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5歲那年，爸將攢了許久的瓶子賣掉，買了兩條煙，兩瓶好酒，帶我去了鎮上的小學，在校長辦公室外麵磕破了頭。

“你就是磕死在這兒，我也沒辦法啊！”

校長打開門，嫌棄地站了很遠：“孩子沒戶口，我連學籍也辦不了。”

我爸滿臉是血，卻憨憨地笑了：

“我如果給娃上了戶口，就能上學？”

自打記事以來，我頭一次見爸這麼開心。

那天他翻了幾十個垃圾桶，終於找到了半瓶酒，喝得大醉。

對我說：“茵茵，你能上學了，不用跟著爸爛在垃圾堆裏了。”

我也很高興，趴在柵欄上看別人家的孩子。

幻想自己快些長大，離開這個臭烘烘的家。

離開走到哪兒都被人看不起，連一件新衣裳也不舍得給我買的跛腳爸爸。

第二天。

他帶我走了很遠的路，去了一個村子裏。

跪在別人家門前，惹得好多人都來看笑話，拿石子丟他：

“李家的傻跛子又回來咯~”

“自己都養不活的廢人，還帶一個拖油瓶弄啥哩？”

我委屈地瞪了爸一眼。

怪他丟人，還帶上我。

爸卻不惱，隻是拿出好些皺巴巴的小麵額紙幣，給了爺爺奶奶。

“爸，媽，以後我每年都給你們送錢。”

“隻求你們去鎮上，給茵茵辦個戶口好不好？”

爺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我連你這個廢物都不認，還想讓我給小野種上戶口？她也配！”

叔叔嬸子也衝出來，拿釘耙趕人：“你已經不是我們李家人了，有多遠給我死多遠，別帶著這個小野種給我李家丟人現眼！”

我奶奶悄悄將爸的紙幣收了起來，隨後也拿起鐵鍬加入了戰場。

爸快被打死了，卻還不跑，跪在那裏不停地求。

他總是這麼窩囊。

乞討的時候不小心弄臟別人的鞋子，被人踩著臉羞辱，也不知道還手。

我氣呼呼地衝上去：

“窩囊廢，還手啊，你為什麼不還手？”

混亂中，我被鐵鍬打中後腦，暈乎乎地倒在地上。

昏迷前，看見爸終於爆種。

他渾身是血地站起來，一把奪過鐵鍬，不要命地朝爺爺衝了過去：

“我是廢人，但我也是人！”

“今天你們就是把我打死，也要去給茵茵上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