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老話常說，學霸考清華，學渣考地瓜。

可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班裏的中等生。

不上不下，半點兒存在感都沒有。

我時常自卑，習慣將自己隱匿在角落。

直到有人告訴我，我雖不是最好，但我卻是最好的自己。

01.

我是市四中的一名高三學生。

成績一般，長相一般，體重一般。

名字也很一般，姓王，家裏排行老二。

所以爸媽給我取名王二。

因為這些，我從小想要的便是一個「最」字，無論好壞。

可我甚至不是班裏最胖的，勉強擔得起班中女生十一二胖之稱。

拔河比賽時，瘦的當啦啦隊，胖的當錨人，不胖不瘦的負責後勤，給隊員送水。

頒獎典禮時，學霸上台領獎，學渣攝影留念，中等生負責在台下鼓掌。

成績公布時，學習好的被誇，拖後腿的挨罵，中等生一句「繼續努力」，足矣搪塞敷衍。

中考時我因為治病休學耽誤學業，以至於不是天賦型選手的我最終成績平平。

選擇文理科時，我因為地理極差而選擇理科。

高二後數學和物理慘遭滑鐵盧般的下降，若不是靠其他科撐著，我將成為班級倒數。

我曾經計算無數次在草稿紙上計算過自己的高考分數。

最好的情況勉強夠本一線，最差的情況可能連公辦二本都上不了。

在最後剩下的七個月內，要想超一本分數線，我就要穩住語文英語，化學生物力求提升，數學物理必須及格。

可若是想獲得質的飛躍，那無異於難上加難。

數學是最令我頭疼的學科，一部分因為自己學不懂，另一部分是因為我總覺得數學老師豐偉不喜歡我。

班裏六十人，除了一條龍時，他從未主動提問過我。

那天我問同桌一道數學題，他顧著看小說，讓我直接去問老師。

換作往常，我肯定一個人鑽牛角尖，冥思苦想。

但今天我突然改了主意：或許這次成功以後，我和老師的關係以及對數學的積極性都會大大提高。

晚自習上，每個人都埋頭做題。

這時候，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

我坐在椅子上，悄然起身，首先把椅子朝後挪了挪，確保等會兒能順利出去。

其次，我看了一眼過道的地板，拖過的地已經幹了，不會踩臟。

最後我抬眸，趁老師不注意偷瞄了他一眼。

還算不錯，沒有對著屏幕傻笑。

準備就緒後，我懷著忐忑的心情，雙腿有些發顫地走上了講台。

意料之中的，班上有不少人抬頭看我。

豐偉看我過來，麵色不善，蹙眉問我：「怎麼了？」

我慢慢展開卷子，指了指那道函數大題：「老師，您能教我一下這道題嗎？」

說這句話時，我感覺自己從前十八年完全是啞巴。

其實我已經按照之前他講過的方法寫出了兩種思路的開頭，隻是還沒來得及給他看，便遭到了他的拒絕。

「這種完全是基礎題，你不會隻能說明你基礎完全不達標，我勸你還是把課本多翻幾遍，公式背熟了再說。」

02.

