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訂婚宴上姐姐大病一場,原因是她喜歡的男人成了我的未婚夫。
媽媽心疼她,哭喊著抽打我。
「晦氣的掃把星!你姐姐自小身體就不好,你存心不讓她活是吧,我當初就該掐死你!」
我本就是將死之人。
幾個月前,我確診胃癌晚期。
在死前,我會帶她入地獄。
1.
我16歲那年,差點溺死在泳池裏。
還是其他班的人上遊泳課發現了我。
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盛黎從來都比我命好。
此刻,她瑟瑟發抖的縮在老師懷裏。
神情無辜可憐。
接到校長親自打來的電話,媽媽很快就趕來了。
她踩著八厘米高跟鞋,帶著滿腔怒意,疾步向前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
鋒利的指甲刺破我的皮膚,滲出血珠。
「混賬東西,你姐姐身體嬌弱,你就這樣欺負她?」
好一個身體嬌弱。
可是媽媽,我也是你的女兒。
你永遠也體會不到,寒冬刺骨的冰水從頭淋到腳,被鎖到廁所裏放老鼠啃咬,被撕開衣服強迫拍露骨照片。
而這些,都是拜我那柔弱的好姐姐所賜。
2.
我出生那天,醫院外麵下著暴雨。
父親在那場雨中出了車禍,當場身亡。
肇事司機逃逸。
嬰兒專用品和他日夜精心雕刻的玩具,散落一地。
被泥土掩埋。
他甚至來不及見我第一麵。
至此,媽媽對我的態度忽冷忽熱,情緒崩潰時會將家裏所有東西摔碎。
鄰居都說我是災星,生來克父母,他們任由自己的孩子朝我吐口水,對著我拳打腳踢。
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
那年我六歲,受不了這樣惡語相向,便拿起石子恐嚇他們。
「果然是個壞種,克死自己父親不夠,可別把黴氣傳染給我們,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比孤兒好不到哪裏去!」
我很難過,背著小書包一瘸一拐回家了。
沒事的,我還有媽媽。
我不是孤兒。
3.
後來,有人故意將沒牽繩的狗放出來咬我,我嚇得大哭,媽媽居高臨下看著我,眼睛裏的冷漠刺的我心疼。
她轉身「砰!」的將門關上。
有一陣子,她變得特別忙,一個星期回不了幾趟家。
扔了一遝錢把我丟給房東阿姨,但她從來不管我,屋子裏常常彌散著煙味,刺耳的麻將聲吵的我夜夜失眠。
4.
那段時間我基本上一天隻吃一餐,還是食堂的免費午餐。
實在太餓了,就啃幾口餿饅頭再放回去。
外婆來過好幾次想把我接回鄉下住,都被媽媽不耐煩的擋回去了。
「媽你就別操心了,放假我會把她送回去的,她現在上的學是花了大精力才進去的,搬來搬去不僅耽誤學習還增添麻煩!」
外婆垂下頭,也就不說話了,她臨走時塞了幾塊桂花糕給我。
5.
很多地方不招童工,但混沌店的老板和爸爸以前有過交情,每天放學我都會去店裏幫忙到很晚。
我沒有要工錢,隻求能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混沌。
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趕著作業,再滿足的回到家幫房東阿姨洗衣服。
老板常常摸著我的腦袋歎氣:「要是你爸爸還在......唉,算了。」
我聽不懂他的意思。
6.
我折了一個又一個紙星星,小心放入玻璃罐裏。
外婆曾告訴我,折到999顆星星,小天使安琪兒會聽見每一個女孩的心願。
我的願望,她收到了嗎?
夜深時,我經常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再然後,我見到了很久沒見的媽媽。
我坐在發亮的轎車裏偷偷扯住媽媽的衣角,心生歡喜。
殊不知,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7.
