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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救的少年為了姐姐展顏一笑,親手挖出我的魚珠。

少年英姿勃發,耳邊紅穗輕晃。

「一隻妖而已,哪比得上鈴音一顰一笑重要?」

與我同根同源的姐姐掩嘴輕笑。

「一隻連心都沒有的妖,疼成這樣,眼淚都不會流,還敢說愛。」

我頭發蒼白,雙目空空,失去那顆魚珠,所有的七情六欲都離我而去,情劫也隨之消弭。

魚躍龍門那日,被姐姐背刺的少年跪在我麵前哀求我不要走。

我反手掏出了他的心。

「她說的沒錯,再冷血的人,心都是熱的。」

1

盛夏蟬鳴天,烈日炎炎,我卻冷的刺骨。

匕首捅進我胸口的那刻,鑽心的疼自魚珠中迅速爬滿全身。

眼前的少年俊朗明媚,耳邊晃著我親手打的紅穗耳墜,赤色瑪瑙在陽光下紅的刺眼。

「為什麼?」

我仰麵看他,滿心茫然,分不清此時的疼是心中的疼,還是身體的疼。

「一隻妖而已,哪比得上鈴音一顰一笑?」

「你既已經為了我毀了半顆魚珠,那這半顆應該也不會吝惜吧?」

「阿鳶,鈴音想要,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說這話的少年唇邊甚至揚著笑,漂亮的鳳眸似乎依舊繾綣,卻看得我如墜冷窖。

他口中的鈴音,是站在他身後觀賞這場鬧劇的女子,也是我的孿生姐姐,現在卻同他一起要挖我的魚珠。

被背叛的憤怒迅速占據我全部思緒。

我仰麵長嚎,霧氣凝結冰晶,聲音尖銳刺耳,駭的四周人退避。

五指成爪,猛然扼住他喉嚨,翻身將他壓在地上,尖銳的指甲隻差分毫便可刺破他皮膚。

陸琮目光有一瞬間慌亂,卻又很快冷靜,伸手扶在我腕邊。

「阿鳶,你不會忍心殺我的,是我陪你化人形,也是你將我從漩渦中救出,你殺了我,就是殺了我們所有的情誼,阿鳶,你舍得嗎?」

舍得嗎?

當然不舍得,那些相互依存陪伴的日日夜夜,我沒有一刻忘懷,全然銘記於心,隻待哪天陸琮老去,我陪他壽終正寢,在他床邊如數家珍道來。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和姐姐這樣傷我?!

「我和你說過,魚珠是我的心,沒有它我會很疼很疼,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你不是說愛我嗎?」

我怔怔看他,仔細搜尋他麵上一絲一毫不忍。

「可你不是失去半顆魚珠後還活的好好的嗎?也沒疼到哪裏去吧?」

「沒了魚珠,你再修煉不就好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陸琮語氣理所應當,我看著他明明還恍如昨日的麵龐,思緒遲鈍。

我從前不曾告訴他,為了救他毀壞魚珠時,我疼的撕心裂肺,我怕他自責,怕他內疚,怕我們之間隻存在救命恩人的關係。

可現在,他的話卻像是當頭棍棒,讓我所有的自作多情都成了笑話,我實在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還不等我消化,心口後方猛然傳來更劇烈的疼,我長嘯一聲,魚珠被生生拽出了身體。

