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秋，十五的月亮很圓很亮。

別人的團圓日，卻是我的審判日。

七歲那年的中秋，弟弟吃月餅意外窒息。

爸媽怪我沒照顧好弟弟。

至此，我成了家裏的罪人。

被打，被罵，被嫌棄。

好在我生病快要死了。

今年就不回家挨罵了。

吃完今年的月餅，就如他們的願去贖罪。

我抱著月餅來到江邊。

提前踩好點的告別之地卻坐著一個渾身黑色幾乎要融入夜色中的男人。

怎麼這種犄角旮旯都有人跟我搶？

......

中秋佳節，一般人都回家團圓，像我這樣出來遊蕩的不多。

也許待會兒他就走了吧。

我在江邊找了個長椅坐下，一邊吃月餅一邊等他離開。

吃完一個，他還是一動不動坐在那裏。

我有點著急，畢竟再不死，家裏要打電話來催了。

算了，這個時候心有靈犀跑來這兒的，也是緣分。

我走過去，遞給他一個月餅。

“要吃嗎？”

中秋，總得有點儀式感，請他吃個月餅，他會把位置讓給我吧。

他終於動了，側過頭看我一眼，沒說話，又轉了回去。

哦吼，好酷，還是帥哥。

月色下，他的臉白如暖玉，可惜，渾身黑色讓他看起來有點陰鬱。

我實在太無聊了，也許是在人間最後一天，我的話變得多起來。

跟他搭話：“誒，你也是要自殺啊？”

“咱倆挺有緣，選了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不過我覺得我比你更需要這個地方，你看，我連最後一頓都吃好了，已經準備就緒。”

“要不你往後挪挪，我先？”

“你看起來挺有錢，還是帥哥，幹嘛想不開，我以為隻有像我這樣一無是處惹人嫌的窮鬼才會急著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每年的中秋，我都被要求對著月亮下跪，祈求早夭的弟弟的原諒。

現在我這個膽小鬼終於鼓足了勇氣親自去找他懺悔，可不能錯過了吉時。

也許是我太吵了，也許我顛三倒四的話有點瘋癲煩到他了，他終於賞臉看了我一眼。

“滾！”

這是勸我離開不要自殺？

哦吼，真的是酷哥，連做好事都那麼酷。

這下更激起了我對帥哥的保護欲——我一定要勸他打消自殺的念頭。

好人就該長命百歲。

如此人間絕色，不應該像我一樣想不開。

我繼續勸道：“說真的，我提前很久來這裏踩點選的地方。”

“遇見我，也是你命不該絕。”

“人生有什麼想不開的，你看看我，不比我慘的人都不好意思走上這條路。”

我拿出我的醫院診療報告，用事實說話。

“你看，我身體有病，心理也有病，要死也是我這樣生活無望的人死啊。”

“你快回家吧，這麼晚了還在外麵，家裏該擔心了。”

我苦口婆心，他無動於衷。

正要繼續，我的手機響了。

是微信提示音。

趙琪琪：姐，你什麼時候到家？媽媽問起你了。

趙琪琪不是我親妹，是我爸媽從孤兒院收養的養女。

弟弟不在後，爸媽又生了個小弟弟。

隻是他們嫌我晦氣，不肯讓我靠近。

於是他們領養了趙琪琪，把她養成為一個符合他們心意的完美女兒。

比起我，她更得爸媽的歡心，是他們心中的完美女兒。

我從羨慕她到嫉妒她，到最後無所謂。

那個家裏，歡聲笑語從來與我無關。

這些年，我不是沒有努力討好融入過，但每次我的努力換來的都是厭惡。

我做的任何事在他們眼裏都是耍心機。

我沒回答，那邊卻迫不及待發了視頻通話過來。

接通後，看見趙琪琪正在院子裏忙活。

趙森森在她身邊無語地翻了白眼：“過節還跑出去，怪不得媽媽總是罵你。”

趙森森就是爸媽後來生的弟弟。

我沒理會他，隻是看著他們身後燈火通明的院子。

這是我們家每年的必備節目，拜月。

在院子裏擺上供桌，供著月餅瓜果，是老家的習俗，爸媽從老家奮鬥到大城市也沒有丟掉這個傳統。

媽媽沒出現在屏幕裏，聲音卻冷冷地傳了過來。

“告訴她，今天不回來，以後也不用回來了，有種她死外麵也別找我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