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心理咋這麼陰暗?我被處分調離你還歡天喜地?就差放掛鞭炮慶祝我滾蛋了吧?”項新開著玩笑,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完蛋,指不定被發配到啥窮鄉僻壤的地兒呢!
“不不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誰說調離一定是壞事……”張承拉長聲音走到項新跟前,又把攥著的文件遞過來。那是處長韋玉昌簽發的一份處理決定:“治安支隊副支隊長陸立明牽頭調查G798次高鐵列車遭石擊案件期間,工作態度不端正,調查過程不認真,企圖通過飛鳥撞擊的結論蒙混過關,經處黨委研究決定,責令扣發當月治安考核獎,並向處黨委作出深刻檢查;後勤服務中心主任科員馬三炮身為包保幹部,履行包保責任不力,並在包保期間飲酒,違反工作紀律,造成不良影響,經處黨委研究決定,調離所在單位,任三峽站派出所主任科員;花都南站派出所副所長傅朋身為主管副所長,對轄區線路治安隱患問題組織排查整改不到位,對石擊列車案件負領導責任,經處黨委研究決定,調離所在單位,任花都北站派出所副所長;花都南站派出所第六警務區警長項新,日常排查線路治安隱患流於形式,以致危行案件發生,造成不良影響,對石擊列車案件負直接責任,經處黨委研究決定,調離所在單位,任花都鐵路交警大隊科員……”
啥情況?自己申請一年都沒調回交警大隊,反倒因為受罰得償所願?這處理決定太匪夷所思,比獎勵表彰還體貼溫暖。
“還有這種操作?那這是明罰暗獎啊……”很明顯,閆格也沒覺得這是處罰,反而替項新能順利調回花都市區而高興。
“可我總覺得哪兒不太對……”跟閆格聊天時,項新有意省略了馬三炮,匿名舉報那事貌似比這起異物擊打列車還亂。
“我覺得很對呀!”閆格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悅耳動聽。
“你看哈,你們說是鳥撞的,處長說是石頭砸的,目前雙方都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各自的說法。可處長畢竟是處長,他既然說是石頭砸的,肯定不能再改口否定自己,就算沒有充足的理由推翻你們的結論。但是呢,他可以在處罰上適當袒護你們,意思是說他可以決定真罰還是假罰。很明顯,處長也知道沒法兒說服你們,所以就假罰嘍……”電話那頭兒的閆格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拿你們傅所長來說,他這次調動後還是在市區,完全屬於平調,不沾光也不吃虧,對吧?你呢,之前就申請調回交警大隊,剛好趁著這次處理如你所願。所以,我才說你們處長簽的這份處理決定,實際上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存在搞錯的問題。”
項新最近被折騰得焦頭爛額,晚上有空就跟閆格發發牢騷,純屬想聽聽她圓潤綿軟的聲音,解解心中苦悶,從沒想過要讓她幫著分析形勢。不承想,閆格聽多了看法反而很有見地。
“陸立明呢?”項新覺得閆格的話有理,但還有疑問。
“人家可是副支隊長,很多時候,級別跟覺悟是成正比的,也許檢查和扣錢,對人家來說根本不算啥,再或者其他工作出了差錯,折並到這回受處罰了也說不準……”閆格嘗試解答。
“所以,我就建議你啊,不要再繼續追查,目前停手絕對是明智之舉,不然鬧到處長那兒就會是……”閆格欲言又止。
“就會是啥?”項新正等著下文,發現中斷慌忙追問。
“就會是不識時務,就會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閆格說。
項新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小人之心,可事出反常必然有詐。這就像一個人黑燈瞎火走夜路,眼見前麵一個大坑又無路可繞,隻得心一橫就壯了膽鉚了勁往下跳,結果卻是哢嚓咯噔一下跳在了平地上,大坑不過隻是樹影而已。但這種猛然踩實跟突然踏空一樣,都會讓人提心吊膽極度不適。結合閆格的分析,項新覺得應該是這樣的。在處理決定上,處長必須得對馬三炮下狠手,不然就是包庇袒護。對自己,不管自己犯的錯誤該不該被下狠手,一旦處長下了手,難免就有打擊報複之嫌。所以,這份處理決定根本不是在玩陰謀,而是在玩陽謀。它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他不但沒公報私仇,反而在大義滅親。可實際上呢,有些事就如同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上的一個小黑點,你以為這小黑點隻是小黑點,擱衣服上隨便蹭蹭就掉了?還真不是,保不齊這蘋果裏麵早就壞成一團黑絮,偏偏隻剩下了那麼一層又大又紅的表皮而已。