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滑坡時,我和女兒被大片泥石流掩埋,不到一小時,女兒沒了氣息。
車內電台正自動播放一則新聞。
“感謝傅先生,為心上人放生的這一千條錦鯉。”
“我相信,在愛的作用下,您愛人林小姐的抑鬱症會好起來的。”
電台滋啦幾聲,傳出我本該在出差的老公聲音。
他身邊還混雜著初戀情人林翩翩的呢喃。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後來,他和她同時被埋在廢石堆裏。
殘垣斷壁,他們皮肉俱爛,流出膿血。
我踩住他的手,俯身認真的問他,先救誰?
我處理完女兒的後事時,已經是一周後的半夜了。
從林翩翩哭訴自己得了抑鬱症後,他會間隔好幾個星期才回來一次。
我發短信告訴他,“女兒死了,速歸。”
他隔了五六個小時終於丟來一條冰冷的短信。
“成年人了,就該為自己選擇生的孩子負責任,而不是事事都指望男人!”
他不相信我,還以為是我讓他回來的小伎倆。
電視裏還在播放他的感人壯舉。
出事那天。
在腥臭味夾雜的魚檔裏,他作為傅氏的總裁親自去挑選了一千條各色的錦鯉,給林翩翩祈福。
一個魚檔裏不夠,他就開著冷鮮車,轉悠了A市中各大水產市場。
湊齊了紅色、黃色、黑色、花白等的七彩錦鯉。
放生時,十幾家記者都聚集在當地,抓拍到了兩人伉儷情深的鏡頭。
我勉強從泥石堆裏掙紮出來,開著晃蕩著的車去找他。
人群擠得厲害,他站在高台上一眼就望到了我。
聲音在話筒的作用下放大數百倍。
“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家裏又不是沒衣服,穿得破爛,妝也不知道化一個就跑出來嚇人。”
他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我從後視鏡裏看到自己充滿泥漬的衣服,神情疲憊的臉龐。
再看看副駕駛上靜靜合著眼皮,沒了呼吸的女兒。
對這個男人徹底死心。
七年的婚姻,終究抵不過初戀的一次哭泣。
我帶著女兒去了遺容整理所,帶著她最喜歡的小熊玩偶,一起沉沉睡去。
從冰冷的躺椅上醒來時,頭上的電子大屏幕還放著他當著眾人的麵,親吻林翩翩的鏡頭。
一旁的觀眾慫恿聲響起。
“官配!官配!”
“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沒有誰在意眼前這個三十歲的男人是否已經娶妻生子。
沒有人關心這是不是一次大型的婚內出軌視頻。
林翩翩坦言。
“我和傅衡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如果愛情裏有一個輸家,那個人必然是不被愛的一方!”
他們都以為她說的兩個人間的關係,其實她說的是我。
我不配被傅衡愛。
我是輸家。
女兒火化後的骨灰隻有很小一罐。
我帶著它回了家。
深夜十二點,他裹挾著一身酒味回來了。
身邊還有一個女子嬌軟的聲音。
“小衡,你慢點兒,一會她該找你麻煩了。”
“她敢!天天賴在家裏,一分錢不掙,吃我的喝我的,還敢甩臉子?”
傅衡慍怒。
一件堆滿了嘔吐物的西裝外套丟在我臉上。
“反正你也沒事做,把衣服洗好了,熨燙完了明天我還要接著穿!”
他被我冷漠惹怒,掀開衣服,終於看到我綁著繃帶的手。
紗布下還滲透著血跡。
“怎麼回事?”
他語氣緩和下來。
沒等我回答,林翩翩便攬住了他的小臂。
“她一個人亂跑,不小心磕到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啊!”
“誰知道是哪個男人給她留下來的專屬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