我最討厭當醫生了,哼,我以後一定不要學醫!」
姐姐看著我的樣子咯咯笑。
這是我們關係最好的時候,我最懷念的日子。
姐姐也是一個十分合格的醫生,她當年以優秀畢業生成功地畢業。
曾經她為了多看一個病人,不惜自願加班守在辦公室,連飯都沒時間吃。
可是現在,她為了帶江源去看病,不惜扔下自己這麼多年辛苦攢下來的經驗。
過了一會兒,張主任拿著手機焦急地走了出來。
他將手機屏幕舉到了姐姐麵前。
「這是我隔壁醫院的朋友發來的名單,他問我這個是不是顧家夫婦那個小兒子。」
姐姐偏過頭看了一眼,臉色陰沉,說話的聲音突然大了很多。
「他怎麼又來醫院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張主任有些不高興了。
「這是住院名單,那個人說這個小孩病得很嚴重,身邊都沒家人陪護,特意來問問我!」
「嗬,住院?他身體又犯病了啊?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爸媽怎麼會生出他那麼個病秧子出來?」
張主任被他這話說的有點煩了。
「這也是你爸媽的兒子,你爸媽要是還活著,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住院!你不去看我去!」
張主任剛準備離開,姐姐喊住了他。
說話聲裏帶著些許怒氣。
「張叔叔,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顧祁嗎?他肯定又是在裝病,您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他肯定生龍活虎地坐在那裏。」
張主任被氣得不輕。
「就算你有怨恨,也不能守著外麵的小孩,把自己親弟弟扔在醫院不管吧!你對得起你爸媽嗎?」
姐姐徹底發飆了,在走廊大喊。
「別天天親弟弟親弟弟的,如果不是他,爸媽根本不會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姐姐的話壓得我胸口喘不過來氣,我虛弱地蹲在地上,淚流滿麵。
3、
這時護士將我那被掏空的屍體拖去太平間準備火化,我的屍體上被蓋著白布,手無力地垂在下麵。
這時姐姐接到了電話,「喂,顧小姐,樓下有您的外賣,方便來取一下嗎?」
姐姐疑惑地問是誰點的外賣,對麵回答是江先生。
姐姐的嘴角勾起微笑。
她喊住推著我屍體的護士,讓她在這裏守一下。
「這是捐獻腎臟的死者,他現在要送去…」
姐姐有些出神,她疲憊滴揉了揉肩頸。
「我等下回來親自處理他的後事,您先幫我盯一下我弟弟行嗎?」
十幾分鐘後,姐姐拎著外賣回來了。
護士也要去換班吃飯,我就這麼被遺忘在醫院走廊裏。
姐姐站著吃外賣,這是她最愛的菜,她滿足地笑了。
剛將吃完的飯盒扔進垃圾桶,張主任就打來了電話。
「我查到了小祁的病房號,我這邊突然來了幾個患者要看病,你幫我過去看一看小祁。」
「欸,我不…」
張主任說完後立馬掛了電話。
姐姐生氣地將手機砸在牆上,她此時肯定恨透我了。
她靠著牆冷靜了一會,又回去撿起了手機,屏幕都摔爛了。
她點開了張主任的聊天框,記住了上麵的房間號,正好就在這一層,走廊盡頭的房間。
她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腳步緩慢前進。
來到了病房門口後,她卻停下了腳步,轉身離開。
我跟在她走到了拐角處,我多希望她能開門進去一下。
姐姐的腳步突然一頓,就在那一瞬間,她突然猛地回頭朝走廊盡頭走去。
她大力地打開房門,衝著裏麵就是一吼。
「顧祁,你到底死不死啊?天天隻知道麻煩我!」
房間裏空蕩蕩的,根本沒人回應她。
她頓時怒火上燒,整張臉都快要扭曲起來了。
拿起手機就開始瘋狂地罵了起來。
「顧祁,你tm又在搞這一套。你不是說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我麵前嗎?」
「你最好馬上給我辦出院手續,滾出去這個醫院,你以後死在哪裏都不關我的事!」
…
消息發出去的時候,我的衣服口袋裏傳來了振動。
可惜再也沒有人能打開看了。
姐姐罵了一堆話後,似乎也疲憊了。
她又拿起手機給張主任發了信息。
「張叔叔,我就說他在騙人吧,那間病房是空的!」
手機剛落下,病房裏的江源眼睛轉動了一下。
姐姐立即趴在玻璃前緊緊地看著他,生怕錯過了他的任何舉動。
她想起來江源做手術前說了句很想吃外麵的三黃雞,姐姐立馬回辦公室讓護士幫她出去買點吃的回來。
護士看見她如此激動的樣子,也猜出來了可能是江源的消息。
護士剛準備開口恭喜,姐姐直接打斷了她,迅速地走了出去。
正好看見了江源睜眼的第一瞬間,她的淚水頓時溢了出來。
她趴在窗戶上喜極而泣,「源源,你終於醒了。」
身後的護士突然傳來了驚恐的聲音。
「顧醫生,您弟弟捐獻器官後的屍體被人放在走廊裏了,您快點過來處理他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