刹那間,鋪天蓋地的寒氣侵蝕進身體,我的妖力如流沙般傾瀉如注,連人形都快要維持不住。

每日溫養的青絲頃刻蒼白,由內而外的寒冷幾乎凍結血液,我脫力倒在一邊,虛弱看向把玩我魚珠的女子。

「一隻連心都沒有的妖,疼成這樣,眼淚都不會流,還敢說愛?」

女子著一身紅衣,赤足踩在地上,腳踝間係著金色鈴鐺,掩麵輕笑。

陸琮從我身邊爬起,揚笑走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腰。

「鈴音,不要臟了你的手。」

「琮哥哥,我們把她扔到塘裏自生自滅吧,府裏養著一隻妖傳出去還是對琮哥哥的名聲不好。」

姐姐眉眼彎彎,指尖捏著半顆銀白的珠子,慢慢往下滴著血。

「可,阿鳶她畢竟救過我,我說過不讓她死的。」陸琮竟然有些猶豫,看著我麵露不忍。

「可她是妖,她在府中,鈴音會害怕的。」

「那…好吧。」陸琮懷中攬著姐姐,眼神卻假惺惺對我愧疚。

我聽著二人將我當成一件死物般隨意處置,恐慌的發現心中滔天的恨意快要隨著魚珠離身而消散。

我怕自己真的忘了這恨意,讓他二人金玉良緣,讓我的痛苦做了他人嫁衣。

我強撐著地躍起身,魚尾拍在地上借力,十指成爪朝陸琮飛身而去。

周圍人亂成一團,陸琮驚駭後退,姐姐躲在他懷中冷眼瞧著我垂死掙紮。

可我實在太虛弱,不等近身,侍衛的冷刃便將我挑去了一邊,我重重摔下地。

心口破洞兜著冷風,久久沒有愈合,鮮血爭先恐後從口中湧出,我所有的愛恨情仇也終於消失殆盡。

相擁著與我對峙的兩人,我如今瞧著卻再無一絲波瀾。

陸琮被我嘔血的模樣嚇到,皺眉上前一步,「餘鳶…」

我沒有停留,決絕轉身鑽進湖中,寬大的魚尾拍擊湖麵,迅速遊離岸邊,將所有的驚呼聲摒棄身後。

恢複冷靜後,我清醒知曉現在自己殘缺之身,打不過靠吞噬人心為生的姐姐,姐姐更不會對我手下留情。

2

湖水深處,冰冷刺骨,冷水穿透我的心口,如細細密密的針尖鑽磨血肉,疼到麻木。

我不敢停,鮮血會引來無數敵人,我隻能一股腦順著水流朝河中遊。

這樣的疼痛我熟悉無比。

從小到大,姐姐在我身上留下的傷不計其數。

我與姐姐是孿生姐妹,生下來便失去了父母,因鬥魚一族天性使然,我們注定無法相互依存,血肉中存在的弑殺天性讓我們將矛頭對向血親,父母相殺而亡,我和姐姐的關係也水火不容。

隻是我生的弱小,也幹不出吞噬同胞的事情,化形進度比姐姐慢上一大截。

我還是條魚的時候,姐姐已經可以靠歌聲和美色勾引往來男子落水,挖心掏肺滋補人身。

她看不上我怯懦,時常像逗弄玩具一般折騰鞭笞我,我每每遍體鱗傷,又顧及親情不願同她爭搶。

也是這個時候,我遇到了陸琮。

那時的陸琮,還是麵容稚嫩的小少年,蹲在河邊咒罵書孰中同窗仗勢欺人,哭的眼淚鼻涕直流,看著又可憐又可笑。

可他那麼可憐,卻還是在礁石後發現修生養息的小魚時將它捧在手心裏,急的團團轉。

那雙水洗般清澈透亮的眼睛,幾乎占據我所有視線。

我是妖,短暫脫離水域不會死,可看著他發現我沒死喜極而泣的歡欣,我感同身受般用尾巴拍了拍他的手指。

我明明沒有心,卻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喜悅,那是我被姐姐折磨都不曾有過的情緒,我好奇的如嘗禁果,一發不可收拾。

往後的每一天,我都去河邊守他,聽他嘮叨那些我一知半解的事。

「小魚兒,你怎麼總是破破爛爛的?是不是和我一樣也總被人欺負?」

「如果你也是人就好了,就不會被魚欺負了,我也就能有個伴兒了。」

我尾巴卷在他指尖,歪頭看他。

小少年說他被欺負是真的,他臉上總帶著零零碎碎的傷,今日好了明日添,他說是因為他父親死的早,他這個撿來的兒子也不受皇帝待見,所以誰都喜歡欺負他。

那一刻,我想做人的夙願達到了頂峰。

我沒日沒夜的修煉,雖然依舊不願打破下限吃人心,但許是我心誠則靈,我修成人形的過程異常順利,甚至沒有姐姐化人時那樣疼。

我雀躍的去尋陸琮,卻撞到姐姐和大妖打架,黑雲傾軋河麵,狂風卷起巨浪,將小少年撞進了河中漩渦。

我心急如焚衝進漩渦中,碎石珊瑚剮蹭我的皮膚,疼的我打顫。

尋到陸琮時,他已經奄奄一息,狂風巨浪中,他抓住我的手,朝我輕輕笑,

「小魚兒,我知道是你…隻可惜,才見麵就要分別了......」

他閉眼時,我頭腦空白,強忍著巨痛挖出了魚珠,攪碎了半顆喂給他,終是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隻可惜自己卻元氣大傷,修為停滯不前,半顆魚珠如沙漏般不停數著倒計時,我卻不曾修補過。