我忐忑不安的踏進別墅大門,這樣金碧輝煌的地方我隻在電視上看見過。
每個城堡裏都會住著一位公主,盛家也不例外。
盛黎穿著漂亮的蓬蓬裙,如同她父親那樣優雅,貴氣逼人。
「蘇靜怡,我平常怎麼教你的,不會叫人?」
我的媽媽如同城堡裏的女主人,吩咐傭人布菜,分發餐具。
我茫然的端著一碗湯,隨著盛黎甜甜的一聲:
「謝謝媽媽!」
瓷碗「砰!」發出刺耳的聲音,碎了一地。
再次抬頭,我對上盛黎那雙漂亮卻陰暗的眸子。
一股被毒蛇盯上的冷戾感彌散四肢。
8.
我曾見過陳清詞一麵,在盛黎的生日宴上。
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每天早上都會給他帶去一包親手烤的小餅幹。
陳清詞家境好,長相好,但總給我一種漠然冷冽的感覺。
一次我去走廊丟垃圾,迎麵碰上他一回。
男生將手裏包裝精美的餅幹袋扔進垃圾桶。
平靜的黑眸在觸及到我時,掀起波瀾。
他輕輕眯眼,似乎在確認我的身份,我連忙逃跑似的回了教室。
盛黎的男朋友,似乎沒有那麼喜歡她。
9.
我比盛黎小兩歲,從小頭腦靈光,聰慧過人。
盛叔叔幹脆把我轉到和盛黎一個班,說是互相有個照應。
我剛在位置上坐下,一袋麵包重重的甩在臉上。
緊接著,盛黎那甜膩清脆的嗓音就落了下來:
「聽說你早上又沒吃早餐,喏,可別怪姐姐不照顧你。」
我撕開包裝,一股黴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不吃嗎,一點麵子也不給我?」
青春期的人大多是外貌至上,尤其是男生,麵對盛黎這樣相貌好,家境好的女孩子,為了博美人一笑,恨不得上趕著當狗。
我的椅子被大力踹了一腳,後桌的男生看熱鬧不嫌事大:「聽說你家裏以前很窮,有點吃的就不錯了,果然山豬吃不了細糠。」
「哈哈哈你他媽的過分了,豬殺了還能賣錢,蘇靜怡能幹什麼,賣身?」
我機器似的咀嚼麵包,充耳不聞。
10.
一股絞心的疼痛遍布我的全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節是公開課,校長親自審查教學進度,班主任極好麵子,把本來下個星期學的內容提前講了。
我強撐著難受的痛意,努力打起精神聽課。
我從未覺得時間過的這麼慢,握筆的手半天寫不出一個字,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起來。
「蘇靜怡,上黑板把這道題解了。」
我成績向來很好,就算是大型公開課,班主任也是很放心的把開場交給我。
很多雙眼睛四麵八方集中在我身上,有不滿,嫉妒,鄙夷......
我拿著粉筆,無措的看著題目,怎麼辦?
11.
我根本就回想不起來剛才的知識點。
我在講台上站了很久,直到下麵開始竊竊私語,直到班主任不耐煩但又維持著微笑問我:
「這個題型我剛剛講了一遍,是一時忘記了嗎?沒關係,你先把第一小問解出來。」
我雙腿開始發軟,胃裏翻江倒海,我忍著不適,幾乎發顫的哀求道:
「老師,我想上廁所。」
教室安靜幾秒,隨即哄堂大笑。
班主任維持不了紀律,後排聽課的老師蹙眉,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逃離教室,我也不敢麵對班主任那張鐵青的臉以及對我失望透頂的眼神。
12.
「靜怡,她這樣欺負你,你為什麼不告訴自己的父母呢?」
聽見這話,我吃米飯的動作一頓。
告訴誰?
我的爸爸死了,媽媽成了別人的媽媽。
從一開始,我就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快熬出頭了,快了......」
我笑著回答,咽下一口青菜,味如嚼蠟。
盛黎成績不好。
我這幾年拚命學習,就是為了逃離她。
總得給自己爭取一條出路,不是嗎?
13.
「喲,我們廁姐今天簡直驚豔四座。」
「牛還是你牛,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打老班的臉,我們可沒這個膽。」
一放學,那些以盛黎為中心的人圍在我桌邊。
聽聞她和陳清詞分手了,這股火會發在誰身上,可想而知。
我自知躲不過,拿出書默默地翻看。
等下要去店裏幫忙,我隻希望她們趕緊放我走。
「裝什麼清高?」
盛黎抽走我的書,明明清純可人的臉蛋卻掛著滲人的冷笑。
「蘇靜怡,你今天說我壞話了?是覺得自己成績好,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14.
