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是裴辰安的麾下，自幼便在王府了，天下人皆知，我是他裴辰安的徒弟。

1

“我雲溪月在此立誓，生生世世，哪怕是魂飛魄散，此生都會追隨師父，直至時間的盡頭”，當日安辰王府拜師的場景，如今還曆曆在目。

北方的氣候依舊是刻骨的寒冷，已近年關，漫天的黃沙都掩蓋不住將士們行軍的疲憊，我立於城牆之上，憂心忡忡地轉頭看向他，裴辰安是天元國的鎮國大將軍，也是中原的安辰王殿下。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畢竟當年離京征戰的消息一經傳出，不知有多少女子為此哭紅了雙眼，為他送行的那些百姓甚至一路跟到了城外，他心中隻有天下蒼生，再已沒有其他了

他身著一襲玄色鎧甲，眉目清秀淡雅，秀長濃墨的頭發飄逸在古道城牆的寒風中，那漆黑的雙眸泛著月色如玉的耀眼光澤，此刻嚴峻的局麵，讓他那雙月如皎潔的眼眸多了幾分憂鬱。

“師父，此次北上進軍，且不說敵軍有數萬兵馬應戰，而聖上隻派給我們幾千將士，如今我們的糧草更是所剩無多了，朝廷那邊又遲遲沒有動靜，這場戰我們沒有半分勝算啊！聖上是真的沒想過要讓您活著回去啊！”

他功高蓋主，朝野上下無不對他忌憚頗深，最重要的是，他民心所向，深受百姓愛戴，皇上一向猜疑心極重，又如何能容他。

他偏了偏頭，眼神堅定地望著我，語重心長說道：“阿月，我說了，不管勝算如何，我是天元國的將軍，這是我的責任，而那些百姓更不應該被卷入這場無謂的朝廷之爭去，不管此戰結果如何，我都會堅持到最後的”

即使知道勸不了他，可我還是不忍看他，一心守護的君主，到頭來，對他隻剩下猜忌，他從來都沒有過造反之心啊，他心懷天下蒼生，將黎明百姓看得比他性命還重，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被聖上當作是擁兵自重的權臣，眼中沒有半點信任。

我眼眶早已濕潤，皺著眉頭，問他：“如今朝野上下沒有一個人肯為你發聲，就算是這樣，您還是要替他守城嗎？難道您就不為自己想想嗎？”

他抬起眸中微閃的雙眼，釋然道：“阿月，人活一生，生在亂世之中，就不能隻想到自己，先有家國，才有小我，我此生不愧天下，不負蒼生，做到了問心無愧，隻是，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本不該跟來的。”

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深深舒了口氣，抿起嘴唇，而後堅定說道：“師父，既然你心意已決，徒兒定當誓死追隨，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什麼，隻是這次，我求求你，您就讓我跟著你上戰場吧，我想跟著你，想陪在你身邊，直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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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力反對，滿臉寫著擔憂：“不可，阿月，師父一生殺敵無數，什麼都不怕，隻是，始終有愧於你......這是師父的大義，本不該將你牽扯進來的。”其實他口中所說的有愧，不僅僅指的是讓我陷入困境中而感到有愧，更多的是，有愧於對我的這份情意。

生逢亂世，他心中早已裝不下兒女情長，隻有家國，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我從來沒有將愛意宣之於口。

“師父，您可以為國戰死，為民犧牲，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我也是天元國的子民啊！保家衛國也是我身為天元國子民的責任啊！”

我愛他，更愛他眼中的天下，愛他一心守護的子民。

耳邊沙風呼嘯而過，他眼中流露著無奈和不忍，低聲說道：“怎麼，你如今連師父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我朝他緩緩走近，執著道：“你忘了阿月曾經許下的諾言了嗎？生生世世，哪怕是黑暗的盡頭，我都會永遠陪著師父的，我不怕死，我就隻怕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就在幾個月前，我們還在天元國的都城歡聚一堂，我還是一如往常的在王府練功習武，偶爾和師兄師姐們一起談天說地，王府還是依舊的歡聲笑語，許是上元佳節快到了，這幾日上京的街市，忽地熱鬧了起來，滿街張燈結彩的。

“溪月，今日是你生辰，這是師兄給你的生辰禮，還望你不要嫌棄。”

我接過師兄給的生辰禮，一把上好的寶劍，緊接著手上陸陸續續收到了其他人給的禮物。

“來，溪月，這是師姐給你的生辰禮。”

“還有我的，生辰快樂，溪月。”

“......”