氣氛凝固下來，連周遭的空氣都是冷的。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講台的。

但我清晰看到了其他同學注視著我的目光。

且豐偉的聲音一向洪亮，自然沒有人聽不到他的那番話。

同桌張經看我紅著臉，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卷子：「這種題還要問啊，笨死了！」

他說罷，三下五除二用鉛筆幫我寫下兩種解題過程，前後用時甚至不到三分鐘。

我感慨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久久沒法兒從窘迫中緩解過來。

張經用鉛筆拍拍我的頭：「懂了沒？」

我點點頭：「懂了。」

張經：「那你給我講一遍思路。」

我偷瞄他一眼，立馬又搖了搖頭。

張經白了我一眼，雖不耐煩，但還是準備幫我講解。

而這時前桌的班花宋甜甜回頭，眼神中帶著赤裸裸的戲謔：「就算你給她講幾十遍她也聽不懂。」

「這關你什麼事。」張經回懟道。

宋甜甜勾了勾唇：「這是自習，請你們不要打擾到別人學習！」

我低下頭，沒敢再讓張經教我。

張經的方法幾乎都是一步到位的那種，我聽不懂，也沒法快速學會。

可是老師那邊又真的毫無辦法。

思來想去，我在周末回家時悄悄把鎖在櫃子裏的手機拿了出來。

學校不準學生帶手機，被發現後，後果會很嚴重。

但我沒辦法，隻能每天把試卷帶到衛生間，悄悄用手機拍下來。

回宿舍後再用習題軟件觀看視頻學習解題過程。

我們宿舍熄燈之後，還會有一個小時可以開燈學習的時間。

某天晚上，我戴著藍牙耳機專注聽課，絲毫沒有察覺深夜查寢的教導主任。

等我臉白如紙地發現他以後，教導主任已經拿起了我的手機，厲聲丟下一句：「明天到政教處找我。」

上午十點，參加完升旗儀式，我火急火燎從人群中擠出來，飛奔去了行政樓。

等我到的時候，班主任在，我爸媽也在。

班主任的話不算狠，但最後一句卻極為誅心。

「原本覺得你成績雖然不怎麼樣，但至少人老實，沒想到也和那些差生一樣不務正業。」

至於我爸媽，他們因為今天的事而請假。

我爸埋怨我花錢，現在還要阻止他掙錢，半點都不體諒家裏的處境。

我媽看到我手機上以前下載的閑雜軟件，痛心疾首地說我不好好學習。

手機被沒收了，爸媽負氣離去，班主任對我的印象變成了不務正業的中等生。

人都說高三的每一天都揮灑著青春的汗水，自由而肆意，辛苦卻幸福。

可我卻隻覺得，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有一座大山牢牢地壓在我的身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03.

本月的第四次周測後，我的成績下滑到了全班倒數第十。

原本一直很穩的語文英語隻有一百分出頭，化學生物剛及格，數學和物理更是低到離譜。

正巧趕上月末換座位，我被分到了倒數第二排靠牆的位置。

最後兩排幾乎都是平常不怎麼學習的，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被家裏安排好了未來。

在他們之中，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女生馬香香。

她家裏有錢，長得也好看，男生女生都喜歡她。

隻要和她相處，就會馬上收獲班裏人的關注。

馬香香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不好，喜歡捉弄人。

這段時間我實在無心學習，強逼著自己學隻會更加痛苦。

正巧我在書上看到一篇文章，大致意思是：隻有更好地融入集體，才能更利於自身的發展和投入。

我看著結伴而行的同學，心生羨慕。

我想交朋友。

但我卻選了最愚蠢的方法——討好馬香香。

那天上課她沒帶試卷，我主動靠近讓她和我一起看。

後來級部要查作業，馬香香的英語練習冊一整本都是空的。

她開玩笑似的和我說：「王二 ，你英語那麼好，能不能幫我補個作業啊。」

久違般地聽到別人的誇獎，我麵上一紅，沒有多想地答應了她：「好...好啊。」

可自那次過後，馬香香就越來越過分。

她總是輕描淡寫一句，就讓我幫她倒垃圾、寫作業、捎零食、打水等等......

我的確在這個過程中嘗到了所謂的甜頭。

最後一排坐著的女生顧飛飛看到我和馬香香來往密切，經常主動和我說話。

我開始想：顧飛飛會不會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如果她願意和我做朋友，我會把自己珍藏的英語口語常用一百句毫不猶豫地分享給她。

她告訴我，她是單親家庭，畢業以後她會直接和媽媽去國外。

我又悲又喜。

悲的是她一畢業就要離開，喜的是她也許真的會喜歡我的英語秘籍。

我從馬香香這裏交到了朋友，作為交換，我也已經幫了她很多次，足夠還清她這點人情。

誰成想馬香香眼見用不動我，竟然開始惱羞成怒。

某天，我看到她和宋甜甜站在我座位前排，笑著聊天。

一看到宋甜甜，我就知道她不懷好意。

兩年前宋甜甜欺負我，被我哥揍了一頓，自此她便開始記仇。

當我過去後，宋甜甜笑著問我：「小二小二，除了幫寫作業，你這兒還有沒有別的業務？」

等我反應過來她是在叫我時，我的臉唰地一下便紅了起來：「你...你叫誰小二！」

馬香香不在意地吹了個口哨：「當然是叫你啊。」

「你叫王二，年紀比我們小，不叫你小二叫什麼呀？」

馬香香的號召力很厲害，不久後，班裏但凡能和我說話的人都開始叫我小二。

而我所能做的，就隻有變回從前那般沉默，不給他們對我施加惡意的機會。

04.

幾天後，學校舉辦詩朗誦大賽，班主任讓我們穿班服，班長很快開始統計班服尺碼。

大課間時，我總一個人在圖書館天台讀英語，所以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班服的錢從班費裏扣，因此直到發衣服的時候，我才知道宋甜甜私自幫我填了S的尺碼。

她無疑是故意的。

我平時穿L，M勉強可以穿，但S絕對不行。

而這時候班長宣布，領到班服的人現在自行去衛生間換好，所有人到廣場排練詩朗誦。

顧飛飛和我一樣是S碼，張經想幫我，但男女班服上的標誌有著明顯的不同。

正當我犯難時，新換的班主任進班催促。

她一眼看到了表情無措的我，很快朝我走過來，問清緣由。

半分鐘後，她從辦公室拿來一件L碼的班服：「這是老師當時給自己訂的，本以為要穿，但學校後來通知班主任穿正裝，所以這件正好給你。」

我怔怔地望著班主任，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許久後才道出一句：「謝...謝謝老師。」

