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了,我無所畏懼。
秦歸瑜牽著那個赤紅色綢緞錦花的一側,我牽著另一側。
他走在我前麵,身形頎長,一身墨色袍衫,顯得他高貴冷豔,和他玉冠上的墨玉一般不可方物。
要是這回我逃跑成功了,我應該可以在祠堂把他頭上的玉摳下來。
那塊玉一看就很值錢,可以換成盤纏逃跑路上用。
按照前幾次的經驗,秦歸瑜會麵無表情地帶我回房,和我說他要去前廳答謝賓客,晚些再回來。
然後隨著傳令兵的一聲“報——黎國十萬大軍壓境”,秦歸瑜就該舍身取義就地自戕了。
走到岔路口的時候,他腳步一頓,似乎想說些什麼。
前幾回可沒有這檔子事。
我立刻提起了興趣:“郎君,可有話要對妾身說?”
秦歸瑜表現得如此異常,難不成是因為他跟我一樣,也占了別人的殼子?
他笑著朝我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身側的那個小廝:“天黑了,你去前麵掌燈。”
我奇怪地看向天邊的晚霞,現在不過黃昏時分,天色分明還挺亮堂的,他不會年紀輕輕的就得夜盲症了吧?
“這……這不合規矩。”小廝一臉苦相,“我是下人,怎配走到少君與少夫人前麵……”
我一把奪過小廝手裏的那盞琉璃宮燈,走到這倆人前麵,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秦歸瑜的肩膀:
“郎君,以後……記得多吃點胡蘿卜。”
如果陰曹地府也有瓜果蔬菜的話。
秦歸瑜頷首:“好,我記著了。”
我帶他走到了寢居內,順手給他倒了杯上路茶:“郎君一路走好。”
秦歸瑜接過茶水,指尖觸到那冰涼的青瓷茶杯,眉頭蹙起,應當是不喜歡喝涼的,但凝視我一眼後,還是仰頭一飲而盡。
他捏著那茶杯,似乎在把玩著什麼有趣的小物件,接著我的話茬道:“一路走好?”
算了,臨走前給秦歸瑜做個心理疏導,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
我示意丫鬟芷茗將門閂撂下,示意他靠近些。
秦歸瑜向前走了一步,嘴角噙著笑瞧著我。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道,“假如待會兒黎國大軍壓境,你當如何?”
秦歸瑜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黎國……那彈丸小國,能有什麼大軍?”
我沉默了。
雖說我隻看了開頭,卻也曉得這部劇本殺開頭第一句話就是:
“晏朝末年,天子式微,諸侯狼子野心,以黎國尤盛。”
據我前幾次死亡之前聽到的下人們的描述,黎國那位兵馬大將軍符樾乃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將,據說她是黎國世家獨女,驍勇善戰,每每帶兵打仗,幾乎和大晏的軍隊能你來我往地打個平手。
而這位秦公子傳聞中是個不可多得的謀士,是晏朝王族的旁支,不可能不曉得這天下大勢。
他不會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得了失心瘋了吧?
秦歸瑜見我沉默,遂撿起了我剛剛的疑惑,認真答道:
“如若黎國軍隊壓境,我應當會從鄒縣調兵。”
“十萬大軍壓境,鄒縣又能有多少兵將?”我不了解這兒的兵力配置,提出質疑。
我隻知道秦家所在之地是晏黎交接的譽關,原文裏隻提了句“易守難攻”,卻也沒詳細說如何才算易守難攻。
“鄒縣出五千人足矣。”
秦歸瑜毫不遲疑道:“譽關前鋒的兵力足夠撐半個時辰,到時候鄒縣的兵將帶著火藥來,這十萬人想要過譽關,隻能從天塹走,到時候埋伏在兩邊的山頭上往下投擲綁著火藥的箭簇,便足以抵擋。”
說話很有條理,應當是沒得失心瘋。
我本來想安慰他的話,刹那間咽進了肚子裏,困惑道:“那你為何要自戕?”
秦歸瑜的神色忽然變得莫測起來,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麼來,最後失望地別過頭,淡淡道:
“你是說秦……我會因為黎國的區區十萬人自戕?”
當然了,前三回我連他正臉都沒瞧見,每回他都是同一副樣子從容赴死。
這回他怎麼忽然想得這麼開了?
難不成他這副皮囊下……也不是他本尊?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