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墜樓

“阿霜！不要！”洛影楓立馬就要衝過去，卻被層層的侍衛攔下。

宋庭辰隔著重重人海，冷冷一笑，阿霜？倒是叫得親切。

他神色冰冷，“我數三秒，你趕緊過來，我可以既往不咎！”

顏惜霜看向洛影楓，眸中含了淚，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影楓，好好活著，答應我。”

說罷，她一步步朝著宋庭辰走去，可就在距離宋庭辰隻有三米遠的時候，她並沒有繼續往他的方向走去，而是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下，爬上了最高的城牆！

看著城牆上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宋庭辰沒來由的一陣心悸，怒吼道：“顏惜霜，你要幹什麼！你給我下來！”

顏惜霜站在城樓上，紅色衣袂飛揚，身形單薄得好像風一吹就會散。

“你放心，我不是想逃，我隻是不想……以別人的身份和名字死去，”她輕聲呢喃，“這一生，我都在當別人的替身，但我希望，至少死去的時候，我還是我。”

天色昏沉，冷得人張口便能呼出一口霧氣，天上開始下起雪。

“宋庭辰，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很怕疼，很怕苦……”顏惜霜看著他的方向，“幼時生病吃藥，一碗苦藥，爹娘哄我連吃三個蜜餞，我卻連一碗藥都喝不完；若我不小心摔了一下，還能躺在那半天，哭鼻子不肯起來。”

“可跟著你這幾年，是我一生中，最疼，最苦的日子。”

“於你而言，我是顏憐梔的替身，你從不問我怎麼傷的，也不問我疼不疼，你甚至從未把我當成人看，開口便是斥責，說我不安分。”

顏惜霜心想，她是想哭的。

可是喉嚨仿佛被一團棉花塞住，難受的厲害，怎麼也哭不出來。

眼淚已經留得太多了，乃至死之前，一滴淚已經沒有。

城牆下麵，宋庭辰心跳快得厲害，明明他該是送她去死的，可真的看到她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竟然覺得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

他厲聲威脅，“顏惜霜！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趕緊給我下來！”

顏惜霜卻輕輕一笑，像是全然沒有聽見他的話。

“我死後，把我燒了吧，燒得幹幹淨淨的，就好了。”

“不然啊，太臟了......”

就因為她家破人亡後淪落青樓，所以她下賤恥辱，她肮臟不堪......

可是，誰來問問她是否願意這樣？如果能夠自己選擇，誰願意去做哪以色侍人的事呢？

為了不和其他妓子一樣在床上攬客，她拚了命的學習各種規矩，連夜練琴練舞，把指尖都磨破皮......才好不容易嶄露頭角，成為頭牌，從此擁有自己挑選客人，不用賣身的權利。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始終被青樓那座巨大的，汙穢的囚籠關住，此生再也掙脫不得，在骨子裏刻下卑賤的烙印，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

一切都是因為，她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害慘了家人，同時也葬送了自己。

“宋庭辰，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救了你。”

“我要去喝孟婆水了，今生來世，我都要把你忘得幹幹淨淨，再無瓜葛。”

說完，她閉上雙眼，往下仰倒。

在無數人麵前，從城樓上一躍而下，宛如一隻墜落的蝴蝶。

砰的一聲，在地麵上濺開一朵緋色的血花，軀體一點點變冷，很快沒了生息。

大雪紛飛，白絨般的雪點落在她屍身上，紅白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