我下意識看了眼中午和我說話的文藝委員,她被幾個男生攔住去路,麵露難色的低下頭不敢看我。
課桌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我書包裏的書嘩啦啦掉了一地。
「乖乖做一個狗不好嗎。」
盛黎嘴角浮出我熟悉的陰冷,她坐在桌子上,有意無意的踢我校服長褲。
「看來是上次的教訓不夠,也是,你自小生活在平民窟,怎麼會怕老鼠。」
她歪了歪頭,「這次放點什麼好呢,蟑螂還是蜈蚣?或許你想試試和蛇待一晚上嗎,蘇靜怡。」
明明是平靜的語氣,卻吐出一個個讓我肉顫心驚的話。
15.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昏暗的空間,我被膠布死死纏住。
那惡心肮臟的東西在我身體上爬來爬去,撕咬著我的大腿。
被啃咬的地方破破爛爛的起著皮,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口子。
那些可怕的記憶席卷著我的神經,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晚上,鼻尖充斥著動物的惡臭味。
不!我不要!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求你......別再放那些東西,我、我求求你了,看在我們是家人的份上。」
16.
「你還真是不要臉啊,果然生的賤,天生下賤骨頭。」
「哎喲我們可經不起廁姐的一跪啊,要是讓老師知道了,你這個好學生可就名揚全校了哈哈。」
羞辱嗎?身體上的屈辱怎比得上心頭的痛。
早在盛家這幾年,我引以為傲的自尊被擊敗的破碎不堪。
如果說盛黎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則是下水道裏的臭蟲。
沒有媽媽的默認無視,她是不會明目張膽欺辱我的。
17.
盛黎歎了口氣,顯然失去了興致。
她喜歡玩具激烈的反抗,做無謂的掙紮,看她們在懸崖底黯然失色,以此來滿足她的癖好。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盛黎,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以為大小姐沒趣會放過我,但這次,我猜錯了。
「家人啊......我親愛的妹妹,可別這麼說,就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她眯著眼笑,像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18.
盛黎勾著男生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下巴微揚:
「將他的鞋舔幹淨,就放過你哦。」
「還是黎黎會玩兒,我迫不及待想看了。」
「豈不是便宜了她,虎哥可是剛打完籃球回來的,鞋上沾了不少泥巴,她今天晚飯有著落了。」
「你他媽真損啊哈哈哈。」
我抑製心臟的涼意,怔怔的看著嬉笑的眾人。
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19.
我被推了一把,差點趴在地上。
「快過來啊,像狗那樣爬過來,對,開飯了寶貝。」
我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眼底的哀求在盛黎冰冷的目光中黯淡下來。
「愣著做什麼,你是想和那些畜生共度一晚?」
我攥緊裙擺,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媽媽......媽媽。
你也會嘲笑自己有一個這麼軟弱的女兒對吧。
可是我能怎麼辦,我什麼都沒有了。
20.
如果爸爸沒有被我克死,媽媽就不會這樣憎恨我,我也不會被盛黎踩在腳下。
為什麼,要生下我。
「喲,這麼熱鬧呢。」
教室後門慢悠悠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
我怔愣間,盛黎一驚,迅速離開了周虎的懷抱,心虛的跑到男生的身旁,發嗲的衝他撒嬌。
陳清詞沒有理會她,視線毫不避諱的打量我,輕笑一聲:
「上次沒有發現,你還有一個這麼好看的妹妹,嗯?」
21.
那張臉極為好看,將他整個人渲染的張揚不羈。
「阿詞!」
盛黎跺跺腳,小臉委屈皺成一團。
如果是平時,陳清詞可能還會耐幾分性子哄她。
彼時,男生漆黑的眸無半分情緒,冷漠的拂開她的手。
「盛黎,我們已經分手了,別上趕著找罵。」
我微微詫異,如此不給盛黎麵子的男生,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他,好像幫我解了圍。
我慢吞吞的走在街道上,昏黃的路燈拉的人影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