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騙子

沉浸在美色中的趙蓉蓉被突然闖進來的男人嚇了一跳。

等看清楚對方的相貌，她立刻從驚嚇變成了驚喜，雙手用力搖晃桑窈的手臂，靠在她耳邊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說：“窈窈姐快別睡了，來了個絕世超帥男鴨子，不看後悔！”

桑窈一秒睜眼：“哪兒呢哪兒呢？”

門口的男人身形頎長，深藍色的西裝筆挺修身，一眼望過去就矜貴斐然。

那張臉棱角分明，眉眼淡淡，皮膚白皙，說一句漫畫走出來的美男子也不為過。

桑窈上一次見到這麼帥的男人，還是高中的時候，作為新生代表上台發言的商璟。

等等！

商璟？

像是要驗證她的猜想，皺眉沉默的商璟終於開了口：“好看嗎？桑窈？”

桑窈腦袋宕機，“啊？”

商璟斜了眼台上的男人，又看著她，一字一句追問：“他們好看，還是我好看？”

桑窈徹底清醒，手腳並用從沙發上站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奪門而出。

然後她被擋在門口的商璟攔個正著。

“跑什麼？都是找男人，找他們不如找我。”

他高出她一個頭，說話時俯身，將二人間的距離拉得極近，她甚至能看清他薄唇漂亮的紋路。

桑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沒想過會在海城和商璟遇上，更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開場，她心裏慌亂，表麵卻總算能裝出副鎮定的神態，認認真真和他劃清界線：“商總就別和我開這種玩笑了。”

她眼睫低垂，遮住那雙明豔的眼眸，那張精致的臉就少了份攻擊性，看上像朵溫柔無害的薔薇，任誰也想不到其實是朵帶刺朵的玫瑰。

商璟極輕地笑了一聲，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眼和他對視。

“論起開玩笑，誰比得過桑小姐？”

“和我分開後你找過多少男人？祁奕成就是讓你最滿意的那個？眼光差成這樣，侮辱我還是侮辱你自己？”

他說得慢條斯理，上位者的壓迫卻愈發鮮明。

質問和指責來得簡直莫名其妙。

如果可以，桑窈很想給他一巴掌。

可男模環繞的包廂實在讓她的辯解缺乏說服力。

她選擇示弱：“商總，你弄疼我了。”

這種示弱在商璟麵前幾乎是本能。

桑窈沒想到四年過去她依然對這招用起來得心應手。

她還記得高中時她追他那會兒，手段十分強勢。

放學路上堵著人，商璟臭著臉她也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繼續自己的告白。

情人節、聖誕節，但凡和送禮有關的節日，她總能排出萬難第一個把禮物交到商璟手上。

哪怕是運動會他跑步結束，也要讓他喝到自己手裏的水才罷休。

太過高調不是好事，沒多久桑窈就被孤立，作業本被撕爛，抽屜放蟲子都是小事兒，後來更是被人堵在後巷，聲稱要給她一個教訓，讓她離商璟遠一點。

桑窈從小就是爭強好勝的性子，十多個人打她一個，她連哼都沒哼一聲。

警察來了後那群人才終於放過她。

桑窈鼻青臉腫的，自然不好再找商璟。

沒想到僅僅三天過去，商璟卻帶著那一大群人來找她了。

為首的女生哭著求她原諒。

桑窈不明所以，看向商璟，後者隻是看著她臉上的傷，輕聲問：“疼嗎？”

桑窈愣了愣。

受傷後她的第一反應是絕對不能讓桑家人知道，不是怕他們擔心，而是怕他們責怪。

責怪她不安分，處處惹事生非。

可商璟問她疼不疼。

桑窈忽然有點想哭。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稀釋掉眼淚，商璟卻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彎腰和她說：“桑窈，做我的女朋友是可以示弱的。”

桑窈又是一愣，旋即福至心靈。

她放任自己眼淚落下來，軟了聲音，告狀似的：“疼啊，商璟，好疼的。”

商璟擦掉她臉上的淚，勾了勾嘴角：“很聰明，繼續保持。”

她保持得很好。

包括四年後的今天。

商璟聞言立刻就鬆開了她的下巴。

本就沒用多少力氣，隻是她皮膚嬌氣，輕輕捏了下就泛起紅痕。

商璟見狀皺眉，“你……”

話沒說完，桑窈已經趁他不注意，從他身邊溜出去了。

難為她穿著十厘米的恨天高，跑起來竟然也健步如飛。

商璟放棄了追出去的想法，隻是目光落在她背影，如有實質，叫桑窈背脊發燙。

緊隨其後的還有趙蓉蓉。

兩個人前後腳跑進車子裏，趙蓉蓉驚魂未定：“窈窈姐，你剛剛說的那個商總，不是我以為的那個商總，對吧對吧？”