事情很快得以解決，可另一麵，宋甜甜卻惹上了麻煩。

她身材嬌小，穿S碼正合適，可她為了和馬香香一起，故意買了L，走什麼oversize風。

結果卻被班裏男生開玩笑說飛機場套麻袋。

排練過程中，宋甜甜從隊伍中把我拽了出來，問我那件S碼的在哪裏。

如顧飛飛所料，她果然主動來找我了。

我看著她那副嘴臉，生平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人。

當一種情緒達到極致後，從前那些的顧慮便實在不值一提。

於是我沒有再妥協。

當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她時，我發現宋甜甜完全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

我170，她153，我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單手把她拎起來扔走。

「那是我的，憑什麼給你？」

宋甜甜麵上登時浮現出驚訝的表情，我知道，她是在震驚於我的反抗。

張經遠遠看到我們，學著以前班主任的口吻，故意催促：「那邊的同學趕緊歸隊，抓緊時間排練，不要因為極個別人耽誤大家的時間。」

我順著這話，很自然道：「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我一百塊錢買你這件衣服，這總可以了吧？」宋甜甜語氣軟了下來。

我帶她去到看台，拿出了那件S碼的班服。

在她即將接過的那瞬間，衣服被我無聲扔在了地上。

我沉了沉呼吸，狠狠在上麵踩了幾腳，然後撿起來，一把扔在她臉上：「不用掏錢，你想要的話我直接送給你。」

05.

時間轉瞬即逝，距離高考僅剩六個月的時間。

各科老師按照計劃，前後進入二輪複習階段。

最近的這幾次周測，我的強項被很好地發揮出來，令我重回中等生的位置。

新來的班主任趙芳同時代替了之前的物理老師。

她年輕漂亮，但教學方法卻不輸於老教師，更重要的是，她待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而我想用自己的努力獲得她的關注。

我是名副其實的物理差生，但我一直瘋狂刷題打基礎，課下積極問題，對待每一次作業都盡我所能地認真完成。

在一次隨堂測試上，班主任考查了她之前布置過的習題上的原題實驗。

趙芳蹙眉盯著那一厚遝試卷，隨即宣布：「這三道題是我之前布置過的作業，當時我要你們課後自己完成校對。」

「但是現在，班裏六十個人，隻有一位同學全對。」

此話一出，班上人紛紛猜測：「八成是班長，他可是物理學霸。」

「我猜是物理課代表，她平時最認真了。」

張經自告奮勇：「老師，我覺得這個人肯定是我！」

全班一齊笑了出來。

班主任搖了搖頭：「全對的，是我們班的王二同學。」

話音落下，全班瞬間安靜。

馬香香舉手：「老師，王二隻會劈裏啪啦讀英語寫作文，上次物理她才考44。」

宋甜甜哪能錯過這次機會：「抄的唄，王二有答案，肯定提前看過了！」

班主任製止了她們的陰陽怪氣：「王二，敢不敢上來給他們講講這三道實驗題？」

我站起來，用力點頭：「嗯！」

題目本身並不難，班上學霸隻在最後一個空上出錯。

而那個知識點正是老師在臨放假時的那節課講過的，講義也發到過釘釘群裏。

前麵的題我簡單講解掠過，隻把重點放在最後一道題目上。

眾人低頭看著我的試卷，十分配合地聽著我的講解，並在最後恍然大悟。

班主任滿意地點點頭，率先為我鼓掌。

班裏很快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隻為我一個人的掌聲。

我茫然地望著台下一個個麵孔，第一次切實地感受到，我也是這班裏的一份子。

這次之後，班主任徹底記住了我。

某次晚自習，趙芳把我一個人叫了出去，並拿出了她特地幫我製定的高考衝刺計劃。

她對我說，隻要我按照目前的態度去學，加上刷題總結規律，她保我高考物理可以考到65分。

我低著頭，第一次對老師說出了我的心裏話：「老師，我總是自卑於自己中等生的身份。」

趙芳笑了笑：「老師隻告訴你一句，沒有人是完美的，你雖不是最好，但你卻可以是最好的自己，隻要你願意努力！」

我怔在當場，被這幾句話震撼到說不出話來，隻是認可地點了點頭。

從那之後，我每天按照老師製定的計劃去學。

單選題盡全力計算判斷，多選題求穩，大題隻求拿下第一問。

題目千變萬化，但規律有跡可循，核心的知識點也比較固定。

憑著題海戰術和對公式的爛熟於心，我很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在做題時的自如。

我甚至把常考題型歸類、再細化，然後把基本的解題過程背了下來。

在月考中，我史無前例地實現了物理及格的目標，6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