我是王府眾弟子中年紀最小的師妹，所以師兄師姐們都對我頗為照拂。

我望著手上來自師兄他們的滿滿情意，心中感到甚是驚喜，於是抬眼，眼神充滿感動地看向他們，難掩內心的激動道：“謝謝師兄，謝謝師姐，我知道，師兄、師姐一向對溪月最好了。”

他們皆露出很是和藹寵溺的笑容看著我，此時我心中不禁好奇想道：“不知今年，師父會送我什麼禮物？”

3

王府的落葉依舊落滿了整個庭院，宛如一幅秋日餘暉圖，我滿懷憧憬，跌跌撞撞朝師父的小院跑去：“師父，師父......”

他輕咳了一聲，俊俏的模樣露出傲嬌的樣子：“如今也算半個將軍了，怎麼還這麼冒冒失失的。”

我撒嬌抿了抿嘴角，朝他走近說道：“師父，我才不是什麼將軍呢！我就隻是王府的一個小跟班，您的徒弟啊！”

我一向對我是裴辰安的徒弟而感到驕傲不已。

他原本倚靠在軟塌上的身子直了起來，接著挽了挽衣衫，落地而行，麵對著我：“你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我原本滿懷期待的臉上多了幾分落寞，放低聲音問道：“師父，難道您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他先是若有所思，而後不假思索道：“今日不是十五，上元佳節的日子嗎？”

我心下一沉，微微張開嘴巴，剛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最後隻是尷尬說了句：“對，今日是十五，瞧我這腦子。”我默默點頭掩飾局促。

我其實不是說，一定要在生辰之時希望收到禮物，隻是每年師父都會送我，這已經成了一個習慣了。

他看出來了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於是微微勾起唇，莞爾一笑，語氣溫柔道：“好了，師父知道你想說什麼，師父怎麼會忘呢？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嗎？”

我好像撥開層層雲霧，驚喜抬眼看他：“師父！”

接著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個香囊，一邊遞給我，一邊說道：“聽聞你最近睡眠不太好，這香囊有安神定心的作用，想來定能緩解你最近失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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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尋思著，師父今年怎麼這般敷衍，往年怎麼看，都是有精心準備的，後來才明白這香囊意味深遠，且藏著一個很大的玄機。

我自然是不理解的，於是鬥膽打趣一問：“師父，不會是哪個姑娘送給您的，您不好意思拿著，所以這才給我的吧！”

他挑著眉，歪頭說道：“自然不是，怎麼，你如今倒還嫌棄起師父送的東西來了，既然你不要，那我就......”

我識趣的趕忙拿過來，滿心歡喜地瞧著這繡得甚是精致的香囊：“要，要，既是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況且師父既然選擇將這香囊送於我，那肯定就有師父的道理。”

我低下頭，剛想將它拆開一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映入眼簾，我下意識驚訝地抬起頭，心裏局促的心砰砰亂跳的，四目相對，他看起來顯得有些慌張，緊張地眨了眨眼睛，而後迅速將手收了回去，一時間彼此皆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也略顯尷尬地望向地麵，我和他一直以來都是介於師徒身份時刻保持著距離的，從來不曾有過逾矩，隨後我微微張開嘴巴，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尷尬的局麵。

誰知他強先一步說道：“既是香囊，若是拆開了，香味自然會淡去不少，這效果自然是沒有原先那麼好的。”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哦！這倒也是。”話畢，我便將它緩緩係於腰間了。

半晌，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師父，今日是上元佳節，不知您今晚是否有空，能否陪徒兒夜遊此次花燈節會。”

“今晚恐怕不行，方才宮裏麵傳旨，聖上要在後宮設宴款待朝臣，傳召我今晚須要入宮赴宴。”

我聞言，有些失落地默默點頭。

“不過，我答應你，等宴會一結束，我就立刻趕過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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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等著師父的到來。”