麵對她飽含期翼的大眼睛，桑窈有些於心不忍地點頭：“是他。”

趙蓉蓉瞬間覺得自己往後數十年的職業生涯暗淡無光。

她剛剛說了什麼？

她說了京圈太子爺商璟是鴨？

不過比起她，被前男友撞見自己公然找鴨顯然更加社死。

趙蓉蓉這時候還不忘八卦：“窈窈姐，你和商總原來在一起過嗎？”

本來也不是什麼秘密。

桑窈沒打算隱瞞，輕聲應了句：“嗯。”

趙蓉蓉小心翼翼：“那你們……為什麼分手啊？”

為什麼？

那輛目送她進機場，直到飛機起飛也沒有駛離的邁巴赫，包裹著那時微涼的細雨又一次席卷她的腦海。

桑窈垂下眼睫，嗓音淡淡的：“你就當是我不識好歹吧。”

*

雖然不清楚商璟為什麼會出現在“星空”，但總歸桑窈想要夜宿會所順便氣氣祁奕成的計劃泡湯了。

淩晨一點多。

明天和盛世的簽約儀式在下午，但大晚上的再找個地方她也實在沒這個精力。

所以哪怕萬般不想回那個被祁奕成監視的酒店，桑窈還是選擇回去，隔天再換家酒店。

等桑窈洗漱後上床，明明精神已經累到極致，思緒卻越來越活躍，毫無章法地，叫她生不出一點睡意。

桑窈深深歎了口氣。

海城那麼大，對她和商璟來說卻太小了。

那麼輕易就撞見。

直到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桑窈終於在胡思亂想中睡去。

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

她隨便去餐廳吃了點東西，回來換衣化妝。

下午兩點，桑窈帶著趙蓉蓉，準時出現在盛世樓下。

負責接待的王助見到桑窈第一眼，眼底的驚豔藏都藏不住。

破空影視從成立到現在近兩年，創始人是個女導演，慕尼黑大學碩士畢業，讀研期間拍攝的短片獲獎無數，畢業作品《破空》更是獲得了柏林電影節銀熊獎（最佳導演獎）。

這樣一個有天賦的導演，本該前途無量。

但奇怪的是，以同名電影創立的影視公司自成立以來，就再也沒有濺起一點水花。

業內說她是少年仲永，江郎才盡。

所以她在國內籌備開拍的第一部電影，願意投資的人並不多。

盛世出資一千萬，輕易就成了出品方。

王助聽說這次簽約導演會親自到場，來接人前也做好準備看過照片，隻是沒想到光照片上就美豔不俗的女導演真人還要好看數倍。

桑窈今天化了淡妝，藍色綢緞襯衫搭配白色西裝褲，曲線玲瓏，一頭黑色長卷發隨風輕揚，漂亮的狐狸眼朝她彎了彎，饒是王助是個女人都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你好，我是桑窈。”

桑窈主動伸出手，那手白皙纖長，似上好的羊脂白玉。

王助回過神，伸手握住，果然和她想得一樣，香香軟軟的。

美女的示好很難拒絕，王助笑起來格外真誠：“桑導好，請跟我來，張總和各位股東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千萬在電影界充其量是個中等製作，桑窈沒想過對方還挺看重。

她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擺出最好的狀態走進會議室。

進去的那一瞬間，她忽然就知道了盛世這樣重視這場簽約儀式的原因。

偌大的會議室，高管雲集，矜貴的男人坐在主位。骨節分明的左手轉動簽字筆，又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他望著她，用他曾經親自教會她的德語和她說：“小騙子。”

桑窈身形一凜。

小騙子。

輕飄飄三個字，實在是她和商璟這段感情最好的概括。

她從接近他起，就是一場欺騙，一場利用。

桑窈向來聰明。

她很快就意識到商璟出現在這裏並不是巧合，他是衝著她來的。

昨晚之所以放過她，不過是知道今天還會再見麵，他有的是機會找她算賬。

商璟這人的手段，並不如他外表那樣溫和無害。

高中時欺負過她的人，不僅被逼轉學，家族生意也一落千丈。

更遑論如今他是恒遠集團的掌權人，名副其實的京圈的太子爺，手腕隻會比從前更甚。

桑窈篤定了他會弄死自己。

她的慌張不安沒能逃過商璟的眼。

他勾了勾唇，繼續用德語和她說：“和我結婚，我就在合同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