「小魚兒,你救了我,從此便是我陸琮唯一珍重之人,此生我定不負你。」他說的信誓旦旦,笑容如天邊朝陽燦爛。

我是打定了主意隨他壽終正寢的。

可後來他卻放任新歡在我麵前耀武揚威,斷我吃食,將我圈禁在一處小院中像個寵物一樣的養著,用我時便哄我兩句,不用我時就棄之敝履,如今更是變本加厲。

這一切倒地是從什麼時候變的......

我靠在珊瑚叢中,忍著疼將息骨草胡亂塞進胸口血洞中,抬手挑起一縷白發。

蒼白無光的顏色,如同褪了色的水草。

妖,傷的越重,顏色越淺,若不是魚妖特殊,我怕是已經氣絕在他手上。

他竟然說,沒想讓我死。

3

沒有魚珠,我虛弱的維持不住人形,每日在妖邪口下倉皇自保,但卻因此勘破了瓶頸,修為與日俱增。

一次次虎口逃生,我終於看明白許多事情。

從一開始,我執意和陸琮有所牽連的苦果,就是我自作自受。

如今清醒了,有些東西,我總該拿回來的。

我離開時,是七月盛夏,回到汴京時卻下起了鵝毛飛雪。

「餘姑娘,要喝熱茶嗎?」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捧著一碗水,語氣殷切。

陶碗破了個角,卻已經是他們最完整的器具。

男人笑容憨厚,曬得黝黑,一口白牙格外顯眼。

這樣的男人,四周零零散散坐著十幾個,這就是那支驍勇軍最後剩下的人。

就是這十幾個也差點沒保住,大雪封山,我是從凍成冰疙瘩的河裏把他們撈出來的,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個個瘦的臉頰凹陷,拚命從前線殺回來,卻不知道朝廷根本沒有用心援救他們。

隻是我沒有立場評判,我救他們也不是出於好心。

「謝謝。」我接過水碗,輕聲道謝,憨厚男人朝我嘿嘿一笑,輕手輕腳坐到人群裏。

夜間氣溫極冷,篝火劈啪作響,我小口喝著水,對那些好奇的打量視而不見。

隊伍裏陡然出現一個女人讓他們不知如何是好,說話聲音放的極低,這一路走來好吃好喝的也都給了我,對他們,我沒有惡意,隻是我也不願再親近罷了。

垂眸出神的時候,一件烘的幹燥溫暖的外衣遞到我麵前,抓外衣的那隻手修長好看,隻是布滿了傷口,疤痕縱橫交錯。

我抬頭去看,與來人對上的那刻,他有些不自在的想挪開眼,最終目光沉靜的與我對視。

「天冷。」男人言簡意賅,簡短卻不冰冷,比不得陸琮的口腹蜜劍。

「將軍,妖不會冷。」我搖頭,笑意淺淡。

我渾身上下最冷的地方,隻有心口那個破洞,至今未曾愈合。

他似乎是第一次做這樣示好的事,也是第一次和我這樣的妖打交道,一次拒絕就讓他手足無措。

「嗯。」他緊了緊抓外衣的手,低聲應道。

我以為他要走,卻見他將外衣疊好放在了我腿邊,梗著脖子坐回了原地,時不時拿樹枝扒拉火堆,就是不看我。

我歪頭看了他一會兒,放下水碗,把外衣展開蓋在了腿上,暖意瞬間隔絕風雪。

餘光裏,他似乎飛速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我抬頭時他又轉開臉。

將士裏發出掩飾不住的偷笑聲,被他冷眼警告後才乖乖閉嘴。

男人側臉堅毅,容貌硬朗英俊,和陸琮完全不同的風格,這才是我救這些人最大的原因。

常勝將軍,賀遠征,會是我在汴京行走最好的一麵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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