這天元國的上元節果真不是一般的熱鬧，到處都是人聲鼎沸的，擠得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湖麵倒映著對岸斑斕璀璨的花燈，無數年輕女子手執花燈，孩童在前後追逐打鬧，集市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兩旁更是店肆林立，入目皆是，一片濃鬱的煙火氣，我被這琳琅滿目的稀奇玩意兒所吸引，一時竟挪不開眼，走不動道。

我驚歎於百姓強大的動手能力，還有豐富的想象力，果然，高手在民間。

正當我樂此不疲地到處閑逛之際，眼前忽然冒出了一個人來，他駐足停留站在我麵前，來人裝扮看上去不像是上京的打扮，更像是異域風格，麵相似乎倒還挺和善的。

來人先是恭敬，朝我彎腰說道：“姑娘。”

我皺著眉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那人問道：“你是......”

來人低頭淺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見你，不知姑娘能否移步，跟在下去一個地方？”

我偏頭表示不解，驚訝的同時有些好奇，：“就這麼幾句話，就想讓我跟你走，萬一是有人要害我呢，到底是誰要見我？你先說明白，還有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跟你走”

那人聞言，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隻是從容不迫地說道：“姑娘是安辰王府的人，您若出了什麼事，將軍又豈會輕易放過我們？我們就算不想活了，也不會這樣沒有腦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凶吧，況且我們與姑娘無怨無仇的，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要行刺姑娘你啊！”

我默默點頭，說：“這倒也是，是個聰明人都不會選擇在今日動手，不過，會是誰要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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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故弄玄虛說道：“姑娘見了，不就知道了嗎？”

我心中首先想到的就是，他既然知道我是安辰王府的人，那會不會是師父特意給我準備的驚喜呢？

況且就算他要害我，他既已知我的身份，那想必肯定知道我身手不凡，無論如何，也未必會是我的對手，不如......

我堅定地回了一句：“走吧！”

緊接著我就跟著他來到了一處偏僻小巷，之後不久，他便領著我走進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屋子裏頭，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駐著拐杖的老婆婆，隨後帶我來這裏的那個人於是默默關上門，守在了門口。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老婆婆見了我，就是一番行禮：“老身，參見聖女”

我自然是滿臉震驚不已的，皺著極深的眉頭問：“什麼聖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有，你又是誰？”

她朝我緩緩走近，露出很是和藹的麵容：“聖女，老身是巫族的大巫師，而你是前任巫族聖女靈凰，留下來的唯一的血脈，也就是如今巫族唯一的繼承人啊”

我愣了一下神，我還以為在這個世上，知道我身世的也就隻有我和師父，我母親也就是靈凰，曾對安辰王府有恩，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自幼會在王府的原因了，隻不過，這身份，我也是第一次聽

如今想來，師父應該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的，

老婆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露出滿意的微笑：“聖女，看您的樣子，想必您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如此，老身也不用大費口舌跟您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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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了於心：“不錯，我母親是叫靈凰，不過，這身份，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原來我竟是巫族之人！怪不得師父遲遲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我，或許是怕我會因此多想吧！”

老婆婆依舊慈眉善目地看著我。

我心虛地低下頭來：“可是，我如今生活得很幸福，你們隻怕是要白來一趟了”

“聖女誤會了，老身知道聖女在安辰王府過得很好，此番冒昧打擾，並不是要接您回去的，而是要完成一樁托付，自然聖女如果要回去，老身當然是高興都還來不及的”

“托付？”

老婆婆拄著拐杖往後走了幾步：“不錯，老身在多年之前，曾受老族長所托，命我在聖女二十歲生辰這年，特來給聖女送來一樣東西，助聖女渡劫”

“什麼渡劫？”

婆婆一臉嚴肅地說道：“當年老族長曾算過聖女在二十歲這年，會經曆一場劫難，不過，這劫難到底是什麼，就連老族長也不知道，隻知道或恐會危及性命”

我若有所思地思考，隨後回應：“早就聽說巫族擅長於占卜，有預示吉凶的能力，今日一見，果然傳聞不虛，可我從來不信什麼天命，我隻相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

“從來沒有人能違抗既定的天命，隻能想辦法彌補，不可逆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且看聖女如何抉擇，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巫族能幫聖女的，也就隻有這麼多了，這往後，都要看聖女的造化了，還望聖女多加珍重才是”

話畢，婆婆便將手中的一塊七彩石頭遞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